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困”

摘 要：“困”的本義是“門檻”，在使用中，“門檻”義逐漸消失，引申出“病困、窮困、阻礙、圍困、困難、窮盡、窘迫、物資貧乏、疲憊、疲憊想睡、睡”等義。其中“睡”義多在方言區(qū)使用，由“疲憊”義引申而來，其產(chǎn)生不晚于唐代。

關(guān)鍵詞：困 歷時演變 本義 引申 搭配

汪維輝《釋“困”》[1]，對“困”的“病重、病危”義作了詳細探討。他說，關(guān)于此義項的書證極多，但大型辭書如《辭源》《辭海》《漢語大字典》《漢語大詞典》均未收錄，“困劇”“危困”等同義副詞也常因不明“困”此義而發(fā)生誤釋誤注，因此對此進行研究。我們認為，“困”的方言義“睡”也是其重要義項之一，具有較大研究價值，但目前對此進行的具體研究的還很少，因此，我們以北京大學(xué)語料庫語料、各大辭書、各地區(qū)方言語料為參考，選擇“困”為研究對象，以期豐富“困”的研究。

一、“困”的本義和引申義

（一）“困”的本義

歷史上，“困”構(gòu)詞能力強，詞義豐富，《中文大辭典》[2]列舉了它的20個義項。經(jīng)語料庫統(tǒng)計，“困”在古代文本材料中共出現(xiàn)了14331次。在語言發(fā)展中，“困”的本義“門檻”義逐漸消失，并引申出新義“睡”。

“困”是會意字，甲骨文字形為“木”在“口”中（），為門框（）和橫木（）的組合，本義為“橫在門框底部、阻礙家禽進出、防止害蟲進入的門檻。”籀文字形為“止”上“木”下（），是止（趾）和木的組合，表示防止幼兒爬出門的橫木。

《說文解字·口部》[3]：“困，故廬也。從木在囗中。，古文困。苦悶切。”《漢語大字典》[4]中引徐灝和俞樾的說法對此進行說明。徐灝注箋：“故廬之訓(xùn)，未詳其恉。困，疑即古“梱”字，口，束木也。”俞樾《兒笘錄》：“困者，梱之古文也。困既從木，梱又從木，重復(fù)無理，此何后出字，古字止作困。從口者，象門之四旁，上為楣，下為閫，左右為棖也，其中之木即所謂橜也。”

孫詒讓《墨子閑詁》[5]：“困，梱之借字。《說文·木部》：‘梱，門橜也。”

綜上可知，“困”在產(chǎn)生初期是一個具體名詞，本義為“門檻”。《墨子·備城門》：試藉車之力而為之困。

（二）“困”的引申義

由于語言經(jīng)濟性原則，一個詞常通過引申出相關(guān)義項來表達相關(guān)意義，進而減輕語言負擔(dān)。“困”在使用中，也有詞義的變化和引申。葉蜚聲、徐通鏘《語言學(xué)綱要》[6]中指出：詞義的轉(zhuǎn)移、多義詞中新義項的產(chǎn)生是在原有意義的基礎(chǔ)上通過隱喻、轉(zhuǎn)喻等方式引申出來的。

我們通過對各時期語料進行考察，結(jié)合詞義演變的相關(guān)理論，并以《漢語大詞典》[7]中“困”的義項為參考，對“困”的引申義分析如下：

1.直接引申義

《六書本義》：困，木在口中不得申也，借為窮困病困之義。汪維輝[1]：“困”的“病重；病危”義當(dāng)由“疲憊，委頓”義引申而來，病情危重必然疲委乏力，故得引申。我們選取《六書本義》中的說法：“困”的“窮困、病困”由其造字本義而來。①病困；病危：及臨病困，敕使留葬，侍衛(wèi)先公。（漢應(yīng)劭《風(fēng)俗通義》）；②窮困：人之困窮，甚如饑寒，故賢主必憐人之困也，必哀人之窮也。（呂不韋《呂氏春秋》）

