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佳琪
愛你是我一生的理想
■葉佳琪

從記事開始,他就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小時候,全家人一起坐車出去,他的大腿就是我的專屬座位,不管路途多么遙遠,道路多么崎嶇,只要坐在他的雙腿上,我就覺得無比安心。我喜歡他身上散發的煙草味,喜歡聽他抱著我漫不經心地和別人交談,更喜歡在他懷里看他指給我的精彩世界。
我寫的文章第一次登上雜志,收到樣刊時他比我還激動,甚至未經過我的同意,就把那篇我現在看來幼稚無比的文章,驕傲地給他的同事們傳閱,把它當作莫大的榮耀。年少的我很是生氣,后來說什么也不愿再把自己寫的東西給他看。所以,他被迫學會了玩博客,偷偷地在網上搜尋我的筆名,看我的文章。當年,我給自己起了一個很稚嫩的筆名——葉小鬧。他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摸索,小心翼翼地想要進入那個被我貼上封條的世界。終于有一次,他沒忍住,在飯桌上問我:“你的筆名為什么要叫葉小鬧啊?”
仔細想想,我從來就不是一個聽話的人,青春期時的我渾身上下都長滿了刺,恨不得與全世界為敵。但是很奇怪,即使在最叛逆的時候,他始終站在我身旁,像是忠實的盟友。他的順從常常會遭到母親的譴責,說會成為助長我囂張氣焰的催化劑,但在這個過程中,他永遠是毫無條件地順從我、縱容我、寵溺我以及包容我。
這些在當時的我看來不以為然,真正開始明白這其中的原因、學會感恩的時候,已是在與家相隔幾千公里的大學。上了大學以后的我,常常會因為忙碌的校園生活而忘記與他聯系,然而我總能定時收到他的信息——降溫、升溫、下雨、晴天……不管什么天氣,他總有要囑咐、叮嚀的事情。他像個更年期的老婦人,又像遙遠地關心著我的人工智能天氣預報。如果時間再長一點,他會忍不住打電話過來說:“爸爸想你了,你什么時候回家?”
其實,我們很少說“想念”“愛”這樣的字眼,因為不被輕易說出口,所以才顯得彌足珍貴。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情,大概每個女兒都曾擁有過。比如小時候睡覺,一定要和爸爸睡在一起才覺得安全;出去玩,一定要在爸爸身邊才覺得開心。甚至在我幼小的記憶里,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做著一個“長大后一定要嫁給爸爸”的美好的夢,長大后明白這個愿望不可能實現,那也沒關系,就找一個像爸爸一樣的人好啦——因為喜歡你,所以我愛的人也一定要像你啊。
我不太愿意承認他正在慢慢變老的事實,盡管每一次看見他在大掃除時,爬上爬下已經不再那么方便了,額頭深陷進去的皺紋和眼睛里寫滿了時間的年輪。這些都在提醒著我,他正在一點一點地遠離當初那個一腳可以上三層臺階、喝一箱啤酒也不會倒下的小伙子。他現在看書和玩手機時,已經要戴上厚厚的老花鏡了;因為常年工作的繁忙和家庭的束縛,他很少再輕輕松松地出去旅游;當初那個一腔熱血投身于事業的工作狂,如今也開始期盼著假期子女可以早日回家……
關于爸爸,我曾無數次猜想著他那些我無法參與的過去,猜測他成長過程中的每一件小事。我知道他現在需要的不是遠方寄來的禮物,而是我坐在他身旁,陪他好好地吃一頓飯。可是,我就是連這樣微小的心愿都沒辦法幫他實現。第一次告別他的那一天,他一定沒有看到我因為難過而悄悄背過去哭泣的臉。每次放假回家,看到他那張望著我就幸福的臉,都讓我不知所措地難過,那雙因歲月流逝而顯得有些蒼老的眼睛,總是盛放了太多的不舍,雖然他每一次都沒有對我說“不要走”,可是,我又怎么會不知道呢?我又怎么能表現出我知道呢?既然他隱藏得那么好。
他云淡風輕地說:“除了天上的星星我摘不下來,別的你想要的,我都想給你。”那個時候,我正靠在他的車里假寐,意識漸漸飄遠,但不知為何,這句話記得尤為清晰。
鄭秀文有一首歌是《愛你是我一生中理想》,很多人常常用它來表達愛情,但此時此刻,我卻很想送給親愛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