走進美國小學

張秀麗 山東人，定居北京，原金盾出版社圖書編輯，曾隨任美國佐治亞州立大學孔子學院中文教師，在亞特蘭大市生活多年。發表過詩、詞、散文等二十多首（篇），著有《傾聽寶寶，學做好媽媽》《說吧，寶寶——3～6歲幼兒教養手記》等。

在接觸美國小學之前，我也曾聽說它和中國小學有些不同，比如：放學早、沒有作業，學生在校極其自由，學習非常輕松等等。來到美國之后近距離觀察美國小學，我發現，以前的認識過于膚淺、片面。事實上，中、美兩國小學之間的差異是方方面面的：從校園到教學樓，從班級組織到班級管理，從課外時間到課后作業……都不一樣。其差異之大，令人吃驚。下面以我女兒所就讀的WoodlandElementarySchool（以下簡稱WES）為例，簡單介紹一下我眼中的美國小學。

一

WES是亞特蘭大的一所CharterSchool（特許學校）。說它是小學，其實并不準確，因為除了小學一至五年級以外，它還包括Pre-kindergarten（簡稱Pre-K）和Kindergarten（簡稱K），分別招收3歲、4歲和5歲的兒童。Pre-K和K合稱Preschool（學前班）。另外，WES還有“特殊教育”班，專門招收智力發育不全、在行為能力或學習能力等方面存在障礙的兒童。

2014年9月，我第一次來到WES校園門口時，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因為它太不像一所小學了。國內的小學校園，大都用高大結實的圍墻圍著，校門緊閉，上面或兩邊用醒目的大字寫著XX小學，或者XX學校。學校門口有傳達室，由校工把守，有的甚至還有保安嚴陣以待。WES的校園卻是用低矮的鐵絲網圍起來的，校門也是鐵絲網的，上面沒有學校的名字，只在門外不遠處豎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WOODLAND ELEMENTARY CHAR TER SCHOOL。校門大敞著，四條車道彎彎曲曲地通向校園深處。站在門口朝里望，除了一些郁郁蔥蔥的樹木，什么也看不見。

沿著車道走進校園，轉入左側的人行道。走了大約一百多米，看到前面不遠處，綠樹掩映下有一排平房——WES的教學樓。這是WES唯一的一棟教學樓。起初以為它只是一排平房。后來發現：平房右側部分的下方，又多出來一層教室;再往右走，整個建筑的最右側，兩層教室的下方，又多出來一個高大的體育館。教學樓的正面，整體感覺就像一個橫立的F！原來，亞特蘭大的地勢高低不平，WES因地制宜，在地勢高的地方建了平房，隨著地勢不斷降低，又分別建了二層樓、三層樓……

教學樓的四面有許多門，用途各不一樣：有接送孩子的家長進出的門（教學樓的主要入口）;有乘坐校車的學生進出的門——它們一般只在上學和放學期間開放，其他時間都關閉著;有學生進出操場的門——只能從里面打開，外面打不開;有專供餐廳職員進出的門……這樣設計和分工至少有兩個優點：一是便于分流學生，避免發生擁堵;二是能夠保護學生安全和維護教學環境。美國的房子多為木頭建造，容易發生火災。這種多門的設計，不僅可以在上學和放學時分流學生，還可以在發生火災時及時疏散學生。美國允許私人合法持有槍械，這些門的關閉能夠避免危險分子和閑雜人員隨便進入教學樓，危害學生安全，破壞教學環境。

教學樓的主要入口位于“平房”左側，外面裝有門鈴。有人來訪，需先按門鈴，待前臺老師開門后，方可入內。進入大門，是一個門廳，里面有兩三位前臺老師負責接待。外人若想進行下一步活動，需經她們允許。

家長如果想見班主任或任課老師，一定要提前預約，否則前臺老師不會通知他們出來會面。若是參加學校安排的活動，家長要向前臺出示自己的ID（護照或駕照等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證件），并進行相關登記，如：自己的姓名、孩子的姓名。前臺詢問、審查完畢，會發給家長一張空白貼紙，讓他們寫上自己的名字，貼在外套上。然后，家長就可以入內了。

WES教學樓內布置得就像幼兒園一樣，到處花花綠綠的。門廳右側的墻上，是一幅巨大的彩色壁畫。穿過門廳，是一個小小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的前方是一個大廳，四周插著各國國旗，五彩繽紛的，像一個小聯合國。十字路口的左右兩邊是長廊，長廊兩側的墻壁上，張貼著各個班的學生作品：有手工制品，有繪畫作品，有學生習作……內容千奇百怪。許多作品看上去很稚嫩，有的還未完成，也被貼在了墻上。它們盡管不完美，但一看就是出自兒童之手，樸拙自然，童趣橫生。

