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越歷險記

從友誼關疾步走出的那一刻，我懸了四日的心終于放下……五年過去了，那次借路到越南觀光，途中發生的幕幕驚險遭遇時常像電影一樣歷歷在目，印在腦海中的每個情景永遠揮之不去。

一

走出國門去越南，對于不曾跨出國土半步的我來說，自然興致勃勃、躍躍欲試，即便當滿臉稚氣的導游阿榜在海關接到我們之后漫長的乘車途中，我仍饒有興味地仔細聆聽阿榜用生硬而費力的中國（越南）普通話，不停地講解、介紹、贊美著他的國家的經濟、文化、科技迅猛發展，祖國多么壯麗。

我們本次旅行的終點是河內，全程大約400多公里。按照越南的法律規定，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機動車，每小時不允許超過60公里。這樣一來，我們將在伊威特巴士車上度過七八個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我們同行的五位成員，誰都想不虛此行，于是大家一邊答對著阿榜，一邊忙里偷閑領略窗外的越南風光。

途中的景象并沒有傳聞中的好，更沒給我們帶來什么驚喜，相反卻越發感到瑟瑟凄涼——路旁不時掠過的村莊、田野、地頭，隨處可見排列齊整的座座墳墓，讓人心生恐懼。阿榜做導游不久，對我們這些臨國游客十分熱情。哪怕一行人中有誰問到1979年那場中越戰爭，他也不回避這個話題，并且十分友好地說那是上一輩的悲劇，他們這代人更多的是關心現在兩國的經濟文化發展和友好關系。

越南人民大概限于土地的緊張，居住的房屋外型“獨特”但不別致，無論是平房，還是二層樓，成片的村落里，幾乎家家戶戶千篇一律地建起窄而長，空間占據大，看不出像龍船還是似棺材的建筑結構，總之難以描述。

司機很規矩，眼睛一直盯著前方，不敢超半秒車速。這時我發現，每隔五六公里，路旁就停著一輛伏爾加牌警車，并站著三四位一臉嚴肅的交警。我問阿榜，為何隔不遠就有一伙兒交警，難道有領導人經過？阿榜告訴我們，越南的警察很腐敗，所以很“勤快”，不管天氣多么炎熱，每天都特別愿意站在烈日下抓違章者，一罰就是一兩千元（人民幣）錢，然后立馬兒就私分。越南警察到底是否像阿榜說的這么腐敗，我們無法驗證，只好當故事聽聽而已。

二

伊威特從早上7點多不停地跑，我們的午餐是在車上吃的越南旅行社發給的面包香腸礦泉水。大半天過去了，已經幾個小時沒看到人家了，阿榜大概覺得我們一行男女也該下車“唱歌”方便了，就讓司機在路旁一排簡陋的平房前停車，這里其實是住宅及兼并的簡易食雜店。大家方便后紛紛急忙準備上車趕路，滿臉流汗的阿榜卻十分熱情地要請大家喝現榨的冰甘蔗汁。“轟轟轟”，沒等大家坐下，一陣短暫的發動機馬達聲響過，六杯加冰塊兒的甘蔗汁就被店家用當年中國軍人用過的軍用水杯端上來。我們五位中國游客面面相覷，誰也沒喝一口兒，只有阿榜和司機一人喝了一杯。站在一旁的店家夫婦，臉色陰沉，竊竊私語，然后女店家揚脖沖房山頭旁的一棵老槐樹上正嬉戲的三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喊了幾句什么，三個男孩就一骨碌全跳了下來。

大家驅車趕路，一晃一個半小時過去了，阿榜告訴我們離河內只有30公里了。坐了一整天車的我們五位立刻來了精神，七嘴八舌與阿榜交談起來。正當大家興致很濃時，阿榜忽然驚叫起來。原來，阿榜將裝有我們幾位護照、旅行合同、幾千元錢費用和手機等物的“腰包帶”落在了路上小憩的那個路邊店。車上所有的人都緊張起來，立刻催促司機掉回車頭去找。司機也著急，破例加快了車速，不到一小時就回到了那里，此時夜幕已降臨。阿榜立即下車找店家夫婦詢問，店家夫婦卻指著對面村莊的方向嗚哩哇啦說個不停，滿臉不配合的表情。阿榜回到車上告訴大家，店家說“腰包帶”被那幾個男孩偷走了，那幾個男孩是另一個村的小野孩，常在這里偷游客的錢物。店家的話是真是假，我們無法分析，只能逼著阿榜再次下車動員店家夫婦幫忙去村里找回來。店家夫婦向阿榜提出找回來的條件，無奈，他只好答應了找回來給他們幾百元錢。男店家騎上摩托車馱著阿榜駛向村莊，消失在黑夜里……一刻鐘過去了，半小時也過去了，車上的人接受著時間的煎熬。車窗外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我們讓司機把車門關緊，焦急地等待著。一小時很快過去了，仍不見阿榜人影兒。我們擔心阿榜有危險，就叫司機下車探明情況。司機跟女店家交涉一陣后，女店家將手里的笤帚往地上一扔，家門沒鎖，就毫不情愿地陪司機快步向村莊走去。這荒郊野嶺就剩我們五位和開著空調的伊威特，個個心里緊張得更是不得了。

