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的時候，也要抬頭看看花開了沒有

■新鮮舊情人

難過的時候，也要抬頭看看花開了沒有

■新鮮舊情人

一切似乎都是天意，在我最難過、最想逃避的時候，我被公司外派到了江心洲。那是一座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孤島，島上稀稀散住著幾十戶居民，夏天捕魚，冬天種蒿。我與幾個同事輪流值守島上的通訊塔。

想來，國內(nèi)的共享單車發(fā)展真是迅捷，在這樣偏僻的小島上雖然少了一些，但也存在。每天，我會借一輛單車，沿著江邊穿島而過，那是島上唯一的一條公路，連接著我住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路的兩旁長滿細(xì)密的相思樹。

每天下班后去路邊借車的時候，我都會遇見一個長發(fā)長裙的女生在還車，也許我下班的時間剛好是她上班的時間吧。街邊有一間7-11便利店，或許那便是她工作的地方。我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總是低著頭，像有許多心事的樣子。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總會被同類吸引。有同事也曾這樣說我：“你為什么總是低著頭，像有許多心事的樣子？”其實我并沒有許多心事，只是懶得抬頭，懶得看這個世界。

那個女生個子小小的，所以我每次取單車時，都會發(fā)現(xiàn)座椅被調(diào)低了，我需要重新調(diào)整。而每次還回去的時候，我也會調(diào)回原來的位置。島上少有人來，每天騎著單車來去的，似乎只有我們兩個。

那天，下班之后，我在路邊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她來。我想，或許她在家里休息了吧。我沿著公路無聊地往前走，走到一處廢棄的舊港，忽然看見了她。她正站在防風(fēng)林的盡頭打電話，我聽不清她在說什么，但能看出她的表情很難過。

那輛黃色的單車靠在旁邊的涂鴉墻上，車筐里裝著幾本書，一把雨傘，一只飯盒。她也看見了我，收起手機，問：“你要用車嗎？”

“不用。”

“那你干嗎在這里看著我？”她的語氣是憤怒的。

“對不起。”我轉(zhuǎn)過身，朝著公路另一邊走去。

她推著單車遠遠地跟著，走了幾步，她突然追上來，語氣舒緩了一些：“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人類在發(fā)明被子之前，傷心的人都躲在哪里哭？”

“都光明正大地哭，不躲也不逃。”

我說完，她便哭了，先是小聲地抽泣，最后干脆蹲在地上，將臉埋在裙擺里，嗚嗚嗚地哭得很大聲。我沒有去安慰她，只是在她身邊坐下來。夜風(fēng)很涼，帶著海的腥味和艾蒿的清香吹過來。

她哭累了，下巴抵在膝蓋上，問我：“你是不是也有什么難過的事情？”

“是啊，但我一想到夏天快要到了，好像就不那么難過了。”

“夏天有什么好，不光要流淚，還要流汗。”她站起來，拍一拍身上的草屑和灰塵，“明天我要回去了，一直這樣逃避也不是辦法。”

我沒有問她要回去哪里，也沒有問她在逃避什么，但我透過她的目光看見了令人踏實的溫柔。

“再見。”月光里，她騎著黃色的單車，揚著臉，一路遠去。

隔天下班的時候，我看見街邊停著一輛單車，座椅剛好是我合適的高度。車筐里斜斜地插著一枝盛開的相思。我抬起頭，才看到島上的相思樹開花了，也才知道夏天已經(jīng)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