二

教學樓長廊的兩側是教室和辦公室。每個教室門外，都有一塊白底黑字的小牌子，上面寫著這個班的名字，如：“Ms.DelRealFourthGrade Classroom”（DelReal女士四年級教室）。為什么這樣寫呢？原來，WES的教室安排，和中國小學不一樣。

中國小學的教室是用班級序號來命名的，如：一三班，二六班、五四班。班級組織比較嚴密：同一個班的學生所有的課都在一起上;除了音樂課、體育課等特殊課程以外，所有的課也都在同一個教室上。老師給不同班級的學生上課，就要去不同的教室，是老師“趕場”。

WES的教室不是用班級序號來命名，而是以班主任老師的名字來命名的。前面提到的那塊寫有“Ms. Del Real Fourth Grade Classroom”的小牌子，就表示：這是一個四年級學生的教室，班主任是DelReal女士，她所有的教學活動（包括同時教幾門課），都在這一個教室進行。學生上其他老師的課，就要“趕場”去其他老師的教室。這個教室同時也是DelReal女士的辦公室，她可以根據自己的工作需要，隨意地對它進行布置和裝飾。

WES的班級組織比較松散：每個班的學生成員是固定的，但這并不表明他們所有的課都在一起上。美國小學實行的是差異教學，同一個班、同一門課水平差異很大的學生，要在不同的年級上課。拿Ms.DelReal班的數學課來說吧：正常水平的學生上四年級數學課的時候，低于這個水平的學生，就要去三年級，甚至二年級的教室上課，而高于這個水平的學生呢，就要去五年級或者更高年級的教室上課了。endprint

WES的教室布置得也有些像幼兒園：墻上貼著各種各樣的圖片，中間擺著學生的課桌。課桌的擺放不是一排一排、而是一簇一簇的：四五張課桌拼在一起，幾個學生圍坐一圈，形成一個小組。一間教室大約有四、五個這樣的小組。這些桌椅擺放的位置不是一成不變的。有時候，老師把它們全搬到教室后面，在講臺附近鋪上一塊地毯。講課的時候，就讓學生坐在地毯上聽講;安排做練習的時候，就讓他們到后面的椅子上去坐。至于坐姿如何，老師一般不會管。

美國小學是否像國內有些人所說的那樣，學生在學校里非常自由，老師從不批評他們呢？也不是。只不過美國小學的班級管理，和國內大不一樣。

中國小學不僅有老師管理學生，每個班還有班長、學習委員、體育委員、課代表、小組長等大大小小的“官”，協助老師管理學生、處理班級事務。WES每個班二三十名學生，卻連一個“官”也沒有。全校近1000名學生當中，也沒有一個“官”，全都是“民”，管理學生的只有老師！

沒有小組長和課代表，誰幫老師收發作業本？沒有體育委員，外出時誰整隊？沒有班長，上自習課的時候，誰幫老師維持秩序呢？

WES是這樣做的：學生沒有家庭作業本，他們有時把作業寫在老師發的作業單上，有時寫在一張空白紙上，有時用電腦完成，通過網絡發給老師……收作業的時候，老師可能自己親自去收，可能臨時指定某個學生幫忙代收一下，也可能讓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地把作業傳到自己這兒，不需要小組長和課代表。WES沒有自習課，學生在教室的時間，都有老師陪伴。因此，班長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WES沒有課間休息，學生如果想去衛生間，可以舉手向老師請求，一般都會被批準。一節課結束后，老師就帶領或指導學生排著隊“轉場”去另一個教室，上另一位老師的課，不需要體育委員。

盡管沒有課間休息，美國小學生卻并不感覺累，可能是因為他們在課堂上比較放松吧。WES的老師經常讓同學們做練習，或做Project（項目、課題）：幾個同學圍成一組，寫寫畫畫、粘粘貼貼，在電腦上敲敲點點……共同來完成一個課題。在這個過程中，同學們站著、坐著、趴著、跪著、討論討論、走動走動都可以，比較輕松愉快。

學生做練習或Project的時候比較自由，但在其他時候，老師要求還是很嚴格的。譬如：老師講課的時候，同學們可以向他提問題，但不能隨便說話，不能隨便走動;換教室的時候，不能在樓道里大聲喧嘩，不能打打鬧鬧……違反課堂紀律的，老師會提出警告，或者讓他離開教室，獨自反省一下;知錯不改的，老師會報告校長，讓家長把他領回去。