根據(jù)隱喻中性質(zhì)的相似，由“門檻”本義，可知門檻具有“阻礙”的作用；門檻又起到“包圍”的作用；門檻起到“阻礙家禽進出、防止害蟲進入”的作用，因此對家禽和害蟲來說，門檻使其出入“困難”。因此“門檻”具有以下引申義：③阻礙：困于石，往不濟也。（左丘明《左傳·襄公二十五年》）；④圍困：對曰：“狄困於衛(wèi)，復(fù)兵不救，須滅乃往存之。（漢應(yīng)劭《風(fēng)俗通義》）；⑤困難：難決以物，難說以守，一而不可變，困而不知止，曰愚依人也。（《逸周書》）

2.間接引申義

根據(jù)轉(zhuǎn)喻理論，由“阻礙”義可知：由于受到阻礙，所以“窮盡”；由“圍困”義可知：人被“圍困”所以“窘迫”。⑥窮盡：日困而遠，月盈而匡。（左丘明《國語·越語》）；⑦窘迫：事前定，則不困。（西漢戴勝《禮記·中庸》）

3.再引申義

由“窮盡”可知東西窮盡則“物資耗盡，物資貧乏”、力量窮盡則“力量耗盡，疲憊”。由“疲憊”再引申為“疲憊想睡”“睡”。⑧物資貧乏：廣德上書曰：“竊見關(guān)東困極，人民流離。（東漢班固《漢書》）；⑨力量耗盡，疲憊：悲救不得，徒自困疲。（《寶藏論》）；⑩疲憊想睡：李瓶兒道：“小大哥原來困了，媽媽送你到前邊睡去罷。”（明·蘭陵笑笑生《金瓶梅》）；k睡：婦人道：“不曾來，我不見了雞，尋倦子，暫困片時。”（清坐花散人《風(fēng)流悟》）

二、“困”的“睡”義

“困”的“疲憊”義引申出“疲憊想睡”和“睡”義。通過分析語料，我們認為“困”的“睡”義的產(chǎn)生不晚于唐代。

春秋戰(zhàn)國時期，“睡”義還未產(chǎn)生。《韓非子》：“諸候兵困力極，無祭奈何，諸候兵罷。”“兵困力極”指的是兵士疲憊乏力，力量耗盡。

東晉時期，“困”的“疲憊想睡”義便已產(chǎn)生。《搜神記》：“周攬嘖者，貧而好道，夫婦夜耕，困，息臥。”整句意思為：伕嘖夫婦晚上耕地，疲憊想睡了就在地里休息。這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睡”的相關(guān)義：疲憊想睡。

到了唐朝，此義延續(xù)，《臨濟錄》：“屙屎送尿，著衣吃飯，困來即臥。”“困來即臥”，即疲憊想睡了就躺下。唐代文學(xué)作品中約有11處使用“困”的“疲憊想睡”義。如：

（1）朝忙少游宴，夕困多眠睡。（白居易《張常侍池涼夜閑宴贈諸公》）

（2）莫喚游人住，游人困不眠。（姚合《揚州春詞三首·其一》）

此時，“困”的方言義“睡”差不多產(chǎn)生了。唐朝《金剛經(jīng)鳩異》：“先君念經(jīng)夜久，不覺困寐，門戶悉閉。忽覺……”“困寐”應(yīng)解釋為：睡著。據(jù)統(tǒng)計，唐代文學(xué)作品中約有16處使用“睡”義。如：

（3）困眠紅樹似依屏。（皮日休《風(fēng)云又起蕭墻》）endprint

（4）困才成蝶夢，行不待雞鳴。（李咸用《早行》）

普遍使用“疲憊想睡”和“睡”義是在宋代及宋以后。《漢語大詞典》[7]“困”的“方言。睡，睡覺”義項下舉宋王定國《甲申雜錄》：“忽昏困如夢。”清末劉鶚《老殘游記》：“我困在大門旁邊南屋里。”和章炳麟《新方言·釋言》等三個例子。《漢語方言大詞典》[8]、《漢語大字典》[4]、《漢語大詞典》[7]等辭書所舉例證最早出自宋代。而我們認為宋代是“困”的“疲憊想睡”“睡”義的普遍使用時期，并非產(chǎn)生初期。

宋及宋以后“疲憊想睡”義的使用約有590處，約占“困”古漢語語料的4.1%，多出現(xiàn)于《全宋詞》《東坡文集》《太平廣記》《五燈會元》《朱子語類》《金瓶梅》《醒世姻緣》《七俠五義》《俠女奇緣》《紅樓夢》等作品中。