又過了一刻鐘，一陣摩托車聲駛近，男店家和阿榜出現在車下。我們有些欣喜，忙打開車門問究竟。阿榜沮喪地告訴我們，東西已找到，但“老大”要400元人民幣，不然不但不還包，還得把護照燒掉。我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把錢交給阿榜。摩托車聲很快在黑夜里消失。又過了好久，阿榜、司機和店家夫婦都沒了消息，我們的心即刻都懸了起來。這時又一陣摩托車聲由遠及近，停在伊威特旁。我們剛要高興，卻見一位滿臉兇相滿身酒氣的黑大漢向車內的我們伸出四個手指嘰里哇啦比劃著。我們看出他在示意我們再拿400元錢，不然就燒掉護照。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雖然讓我們有些不知所措，但大家還是索性沒有理會他。黑大漢自知沒趣，駕著摩托車悻悻離去。20分鐘后，阿榜、司機和店家夫婦一同回來了。阿榜的臉上露出一點笑容，我們急忙上前打聽結果。阿榜問我們借走400元錢，給了店家夫婦，女店家才把護照、手機交給他，其他錢物沒有歸還。我們自認倒霉，催阿榜上車趕緊離開這里。車開后，阿榜向警方報警，可接警的警察在電話里卻訓斥阿榜得寸進尺。伊威特疾駛一段路后，路過了一個派出所，阿榜跳下車去報警，但派出所的大鐵門卻反鎖著。任憑阿榜怎樣使勁砸門，正在里面劃拳行令、推杯換盞的警察們死活就是不理他。阿榜沒轍，只好跳上車趕路。然而，不知是心情不好，還是身心疲憊，大家一路無語，直到漸入河內交界，才打起精神將目光轉向窗外。這時阿榜也來了精神，不停地介紹著自己國家首都近年來發生的巨大變化和隨處見到的街景。

三

河內是越南的首都，位于紅河平原中部，紅河與墩河的匯流處，是越南政治、經濟、交通、文化的中心，面積有2000多平方公里，人口300多萬。它是最靠近中國廣西的大城市之一。河內的意思是“環抱在紅河大堤之內”。河內市歷史悠久，從前叫大羅城。歷史上河內是越南商業比較發達的城市和交易中心市。河內有著名的軍事博物館、還劍湖、文廟、胡志明故居、胡志明陵、巴亭廣場、西湖等八大景點。endprint

西湖占地面積500多公頃，是河內最大的湖泊，位于市西北部。雖然缺少現代氣息，但它卻有著自然、質樸的美。關于西湖的傳說有多種，但我喜歡其中的一個：古時天上有兩個仙女私自下凡，因畏懼觸犯天規，未敢久留人間，在返回天庭之時，各自從云端拋下一面梳妝鏡以資留念，兩面鏡子分別落在中國的杭州和越南的河內，它們便成了兩個美麗的“西湖”之傳說。如今，每當夜晚，西湖邊便成了青年男女談情說愛的“勝地”，成雙成對的戀人將這里點綴得無限“迷人”，難怪當地人稱西湖是“情人島”。那天晚上，我們打此經過，真真感受到了什么叫“一飽眼福”。

伊威特車速突然放慢，還有大概不到一站地的路程就要到我們下榻的賓館了。正當伊威特緩緩駛入一個大十字路口等待信號燈變換，一群摩托車如蝗蟲般群蜂擁而至，頃刻間將路口變成了摩托車的“海洋”，好不壯觀。我仔細觀察了一下，越南人民騎的幾乎都是中國制造的30摩托車。

當晚，我們入住一家事先預定的賓館，說是三星級，其實不過是能容納二三十人的二層私人旅館。旅館老板留了一臉落腮胡子，人長得又黑又壯，光著膀子，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大家本來心情就不好，這下卻又擔心住進了黑店，所以草草扒拉幾口飯菜就進了房間洗漱，準備休息。阿榜忽然敲開房門，手提洗好的葡萄、切好的西瓜向我們幾位致歉，并將全部借款還給我們，讓我們不悅的心情緩解了許多。

