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1700米的林慮山巔,無水、無車、無信號、無人煙,只有500余尊佛像和云霧繚繞的仙境。守護著國保文物金燈寺,馮開平一守就是22年。沒有水,就喝石窟內的雨水;不通車,這些年很少回家;沒信號,妻女出車禍也全然不知。因為心中的那份責任,即使面對生命威脅,馮開平也沒有退縮一步。
“熬過”清苦寂寞
早上從山西平順出發,車輛一路顛簸,不時輪胎打滑,石子飛濺,飄出一股焦皮味。下午三點,終于到達目的地金燈寺,路上足足用了7個小時。
方圓七八里不見人煙,馮開平沒有私家車。
“沒車您怎么回家?”記者一見到馮開平就好奇地問。“少回唄!”他說,每次回家先步行3小時到玉峽關,然后才能坐上公共汽車。因此,短則一兩個月,長則幾年才回一次家。令人吃驚的是,2014年至今,他還不曾回過家!
一間小屋既是宿舍也是辦公室。記者打開隨車攜帶的水和方便面準備吃午飯,老馮熱情地燒水、煮雞蛋。屋子太小,一張床、兩張桌子、一個監控屏幕就占滿了空間,只好把電磁爐拿到門外去燒水。“現在方便多了,十年前還不通電呢。”
“沒電怎么辦?”記者脫口問道。“點蠟燭!”馮開平說,文物部門曾先后買過柴油和風力發電機,但因為柴油貴、風力小、聲音大,最后不了了之。直到2007年,當地開發旅游才通上電。
吃完飯,記者看到金燈寺修繕工地外有兩大桶水,就擰開水龍頭洗碗。被施工人員叫住了,他說那是100元買的水。

“沒水怎么活?”記者感到不可思議。老馮指了指水陸殿說,“吃雨水!”記者看到,石窟常年漏雨導致地面形成了一個小水池,水里還有硬幣、紙幣。“人多時看不住,還有人在里面洗手洗腳。”
記者發現,金燈寺連手機信號也沒有。“沒信號怎么與外界聯系?”兩天的采訪,記者已感到與世隔絕的不便與孤獨。
“習慣了!”老馮靠在懸崖邊的護欄上,深深吸了一口煙,煙霧爬上他滿頭的白發。
“挺過”偷盜危險
金燈寺雖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但地處偏僻、道路崎嶇,加上以前電訊不通,一度成為不法分子盜竊的對象。在此背景下,1995年,曾在平順縣落子劇團工作的馮開平被派到金燈寺看護文物。
上世紀九十年代,馮開平經歷過四次偷盜,先后有五六個和他一起看護的老漢被嚇怕而離開,只有他堅持了下來。在他之前,臨時看護的老漢都是附近村民。

一次偷盜中,4個盜賊卡住他脖子,刺傷他腰部,捆住他手腳,嘴里塞上毛巾,把他鎖到了廚房。“好在沒丟東西,他們走后,我用捆著的手先解開腳上的繩子,然后試著用切菜刀把繩子割斷,結果沒成功,手腕也劃破了。后來又試著用鋸才把繩子割斷。”馮開平說。
在孤立無援的懸崖絕壁上,面對盜賊,老馮也害怕。他回憶說,有天晚上下著雨,他聽見撬門聲,緊接著進來一伙人,他和臨時看護的老漢躲在了懸崖邊上。負責巡邏的盜賊打著頭燈轉來轉去,搬起石頭就往懸崖邊投。馮開平和老漢緊貼崖壁,一旦被砸中便會葬身懸崖。
“那是丟得最多的一次,共破壞了14尊佛像。盜賊一走,我就心急火燎地步行到玉峽關報案,當時已是凌晨兩三點了。”馮開平說,讓他稍微寬心的是,沒過多久,這個盜竊團伙在河北落網,交代了在金燈寺的犯罪事實。
“藏著”內心愧疚
在金燈寺的8000多個日日夜夜,馮開平一人熬過黑暗、危險、寂寞,然而提起家人,這個不善言辭的漢子卻捂起臉抹眼淚。“干好工作就冷了家,幸好老婆孩子都支持我,退休后,咱擔責任!”
二十多年前,馮開平剛到金燈寺時小兒子才一歲,這么多年是妻子孟喜梅獨自把3個孩子拉扯大。為了生活,孟喜梅開過煙酒鋪、賣過衣服、賣過飯。她每天帶著兒子進貨、擺攤、收攤,其艱辛不言而喻。
最讓馮開平感到愧疚的是,2005年妻女出車禍,他卻全然不知。當時她們乘坐的公交車與火車相撞,女兒手臂骨折,妻子臉被劃破,縫了47針,至今右臉頰和嘴上仍能看到疤痕。“給他打電話打不通,傷好了,他才知曉此事。”孟喜梅說。

為了節省生活開支,馮開平一直穿兒子穿剩的衣服,抽三五塊錢一包的煙。發芽的土豆和長毛的饅頭他也舍不得扔掉。“刮刮還能吃,只要填飽肚子就行。”老馮說,孩子們長大后,老伴會抽空來看他,給他理發、洗衣服、做頓好吃的。
馮開平的默默堅守沒有白費,如今的金燈寺變得越來越好。他看管后的第13年,寺里通了電迎來光明;第16年,寺里安裝上了監控;第21年,國家開始搶救性保護金燈寺的文物。雖然即將退休,但他工作更認真,近三年多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金燈寺。
“我想平安、光榮地退休。等2019年文物修完時,我就能安心地退了。”馮開平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