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瀟湘藍
為什么文藝女要嫁張岱
◎文/瀟湘藍

有美女寫了一篇短文,大意是說若活在明代,她最想嫁的男人是張岱。
最近恰好在翻閱張岱的《陶庵夢憶》,看到《金山夜戲》一文,不禁愕然。
崇禎二年中秋節(jié),張岱路過鎮(zhèn)江金山寺,“月光倒嚢入水,江濤吞吐,露氣吸之”,一片白朦朦的仙境。作者驚喜不已,行至龍王堂時,已是二鼓天了(夜晚9點到11點),他帶領(lǐng)仆從進到大殿里,叫隨身的戲子們穿扮上了,“盛張燈火,鑼鼓喧天”,大唱韓世忠王金山長江大戰(zhàn)諸劇。“一寺人皆起看”,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目瞪口呆。直到張岱們盡興而去。“山僧皆不敢問,目送久之,不知是人、是鬼、是怪。”
夜半入寺,鑼鼓彩扮,鬼神皆驚。這位明末清初的大才子行事夠出格的。
粗看,張岱因公出門,隨身還帶著戲子和全套戲具,一路吟風弄月,拍遍欄桿。偶爾興起,竟不顧夜深人靜,在佛門圣地,唱念做打,暢敘胸臆,隨性之至。
又想起他的《湖心亭看雪》,“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余 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霧凇沆碭,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橫,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一動一靜,皆是極致。這段文字,被不少文人墨客譽為千古散文之最,應該不為過吧!
可是,同一個張岱,一任性一沖淡,不知該如何擇選。
然而,你若以為他任性妄為,紈绔非常,真錯了。
崇禎二年,皇太極第一次入關(guān)征掠。明朝在這之后失去了戰(zhàn)略主動,那時張岱只有三十出頭,他在寺內(nèi)大唱的“韓世忠王金山長江大戰(zhàn)諸劇”,正是一腔劍氣,滿身盔甲。只可惜鬼神皆驚而人世且安。這種背景下,更覺張岱的《金山夜戲》凄涼悲愴。
此外,《陶庵夢憶》雖然寫的是雅事。卻又件件如工具書一般可以作為建筑、園藝、品茗、書畫、古玩的專業(yè)書籍。又有文人獨到的品位和氣度在里面。和一般的風雅小品文是不一樣的。
如《奔云石》,“石如滇茶一朵,風雨落之,半入泥土,花瓣棱棱,三四層折。人走其中,如蝶入花心,無須不綴也”。兩三句話即寫出奇石的神理,妙比神喻,令人嘆服。后半段引出黃老先生,待人接物,不以人等容丑分別。最后以“布衣褐被,十年可不出”表明自己的心志,是個既能享富貴又甘于清貧的本色文人。
如果說張岱和一般的紈绔子弟有何不同,只消看一看《陶庵夢憶》和《長物志》等,你就明白他玩得有多精致,多用力。
文藝女所愛的張岱,或如他的《自為墓志銘》,被一個“好”字囊括: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
這樣無窮無盡的“好”,生活是夠熱鬧夠痛快夠清閑夠富貴夠世俗夠高雅,當然也是夠令無數(shù)人向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