四

巴亭廣場位于市中心，在還劍湖西北面，長320米，寬近100米，面積約有北京天安門廣場的三分之一，可容納20萬人，地面路段貫通，周圍由168塊小草坪組成，是河內人民集會和節日活動的場所。去巴亭廣場那天，雖然天有些熱，但還算晴朗。我們此次主要目的是瞻仰胡志明遺容。伊威特駛入巴亭廣場一角的停車位。阿榜提醒大家，瞻仰胡志明遺容，任何包裹不允許帶入大廳，必須寄存。但這里多次發生工作人員將中國游客照相機、手機等物調包事件，結局均不樂觀，因此要謹慎保管自己的包裹。我們這次出行隨身攜帶了上萬元的高級相機和幾萬元現金。為保證其他幾位“重量級人物”不留遺憾和安全起見，我和同行的阿陽主動放棄了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廣場上來了許多參觀的越南軍人和少數普通游人，排著幾支長長的隊伍，使這里的氣溫一下子升高。我們估計要等一陣子，就囑咐司機打開了空調。沒兩分鐘，一位警察騎著摩托車突然停在下邊，鳴著喇叭示意司機下車。警察要走了駕駛證，并對他一通訓斥。司機解釋幾句無濟于事，就上車把空調關掉。然后下車給警察塞了包香煙，警察才慢慢騰騰把駕駛證還給他，并告誡司機再開空調就把他送到對面的警察局拘起來。我們問回到車上的司機，警察為何不讓開空調還扣駕駛證。司機回答說，警察見車上坐的是中國游客，就想借“破壞環保”的名義卡點“油兒”。

五

下龍灣不愧為越南國土上的一顆璀璨的明珠。因為有幾百平方公里的喀斯特巖石長在這片平靜、美麗的大海里，讓人感到游船行駛其中，兩舷的景色總在不停地變幻。數以千計、奇形怪狀、林立的海島以及清澈碧藍、美若仙境的平靜海面造就出世界上少有的美麗、神奇與壯觀。一千五百多平方公里的遼闊海灣散布著近兩千個島嶼以及大量巨大的溶洞，不亞于中國的黃龍溶洞，到這里的人們很容易為下龍灣的美麗、神奇、壯觀所陶醉……尤其是當我們五人乘上一艘平時能容納100多人的木制游船時，好不悠閑。

乘船游下龍灣，一般游程為往返6小時，早上八九點開船，下午兩三點鐘返航，午餐可在船上點。當游船駛出不久，會有許多漁民駕著小艇追上來，艇上放著鮮活的海鮮向你推銷，你的午餐就會多一道風味海鮮。下龍灣的秀美勉強讓我們的心情得到一些調整。但下龍灣無論多么迷人，也收不住我們回歸的心兒。

游完下龍灣，我們此次觀光的景點基本結束，于是大家恨不得馬上離開越南，回到祖國懷抱。經過大半天的乘車辛苦，我們終于抵達了越南邊檢海關。再過一會兒，通過了這道關口，再經過50米外的中國邊檢海關，我們就真正意義上回到自己的國土，因此心情有些急切和激動。有幾位提出去方便一下，也許是歸心似箭，我和阿波沒去衛生間，直接排隊進行邊檢。拿到越南海關邊檢工作人員遞過的手續，我興奮地朝我國的海關急步奔去。然而，麻煩來了，我們海關邊檢工作人員沒將我們放行，對我們說越南邊檢人員給我倆的手續少蓋了一個關鍵印章，必須回去補蓋。我只好照辦，一溜煙跑回那里，越南邊檢人員卻讓我找帶隊導游過來“補”辦。可是剛才阿榜把邊檢手續交給我們后又接了新團，這會兒恐怕已離開。我苦苦哀求，越南邊檢人員就是不“開面”。我只好滿頭大汗，在茫茫人海里到處尋找阿榜，趕巧遇到阿榜乘坐的車正要掉頭開走。善良的阿榜見我急得不得了，就陪我重新去辦手續。越南邊檢人員雖然有些不情愿給辦手續，但他有話在先，只好勉強給補上了那個印章。阿榜向我們握別，并告訴我們，越南海關邊檢人員是故意刁難中國游客，遇到這種情況屬常事兒，通常給他扔一百元人民幣就會了事兒。

我們終于回到了祖國的懷抱，然而，離開友誼關已很遠很遠，我的心仍忐忑不安……

作者簡介：故鄉，本名顧元明，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已在《中國鐵路文藝》《鴨綠江》《芒種》《文學少年》《福建文學》《散文百家》《參花》《邊疆文學》《紅豆》《散文選刊》《滿族文學》《沈陽日報》等多家報刊發表散文、隨筆40余萬字，有多篇散文作品獲獎并被收入多部散文集。散文《守望故鄉的桃園》獲2011年全國散文作家論壇大賽一等獎并入選《全國散文作家精品集》；散文《灑滿陽光的村莊》獲2014年中外詩歌散文邀請賽一等獎；散文《尋找葦塘》獲2015年度中國散文年會二等獎；散文《流云飄過索倫桿》獲2016年中華文藝全國文學創作大賽散文一等獎。出版散文集《花香有蝶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