WES的老師不會聲嘶力竭地批評學生，不會羞辱和打罵學生，但也不會苦口婆心地規勸學生遵守紀律，而是喜歡請家長。小學生們大概都不喜歡被請家長，所以在老師提醒之后，大都會立刻改正錯誤。WES的校園秩序，總體來說還是很不錯的。

三

每天早晨7點40之前，一輛輛高大威猛的黃色校車和各種各樣的私家車陸續駛進WES校園;下午2點20以后，一輛輛校車和私家車又載著孩子們接連而去——WES的孩子們放學了！他們這么早放學，有沒有家庭作業？要不要上課外班呢？

WES有一些課外班，網球班、舞蹈班、西班牙語班等等，學生可以報名參加。不過，它們多為初級班，僅教學生入門，若想提高，還需報校外的培訓班。亞特蘭大也有一些校外培訓機構，如各種樂器班、美術班、跆拳道班，課程難度較高、強度較大，要求也較嚴格。

WES學生的家長是否給孩子報課外班，一般比較隨意，沒有太強的緊迫感和功利目的。也有個別學生課外時間安排得很滿，每周三天以上有校外的培訓班，但這種情況極少，往往出現在亞裔和白人家庭當中。有關資料顯示：WES的非裔美國人（黑人）和西班牙裔（主要是墨西哥、巴西等拉美國家的西班牙裔）學生共占64.6%，白人僅占18.4%。這個學校多數家長對孩子的學習要求不很高，氣氛還是比較寬松的。

美國小學生也有家庭作業，只是并不多，并且和國內小學生的家庭作業不一樣。WES有五門主課（每個年級都一樣）：閱讀、數學、科學、ELA（EnglishLanguageArt的簡稱，即英語語言藝術課）和社會研究（包括美國歷史、地理、人物等龐雜的內容）。上課的時候，有時，老師會發給同學們每人一本課本——這是學校的公共財產，學生僅能在學校使用，不能帶回家。大多數時候，老師都不發課本，用PPT給學生授課，同學們一邊聽課一邊做筆記。

放學后，WES的學生沒有課本，沒有家庭作業本，沒有練習冊，老師也不常打印卷子給他們做。那么，他們的家庭作業是什么樣的呢？

下面我們先借助Prutte老師發的一張作業表（她教五年級閱讀、ELA和社會研究三門課），簡單分析一下WES的家庭作業情況。

通過分析上面這張作業表，我們發現：

一、WES的老師不是每天布置作業，而是一周布置一次，并且作業不多。五年級是WES的最高年級，面臨小升初，和國內畢業班相比，作業量確實很小。而低年級學生，作業就更少了，甚至常常沒有作業。

二、各門課對作業的要求不一樣：有的要求當天完成，如閱讀課的“20分鐘分級閱讀”;有的分幾天完成，如ELA的“故事元素拼圖游戲”;有的只是建議，學生可以做，也可以不做，期限也較長（近一周），如社會研究課的作業。

三、WES非常重視學生的課外閱讀。作業表告訴我們：三門主科中，只有閱讀課連續三天有作業，并且還要求家長簽字。

為了便于學生閱讀，WES的圖書館無條件對學生開放，學生每天都可以借書、還書。圖書館每學期都會舉辦一次書展，方便學生購書。另外，有的老師們還會不定期地為學生提供一份書單，幫學生選購自己喜愛的讀物。

四、鼓勵學生利用電腦和網絡進行學習。比如，周三的一項作業就是：建議學生通過網絡閱讀“社會研究”教科書的部分內容。除了網上閱讀，上網搜索資料、制作PPT、給老師發e-mail等其他作業，也需要學生用電腦和網絡來完成。

五、美國小學也有考試。WES的考試不多，每個學期末會有一次大考，平時會有一些小測驗。這些小測驗都是隨堂考試，題目少而簡單，像是課堂練習，只不過老師給打了一個分數。學期末的考試時間長，斷斷續續要考兩三周，考題難度也較大。每個學年末的考試之后，老師還會通過郵局寄給家長一份詳細的成績報告單。

上面所分析的，是閱讀、ELA和社會研究三門主科的作業情況。另外兩門主科——數學課和科學課偶爾也會有作業：數學課的作業往往既少又簡單，一周的作業全“裝”在一張A4紙上，做題快的學生用不了一個小時就能完成;科學課的作業大都是做一個project，課上開始做，回家后完成，一周內交作業。Project一般難度較大，可以鍛煉和考察學生多方面的能力，動手能力、合作能力、創新能力、解決問題的能力等等，體現了美國教育先進性的一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