（5）師曰：“困則睡，健則起。”（宋·普濟《五燈會元》）

（6）山是山水是水。饑來吃飯困來打睡。（南宋《古尊宿語錄》）

宋及宋以后“睡”義的使用約有200處，約占1.4%，多出現(xiàn)于《太平廣記》《朱子語類》《九尾龜》《官場現(xiàn)形記》《小五義》《紅樓夢》《西太后艷史演義》等作品中。

（7）劍失手拋落，又不敢覓劍，恐此物入來，床下跧伏，更不敢動。忽然困睡，不覺天明。（宋·李昉等《太平廣記》）

（8）先生困熟。萬卷書中聊托宿。（宋·陳三聘《減字木蘭花·其四》）

三、困1和困2的對比分析

我們把“困”的“疲憊想睡”義稱為“困1”，“困”的“睡”義稱為“困2”，并參考“困”的古漢語語料，從句法功能和語體特征等角度對這兩個義項進行分析。

（一）語體相同

兩者多出現(xiàn)在在口語色彩濃厚的通俗文學(xué)作品中，如《九尾龜》《金瓶梅》《風(fēng)流悟》《小五義》《西廂記》等作品。

困1：（9）起得早了些兒，困思上來，我再睡些兒咱。（元·王實甫《西廂記》）（10）我困的慌，這里略躺躺兒。（明·蘭陵笑笑生《金瓶梅》）

困2：（11）蘭芬含笑道：“倪困勿著哉呀，難末起來去梳個頭……”（清《九尾龜》）；（12）婦人道：“不曾來，我不見了雞，尋倦子，暫困片時。”（清《風(fēng)流悟》）

（二）詞性不同

“困1”為形容詞，如“困得我前仰后合、困的慌、困極、困則盹睡、困來打睡”等；“困2”為動詞，如“困了兩日兩夜、困勿著、困歇、困在大門旁邊、困醒”等。

（三）與其他詞的共現(xiàn)不同

“困1”多為單獨使用。其單獨使用占58%，搭配使用占42%，且均與“倦”搭配。“困”與“倦”搭配較為特殊，約出現(xiàn)于北宋，在古代漢語中約出現(xiàn)259處，其中“睡”義約有5處，“疲憊”義約有16處，其余為“疲憊想睡”義。

“疲憊想睡”義占“困倦”總語料的91.9%。如：

（13）夫人道：“孩兒，你這般困倦，不如在師父房內(nèi)睡睡。”（明·馮夢龍《喻世明言（上）》）

“疲憊”義占6.2%。如：

（14）李靖走得困倦，下馬向一老農(nóng)告乞茶湯解渴。那老農(nóng)見是個過往客官，不敢怠慢。（清·褚人獲《隋唐演義（上）》）

“睡”義占1.9%。如：

（15）未知你弱我強，從容試看；且自抽離添坎，熱鬧為先。行事已畢，俱各困倦。（明·凌濛初《二刻拍案驚奇（上）》）

“困2”多為搭配使用。其搭配使用約占69%，單獨使用約占31%，且單獨使用時多加地點或時間，表示睡覺的地點和時間，地點如“床上、地上、鋪上、南屋”等，時間如“兩三點鐘、兩日兩夜”等。

單獨使用：

（16）每天總要困到兩三點鐘方起。（清·李伯元《官場現(xiàn)形記》）

搭配使用：

（17）“天不早了，該困覺了。”（清·石玉昆《續(xù)小五義》）

并且在使用“困2”的例子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我們熟悉的搭配：困眠、眠困、睡困、困睡、困臥、困醒、困夢、困歇、困熟、困覺、困勿著、困覺、午困等。《元語言詞典》[9]就指出“困臥”為“睡”義，“困歇”為“睡，躺倒休息”義。如：

（18）這日夜間，上自元帥，下至小軍，大半皆去困臥，不表。（清·唐蕓洲《七劍十三俠》）

（19）我這里奔馳，他何處困歇？（元·王實甫《西廂記》）

四、“困”為“睡”義的搭配

（一）從歷時層面看（以《漢語方言大詞典》[8]為參考）

1.多取該字方言義

歷時上，“困”為“睡”義的搭配為101組，多與方言詞匯搭配，即使是非方言詞匯，也多選取該字的方言意義，如“困一寣”中“寣”為方言詞，義為“睡覺”，“困困”中兩個字都選取的是“困”的方言義“睡覺”。如：①困一寣：睡一覺，稍微睡一下；②困困：睡。

