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ly
精神變態向來被認為是不治之癥。專家可以在孩子3到4歲的時候發現精神變態的癥狀。一項新的臨床治療方法為人們帶來了希望。
“我掐過弟弟的喉嚨”
在美國得克薩斯州奧斯汀南部的圣馬科斯治療中心,11歲的薩曼莎(化名)坐在筆者面前。簡單的交談中,她看上去情緒穩定又愉快,和正常的青春前期孩子無異。但當我們觸及不愉快的回憶——那些讓她不得不遠離自己的家待在這個青少年治療中心的事情時——她盯著自己的手,吞吞吐吐地說:“我想讓全世界在意我,所以我弄了一本全是關于怎么傷害別人的書。”
“你在毛絨玩具上進行練習,對嗎?”筆者問她。
她點頭。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有什么感覺?”
“快樂。”
“為什么?”
“因為我覺得總有一天我可以在別人身上做同樣的事情。”
“你有嘗試過嗎?”
沉默片刻后,她說:“我掐過弟弟的喉嚨。”
養父母珍和丹尼在薩曼莎兩歲的時候收養了她。一開始,她給人的感覺是一個任性、特別需要關注的孩子。而且,根據文件資料顯示,薩曼莎的認知、情緒和身體素質均正常,也沒有學習障礙、心理創傷、多動癥或自閉癥的征兆。但即便在很小的年紀,薩曼莎還是表現出了“特別壞”的一面。多方尋求治療后,薩曼莎被診斷為具有冷酷無情等特質的行為障礙,具備早期精神變態的所有特點。
先天與后天
精神變態疾病一直在我們周圍。事實上,某些輕微的特定精神變態特質可能反而有益。比如外科醫生的異常冷靜,運動員的偏執以及多數政客野心勃勃的自戀。但倘若這些特質錯誤組合抑或是過于極端,就會導致危險的反社會人格乃至冷血殺手。在過去二十幾年里,研究人員才開始把目光集中在可表明一個孩子會變成下一個臭名昭著的連環殺手的早期精神變態跡象上。
對于兒童精神變態患者,研究人員通常避免使用“精神變態”這個詞,更常見是用“冷酷和無情特質”來描述薩曼莎這類孩子。這些孩子在傷害別人時毫不猶豫,如果他們當真表現出關心和同情,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控制”你。超過50多份研究顯示,具備冷酷和無情特質的孩子比其他孩子更容易成長為犯罪分子或體現出侵略性的心理變態特點。盡管成年精神變態只占總人口的極小部分,但研究顯示有一半的暴力犯罪來自這些人。
研究人員認為精神變態的成因可分為先天和后天。貧窮、家暴等惡劣的成長環境可能讓某些孩子變得暴力冷血,但他們并非生來就冷酷無情。對于后天形成的精神變態,很多專家認為良好的環境可以將他們從危險邊緣救回。但是另一部分孩子即便成長在溫暖的家庭環境里也表現出冷酷無情的特質。大量研究表明,這種早發癥狀在大腦中具有高度遺傳和先天性,且難以治療。但事無絕對,這樣的孩子有五分之四不會成為精神變態。而每一個人都希望努力解決的問題是,為什么有些孩子能回歸正途而有些無可挽回。
大腦里的神經異常
肯特·基爾是新墨西哥大學的一名心理學家。他在最高戒備的監獄掃描了數百名囚犯的大腦,記錄了一般暴力罪犯和精神變態之間的神經差異。基爾和其他人認為,精神變態者的大腦至少有兩大神經異常——并且這些異常有極大概率出現在冷酷無情孩子的大腦中。
第一個異常出現在大腦的邊緣系統,這部分大腦結構參與處理情感。在精神變態的大腦中,這一區域的灰白質偏少,意味著精神變態可能在理智上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對,但是他無法從情感上感受這一點。另外,專家還指出邊緣系統中的杏仁體是冷血或暴力行為心理的罪魁禍首。也就是說,有些杏仁體過小或不活躍的人無法感覺到來自暴力的移情或抵觸。比如很多成年精神變態和冷酷的孩子根本覺察不到別人臉上的恐懼和絕望,同時他們也感覺不到自己的痛苦。
精神變態大腦的第二個異常是過度活躍的激勵系統,特別是對能帶來興奮的毒品、性或其他任何事物。他們的大腦容易忽視危險或懲罰信號,這種“剎車失靈”或許也解釋了為什么精神變態更傾向于殘暴的犯罪行為。在部分患病幼兒身上,研究人員也觀察到類似的對懲罰的遲鈍反應。
不過也正是這種特別反而為治療帶來新的契機:盡管大腦中的情感和同情部分失靈,但是異常活躍的激勵部分卻可以加以利用。
一場持久戰
上個世紀90年代初,青少年暴力在美國蔓延。1995年,心理學家邁克爾·卡德維爾和格雷格·雷博瑞克在威斯康辛麥迪遜成立了門多塔青少年治療中心。門多塔治療中心在州健康服務部而非勞改局的管理下運行,主要致力于解決青少年出獄后繼續犯罪的惡性循環問題,且由心理醫生和專業精神護理人員而非獄長和看守管理。

標精神變態患者的大腦容易忽視危險或懲罰信號
卡德維爾和雷博瑞克說,州少管所打算將其收容的12-17歲、精神問題最嚴重的男孩子送到他們那里。他們沒想到的是,送來的孩子全都是最危險且頑固的孩子。
不管送來的孩子有著怎樣的歷史問題,將他們從成年精神變態之路上拉回來的一個秘訣是發動一場持久戰。在門多塔,工作人員稱其為“減壓”,就是讓曾經生活在混亂中的孩子慢慢地重新回到現實世界并適應不需事事都訴諸暴力的世界。
門多塔治療中心的真正突破在于將精神變態的大腦異常變為治療優勢,尤其是弱化懲罰強調獎勵。這些孩子都曾被學校開除,被捕入獄等等,如果懲罰有用早不至于此。但是他們的大腦確對獎勵有著十分積極的回應。在門多塔,孩子們可以通過積分來參與更高級的“俱樂部”。隨著狀態遞進,他們還可以獲得特殊優待:糖果、籃球卡、玩游戲機等。當然,打人、扔尿液等會減分。
事實上,門多塔改變了很多少年的人生軌跡,至少在短期內。卡德維爾和雷博瑞克跟蹤了248名少年犯獲釋后的檔案,其中147名在少管所服刑,另外101名——比較嚴重的精神變態——被送往門多塔治療。釋放四年半之后,門多塔孩子再次犯罪率和暴力犯罪率遠低于少管所的孩子。更不可思議的是,普通少年犯自釋放后共制造了16起謀殺案,而門多塔走出的少年們,一起謀殺案都沒有。
現在他們想知道的答案是,門多塔的治療是否可以在改變這些少年行為的同時,適當重塑他們的大腦?研究人員對此很樂觀。為驗證這一理論,基爾和門多塔的員工現在正對該機構的300多名少年進行大腦掃描。
對于薩曼莎,有的心理醫生說她的診斷相對較早,大腦仍在發育中,可以通過認知道德來重塑大腦。但也有心理醫生告訴他們,正因為癥狀出現如此之早且嚴重,她的“精神變態”可能根深蒂固且難以治療。
(于杰薦自《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