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蔻蔻
被嚴管的孩子,除了退縮還會產生報復心理;而被嬌縱的孩子,常會憤憤不平,認為這個世界是欠他們的。只有在和善、堅定、有尊嚴、受尊重的氛圍中,孩子才會擁有獨立的人格和良好的生存能力。
有一次,我去看一個國際兒童舞蹈表演活動,有很多不同國家的兒童參加。剛好趕上一隊10歲左右的中國孩子在彩排民族舞,大部分是女孩,漂亮可人。
老師大聲而嚴厲地指導著。一個女孩因為動作不對,被老師罵了一頓,勒令出隊:“到墻角那,重復100遍再歸隊。”孩子表情木然地走到角落,開始重復舞蹈動作。老師盯著她,厲聲提醒:“表情呢?微笑!”一個微笑,隨即浮現在孩子的臉上。這個小小的美麗身影,機械地笑著,轉圈,抬手,扭肩。
接著,去看美國代表隊的舞群,年齡和中國孩子相仿。他們中一些孩子在排練,一些孩子在就動作和老師討論。雖然也有排練的緊張,但笑聲不斷,氣氛放松。
舞蹈表演正式開始,各國代表隊都拿出了最好的狀態。我尋找著那個被懲戒的小女孩,她在舞群里,嘴角牽動的笑容,弧度和之前在角落練習時的一模一樣,看不到她內心真實的悲喜。
在整個演出結束后,大家卸妝準備離開,中國孩子這邊又出現了另一番狀況。剛才嚴厲排舞的老師,變成了一個事必躬親照顧孩子收拾行裝、清理垃圾的“保姆”。她穿來走去,幫孩子撿起廢置的卸妝棉,幫孩子疊衣服,話語不停:“這是誰的手機?別亂放,記得收好,弄丟了不好找。”
而“聽話認命”的孩子們此刻似乎轉了性,完全不理老師,事不關己地漠然玩著手機或iPad,相互說笑著。衣服、鞋子凌亂地散在地上或椅背上,卸妝臺和地面依然臟亂。而隔壁澳大利亞和荷蘭代表隊的表現則儼然不同。孩子們并沒有被照顧,自己動手梳妝,除非要戴復雜的頭飾需相互幫助一下,其他一切都是自己來。老師簡單交代下該做的事就走開了。孩子們利索地打包好各自的行裝,把梳妝區域清理得干干凈凈,垃圾也分類歸好,陸續離開。
這種看似矛盾的關系和團隊管理互動的模式,大家不會陌生。看似強勢的領導、老師或家長,一方面專橫獨斷地發號施令,另一方面又操碎了心、費盡了力地關照(其實源于心里并不信任對方),最后嘔心瀝血也不討好。看似弱勢的員工、學生或孩子,表面上順從不言,但私底下并不買賬,彌漫著聽天由命的無所事事和事不關己的消極漠然。
出現這種狀況,其實是一種教育和管理的失常,不得要領,誤入歧途。單說教育,老師或家長對孩子責權義務和做事模式的大包大攬,對其過度保護、過度管控,這樣一來,孩子以負責任、有擔當的方式來實現自我價值的機會被剝奪了,他們覺得沒有能力和動力去把握自己生活的起伏轉變,所以很難有主觀能動性、參與心和責任感。
與此同時,孩子也會養成依賴心和表面上的被動接受和順從。沒有真正展現和鍛煉自己能力的平臺,孩子會認為逃避、消極怠工、反叛是理所應當,而報復、操控他人為自己服務或承擔后果則是得到心理平衡和存在感的方式。如果孩子的聰明才智和精力全用在逃避、叛逆和操控上,他們如何建立為人處世的技能、洞察力、同理心和適應性呢?
美國杰出的教育學家簡·尼爾森博士將大人與孩子之間的互動方式分為3種。嚴厲和嬌縱是家長和老師最容易走入的誤區,而正面引導才是最好的辦法。現在回頭來想想文章開頭提到的那位中國老師的言行,就是在嚴厲和嬌縱兩種無效管教方式之間來回搖擺,沒有維護孩子的尊嚴和感受,故而孩子無論是排練跳舞還是收拾后臺都沒有參與感。
若用尼爾森博士的正面引導理論重塑一下當時的狀況。孩子若舞蹈動作不對,老師可以詢問,是不是不理解動作要領而需要再度講解,或是讓孩子自己分析下不能完成動作的原因。而到了后臺,老師可以堅定而和善地表明孩子需要如何清理現場,照顧環境,無須在旁邊幫忙和叮囑。
只要孩子明確自己要承擔的責任并無外力幫助,他們會在保持自尊的情況下去改變行為,逐漸獨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