2.歷時變化

清代以前，“困”多與名詞和動詞搭配。與名詞搭配如“困相”“困話”“困懶蟲”等。與動詞搭配如“困倒”“困昏”“困醒”等。③困相：睡覺時的姿勢。

（20）人家會說因為夜里困相勿好，一直要翻身。（清代《玉蜻蜓》）

④困話：夢話。

（21）那里推得醒，也有木頭般不答應(yīng)的，也有胡胡盧盧說困話的。（明末《醒世恒言》）

⑤困倒：原意為躺下，借指病得不能起床。

（22）價末皮膚里原有點發(fā)熱，就不過勿曾困倒。（清《海上花列傳》）

⑥困昏：睡迷糊。

（23）倒撥俚哚好笑，說我困昏哉。（清《海上花列傳》）

在近代，“困”加方位詞開始出現(xiàn)，如“困東”“困該”。⑦困該：睡在那里。

（24）如臥于彼曰困該。（近代應(yīng)鐘《甬言稽詁·釋詞》）

⑧困東：睡在這里。

（25）如臥于此曰困東。（近代應(yīng)鐘《甬言稽詁·釋詞》）endprint

到了現(xiàn)當(dāng)代，“困”的搭配越來越方言化，有些字詞只出現(xiàn)在方言中，如“”“一寣”“困幾添”“困勿起”“困扁頭”“困晏早”等字詞。⑨困失寣，也作“困失”：睡過頭。

（26）相公，明日完婚結(jié)燭，你要早些起來，勿要困失。（現(xiàn)代評彈《西廂記·請宴》）

⑩困晏早：早上起床遲。也作“困晏朝”。

（27）昨日我勸仔俚篤幾聲，今朝俚篤索性困晏朝哉。（現(xiàn)代評彈《岳飛·草堂訓(xùn)子》）

（二）從共時層面看（以《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10]為參考）

1.“睏”的義項

在《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10]中，“困”為“睡”義時用“睏”表示。“睏”在不同地區(qū)意義有所差別，但都有共同義項：“睡”。不同地區(qū)“睏”的義項從1～3個不等。有些與“睡”相關(guān)，如“睡覺”“疲乏想睡”“躺”：【睏死哩】婁底[k‘un35 s?42-5·li]（瞌睡得很，極想睡覺）；【睏去】金華[k‘u??55·k‘?]（進入睡眠狀態(tài)，睡著）；【睏落】寧波[k‘u??44-44 lo?12-44]（躺下，睡下）。有些不相關(guān)，如“把物件橫著放置”、“倒下，使倒下”。【睏睏禾】婁底[k‘un35·k‘un u13-33]（稻田里插得東倒西歪的秧苗）；【睏勒鼓里】杭州[k‘un55 l??2 ku53·li]（比喻什么都不知道）

2.主要集中地區(qū)

從地區(qū)上看，“困”的“睡”義的使用主要集中于吳方言區(qū)，湘語區(qū)、閩語區(qū)、贛語區(qū)、江淮官話區(qū)、西南官話區(qū)、徽語區(qū)也有不同程度的使用。

①吳語區(qū)：【睏司朦東】蘇州[k‘u?n513-55 s?55-33 mo?13-33 to?55-21]（睡得糊里糊涂）；【睏去了】金華[k‘u??55·k‘?·l?]（睡著了）；【睏思糊涂】崇明[k‘u?n33-424 s?55 u24-55 du34-0]（形容沒睡醒時不清醒，糊涂的樣子）；【睏失覺】寧波[k‘u??44-33 s???5-44 k?44-44]（睡過頭）；【睏不著】杭州[k‘un55 p??5 dz?2]溫州[k‘y42 fu35-0 ?ia212-0]（睡不著）

②湘語區(qū)：包括長沙、婁底等地區(qū)。【睏不著】長沙[k‘u?n55· pu t?‘o34]（睡不著）；【睏不得】婁底[k‘un35 p‘u35-5·te13-33]（睡不著，睡眠很少）

③閩語區(qū)：包括廈門、福州等地區(qū)。【睏天露】廈門[k‘un21-53 t‘?55-11 l?21]（露宿）；【睏長冥眠】福州[k‘?u?212 tou?53-33 ma?53-33 mi?53]（死了）

