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調

★文/趙華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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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趙華偉

市公務員局劉處長的電話一到，蘇主任就坐不住了，雖然文件還未下發，但上面的意思已經基本明確。蘇主任眉頭緊鎖，臉色鄭重，坐在辦公室里一聲不吭。辦公室主任不好當，接待、會務、文秘、后勤，百樣事，每樣都得蘇主任操心。正在猶豫不決時，蘇主任一回頭，望見了墻角的那堆舊電腦，不覺心中一喜。說是舊電腦，其實有點牽強，上個月省廳督察組來巡視，帶了三臺一體機，前后只用了半個月，就當作固定資產劃給了局里。這幾臺電腦還沒派上用場，省廳又以信息化建設為名，下撥了六臺新的，九臺電腦將辦公室堆得滿滿當當。

“小趙，今天把這幾臺電腦分下去吧！”蘇主任話音未落，小趙就跑了過來。小趙已經在局里工作四年，當初是以緊缺人才的名義引進來的，學歷高，能力強，有上進心，大家的評價很不錯。

“僧多粥少，怎么個分法？”小趙撓撓頭。

“按人頭也行，按部門也行，你看著辦吧，我去給局長通個氣。”蘇主任簡政放權，兩手一背朝三樓走去。

“那就按部門吧，幾個業務處室各分一臺。”小趙沖著蘇主任的背影說道。

蘇主任沒吱聲，緩步進了局長室。小趙拿起電話，開始挨個部門通知，工程、執法、財務、統計等處室相繼到來，一群人挑挑揀揀，九臺電腦被拿去了五臺。就在這時，工會的李副主席慌慌張張地奔了進來。

“小趙，我想問問，為啥這批電腦沒有工會的份？”李副主席臉色一沉。

“工會不是已經有兩臺了嗎，這次只照顧業務處室，他們事情多，相對來說忙一些……”小趙停頓了一下，滿面笑容地回應道。

“我明白了，你是說他們比我們重要、他們比我們有用，對不對？既然如此，為啥不打個報告撤了我們的編？”李副主席撇撇嘴。

“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小趙趕緊解釋。李副主席剛走，人事處的馮處長和團委的周書記推門而入。

“小趙，你實話實說，是不是局長讓你這樣分的？”劉處長壓低了聲音。

“不、不……不是局長的意思！”小趙的舌頭打起了絆。

“哦，那一定是蘇主任的意思！這樣不公平，又不是自家的東西，何必厚此薄彼？我得找你們主任討個說法去！”周書記敲了敲桌子。

“不，也不是蘇主任的意思！”小趙連連搖頭。

電腦還沒分完，就引發了一場爭端。小趙有些郁悶，將辦公室的門一關，托著下巴發起了呆。叮咚！局辦的吳秘書發來一條信息，小趙趕緊站起了身。

“電腦這事，你們沒處理好，幾個沒分到的處室意見很大！”局長上下打量著小趙，語氣里透露著嚴厲。

“責任在我，是我想得不周全！”小趙搓著手心。

“不能全怪小趙，我也難辭其咎！小趙的出發點是好的，只是方法不太對，整個上午我只顧向你匯報工作，把這事大意了！”蘇主任趕緊打圓場。

“盡快處理好，別影響團結，咱大小是個局級單位，風要清、氣要正，不能整天鉤心斗角。”局長點點頭，臉色逐漸緩和。

兩人不敢怠慢，回到辦公室商量了一下，蘇主任開始通知：已經領了電腦的處室，趕緊還回來，不要問原因，事情緊急！小趙負責回收，從上午十點等到下午兩點，五臺電腦只送回來一臺。還電腦的人臉色陰沉，嘴里嘀嘀咕咕。小趙不敢多說，小心翼翼地賠著不是。

“要不，你去討吧，別等了！”快下班時，蘇主任交代道。小趙應一聲，樓上樓下跑了七八趟，終于將剩下的幾臺電腦全部收回。凝望著眼前的電腦，蘇主任來來回回地踱起了步子。

“抓鬮吧，這樣最公平！”小趙建議道。

“一片好心被人當成了驢肝肺！”蘇主任搖搖頭。

“你的意思是……”小趙追問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搬到倉庫去，不發了！”蘇主任一擺手。

“不發了？”小趙瞪大了眼睛。

“對，就說省里來了電話，‘固定資產動態證’還沒到，要暫時封存，我去給局長通個氣！”蘇主任眼珠一轉。

“哦……這樣也好！”小趙點了點頭。

風波過后，云開霧散，生活又回到了老路，可小趙覺得，人們看自己的眼光好像有些異樣。時間會沖淡一切，小趙默默念叨著——撫慰生活的方式有千萬種，最有效的莫過于自我麻醉。

兩周后，一紙通知下到了局里。市政府重點工程辦公室要在全市范圍內選調四名工作人員，按副科級定崗，待遇比較優厚。不過，遴選條件也苛刻，必須是重點大學全日制本科以上學歷，在行政崗位任職要滿三年，年齡原則上不能超過35歲。人事處對照花名冊仔細查找了一番，將符合條件的小趙和小蘇拎了出來。名額只有一個，為了公平起見，書記召開了民主推薦會，上午投票，下午出結果，小蘇占優。為小蘇送行那天，小趙躲在人群后，默默地嘆了口氣。

“你侄子的事辦妥了？”公務員局的劉處長遇到了蘇主任，熱情地詢問道。

“妥了！多虧你提前給了個信兒，改天我請你吃飯！”蘇主任眉頭一挑，樂出了聲。

（摘自《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