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忠平
近日,畫家陳國興兄來電說個人畫冊即將付印,我聽后一樂:夢想終成真。我不由得想起大約五六年前,一次小聚時,他談到了欲出畫冊的想法,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可和期待。但說完后,他把這事似乎忘了不再提起,而是時常約上三五好友去看他的新作,他則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地傾聽著大家的議論。如此再三,幾年間積累了不少畫作,從中再擇優選精出版,可見他對此事是多么的慎重。
國興兄鐘情于山水,緣于他當年的一段特殊經歷。1969年他響應國家號召,背著行囊離開上海到貴州銅仁山區插隊落戶,那年他剛好17歲。因為從小有寫寫畫畫的天賦,讀書時,又在少年官學過,有一定的基礎,到山區后每天辛苦勞作之余,畫上幾筆成了他惟一的休閑。當年農村生活貧困落后,村里時常有人因親人去逝而無錢到城里照相館把小相片放大,于是找國興幫忙,畫一張素描相片。國興自然是當仁不讓,有求必應,一來二去,他成了四嶺八鄉小有名氣的畫家。后來,他被推薦到地區文化館接受專業培訓,繪畫作品還被當地推薦參加省美術展覽。之后,又作為專業人才與幾位青年畫家一起,被選送參加省大學美術專業招生考試,雖然各方面成績都不錯,因為沒有家庭背景的支撐,從而錯失深造的機會。但生性開朗的國興并沒有氣餒,他開始有意識地觀察山區自然景色。國興兄曾告訴我,當年的家就在半山坡上,躺在床上就能看見窗外群山,云來霧去,幻化無窮。后來調至縣城工作,因時常要下基層檢查,跑遍了當地各個山寨,那山川丘壑,自然風貌,了然于心,為日后的發展埋下了伏筆。
1979年國興兄上調回滬,雖有一份安穩的工作,但十年的艱辛歲月,鄉村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總在他心頭縈繞,揮之不去。時值“文革”結束不久,在改革開放春風的吹拂下,禁錮多年的傳統藝術逐步復蘇,各地紛紛辦起了各類藝校,昔日被打倒的老藝術家們又站上了講臺。1983年的一天,國興看到一則招生廣告,欣喜萬分,終于他幸運地成了山水畫家、美術史論家、美術教育家王克文老師的弟子,我們也由此相識,一轉眼已有三十余載。因為學過西畫,造型能力強,記得每次上課時,國興的畫作總會得到老師的贊許,他的進步總要比其他同學領先一拍。在王老師的細心指點下,幾年間,他先后系統地臨習了董源、巨然、范寬、黃公望、王蒙、沈周、王原祁、石濤等名家之作,打下了扎實的傳統筆墨功夫,也從中了解了傳統繪畫的發展脈絡和理論,為如今的創作鋪設了一條順暢的道路。
國興兄為人低調勤奮,做事認真踏實。他深知,作為一個成熟的畫家,其作品必須有鮮明的藝術個性和風格。從傳統中得到的只是一種基本筆墨語言,自己雖有山林生活閱歷,但如何把人們的感受真切而自然地反映在作品中,這是一個長期探索的過程。于是,他常利用假期,背著畫夾,或隨老師、或與同道結伴外出寫生,感受云霧的飄逸、霞光的變幻、山石的雄偉、飛泉的奔騰……在如醉如癡中,驗證所學經典,觸摸大自然躍動的脈搏,獲得創作靈感,尋覓審美的真諦。
在數十載的藝術實踐中,國興兄作為一個職業畫家,有著一個明確的目標,堅持傳統,勤于寫生,走著一條師古人、師造化的創作之路。正是這種體驗和感應的積累,將傳統筆墨和時代氣息巧妙地融合,在著力表達人與自然的和諧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樸茂蒼郁、清新雋永的畫風。
值得一提的是,多年來國興兄在創作之余勤于書法學習,并把書法的筆致融入繪畫之中,其剛柔相濟的線條,在運行提按與皴擦中,演化出干濕濃淡、粗細長短等不同效果,使畫面更富有節奏和韻律。同時,他還注重墨與色之間的調控和把握,根據表現物象的需要,以靈活多變的手段,烘托出線條的質感和墨韻的神采,形成一種特有的氣勢與氛圍。
品讀國興兄的畫作,無論是大幅巨制,還是盈尺小品,既有水墨淋漓、輕煙淡樹的江南小景,亦有雄偉挺拔、氣勢恢宏的崇山峻嶺,更有夢回縈繞昔日山鄉的景致,這些作品構圖靈活,布局妥帖,開合呼應,虛實相生,層次豐富,自然生動。其畫面生活氣息濃郁,感染力強,畫家的激情和心緒,提升了作品的內蘊和意境。我想,這也是人們喜歡和收藏他作品的理由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