④贛語區(qū)：包括南昌、萍鄉(xiāng)等地區(qū)。【睏一頭】南昌[k‘un213 it55 t‘?u24]（在同一張床上，頭都朝一邊睡）；【睏帽】萍鄉(xiāng)[k‘u??11 mau11-1]（睡帽）

⑤江淮官話區(qū)：包括丹陽等地區(qū)。【睏一堆】丹陽[k‘u??24-33 i?3-5 t?33]（睡在一起，多指男女同房）；【睏中覺】丹陽[k‘u??24-33 ???33-55 k?24-55]（同打中覺，中午睡覺）

⑥西南官話區(qū)包括武漢等地區(qū)。【睏槽子】武漢[k‘u??35 ?‘a(chǎn)u213-21·??]（本指豬躺在槽子里，比喻睡懶覺或蹲在家里不出去）

⑦徽語區(qū)包括績溪等地區(qū)。如【睏神爽了】【睏倒】【睏著了】

（三）對比分析

通過比較歷時和共時層面上“困”的用法，可得出以下幾點發(fā)現(xiàn)：

1.共時層面上蘇州“睏司朦東”、上海“睏斯懵懂”與歷時層面上蘇州清代《玉蜻蜓》“困死懵懂”以及上海評彈《西廂記·鬧齋》“困癡懵懂”意義相同，只是使用不同漢字，是把方言的音用普通話中具有相似音的漢字代替，表明相同地區(qū)的不同歷史階段或相同歷史階段的不同地區(qū)的方言詞語表示略有不同。

共時上，如：【睏司朦東】蘇州[k‘u?n513-55 s?55-33 mo?13-33 to?55-21]睡得糊里糊涂；【睏斯懵懂】上海[k‘u??35-33 s?53-55 mo?13-33 to?55-31]睡眼惺忪。

歷時上，如：

（28）看門人一面抹眼屎，一面跑出來，困死懵懂地答應(yīng)著。（清《玉蜻蜓》）

（29）我叫俚，俚當(dāng)碰門，困癡夢懂。（現(xiàn)當(dāng)代評彈《西廂記·鬧齋》）

2.在現(xiàn)代漢語方言中[10]，“睏”可直接加對象，而歷時上無此用法。如：【睏女人】蘇州[k‘u?n513-51 ?y31-13 ?in13-33]（跟女人發(fā)生性關(guān)系）

3.“困”與名詞的搭配較豐富，它們或為睡覺的地點，或為睡覺用的東西，如共時的“睏房、睏衫、睏褲、睏柜、睏帽、睏櫥、睏椅、睏鞋、睏衣睏褲、睏床”，以及歷時的“困衣、困間、困草、困桶、困簟、困床”等，由此可看出現(xiàn)代與古代在名詞表述上略有差別。

4.“困”的搭配詞義從古至今較穩(wěn)定，只有少量例外，如“困眠”在古代漢語中表“睡”義，例如“困眠紅樹似依屏”。而在現(xiàn)代漢語方言[10]中，“睏眠”既可表示動作“睡”，也可表示“睡眠”。福州方言中，“睏眠”沿用古義“睡”，【睏眠】福州[k‘?u?212-55 mi?53]（睡覺）；而廈門方言中的“睏眠”表示名詞“睡眠”。【睏眠】廈門[k‘un21-53 bin35]（睡眠）初三這一天，人們不再只是窩在家里補睏眠。

五、結(jié)語

通過對“困”的考察，我們得出三點結(jié)論：一是“困”的“睡”義的使用主要集中于吳方言區(qū)，其產(chǎn)生不晚于唐代，宋及宋以后大量使用；二是“困”為“睡”義時為動詞，多與“臥、睡、眠、時、夢、歇、熟、覺、醒”等詞搭配使用，為“疲憊想睡”義時為形容詞，多為單獨使用。其中“困”與“倦”搭配較為特殊，有“疲憊”“疲憊想睡”“睡”義；“困眠”現(xiàn)代意義發(fā)生改變。三是清代以前，“困”多與名詞和動詞搭配；近代，“困”加方位詞的搭配開始出現(xiàn)；到了現(xiàn)當(dāng)代，“困”的搭配越來越方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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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晶晶 北京 首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 100048）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