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組建航天兵團Yes or No？

□ 展鵬飛

美國組建航天兵團Yes or 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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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建航天兵團議案的提出

作為特朗普當選總統之后的第一個年度，美國的內政外交政策都發生了顯著的變化。這些變化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預算領域。美國參眾兩院為了制定2018年度的財政預算，上演了一幕幕活劇。不過軍費開支領域相對平靜，這是因為軍事活動和武器裝備研發比較穩定，不會出現大的波動。而在平靜之中，有一個被稱為年度最大亮點的事件，就是兩名美國眾議員要求立刻著手，成立航天兵團！

▲ 美國空軍航天與導彈中心門口的高超音速飛行器模型

▲ 一心組建航天兵團的羅杰斯議員

麥克·羅杰斯的驚人之語

“我們都認為，國家安全航天架構已經崩潰了。政府官僚及機構是很難自我修復的。這就是為什么需要國會監管。這就是我們武裝部隊事務委員會的職責所在。”

“我的遠景設想是在國防部框架下成立獨立的航天軍。”

這位大作驚人之語的共和黨人叫做麥克·羅杰斯，他來自阿拉巴馬州，現任美國眾議院武裝部隊事務分委員會主席。與他搭檔的是一位民主黨議員，來自田納西州的吉姆·庫伯。

兩人在2017年6月聯合發布了一份聲明，題為“航天計劃的組織與管理”，其中明確要求：“授權空軍部長負責，在2019年1月1日前，在空軍內部組建一個航天兵團。”

兩人在聲明中說：“兩黨已經達成一致看法，美國從國家安全航天體系中得到的益處正在被侵蝕。美國國防部無法有效、堅決地應對這些挑戰，更無法認識到問題的本質和嚴重程度。”

此言一出，引起了美國軍事航天界的一陣波瀾。美國航天界的不少人士利用媒體發聲，極力解釋成立航天兵的必要性和緊迫性，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但是，在7月27日的會議上，眾議院規則委員會否決了羅杰斯等人的提案，拒絕為成立航天兵團撥款。也就是說，羅杰斯今年的努力失敗了。

眾議院的幾個議員打算改組美國軍事航天部隊，然后又被眾議院自己否決，這多少讓外界感到驚奇。美國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軍事航天力量，為什么還要成立獨立的航天兵團？美國上上下下對控制空間都很重視，這樣的提案為什么不能通過？在討論這個新聞之前，我們首先要了解，羅杰斯等人打算組建的航天兵團是什么概念。

Space Corps到底是啥

實際上，美國空軍現有框架內，早已經建立了一個航天司令部。這個單位下轄多個單位，管理著GPS、AEHF等軍用衛星系統和美國空軍的戰略導彈部隊，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軍事航天力量。然而，航天司令部并不是航天兵團。

和漢語不同的是，英語中表示軍兵種的詞匯并不擁有相同的詞根。漢語會采用“某某軍”或者“某某兵”的構詞法。英語則不然，army是陸軍，navy是海軍，air force是空軍。因此，如果不加解釋，是無法從Space Corps這個詞匯中看出它到底是軍種還是兵種的。

羅杰斯打算成立的航天兵，英文寫作space corps。Corps這個詞在軍事上大有深意。Corps這個詞來源于拉丁語，愿意是“身體”。它可以解釋成“集團軍”，也可以解釋成“兵種”。但是在美國的軍事體系有自己的特點。美國的武裝部隊實際上分成五大軍種，也就是陸軍、海軍、海軍陸戰隊和空軍，還有海岸警衛隊。平時海岸警衛隊不歸國防部管轄，國防部下設的軍種部卻只有陸海空三個，海軍陸戰隊歸海軍部管轄。

但陸戰隊本身是個獨立軍種，有自己的指揮體系和裝備序列。美國總統如果要動用陸海空三軍，需要經國會批準，但是動用海軍陸戰隊則可以自行其是。因此我們可以注意到，在美國總統出席軍事活動的正式場合，他背后會站著四名護旗兵，分別代表陸海空軍和海軍陸戰隊。在政治上，陸戰隊和海軍是平級的。而海軍陸戰隊的名稱，正是United States Marine Corps。

實際上，羅杰這次就是要按照陸戰隊的模式來組建航天部隊。但是為什么我們要稱之為“航天兵團”而不是“空軍航天隊”呢？這是因為，美國空軍一度用過U.S. Army Air Corps這個名字，漢語翻譯為陸軍航空兵團。它具體的含義將在后文中解釋。

航天兵團并不簡單地是把航天司令部換個名字，而是打算建立一支獨立的新力量。航天兵團的負責人要和今天的空軍參謀長平起平坐！

▲ 空軍航天司令部的官兵正在訓練，他們有時候要到戰爭前線去負責設備維護

支持成立航天兵團的理由

美國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軍事航天力量，運行著軍事通信、導航、偵察、氣象衛星系統和空間監視系統。而且，美國空軍早就建立了航天司令部和導彈與航天中心，組不組建航天軍，都已經對其他國家形成了壓倒性的優勢。那么，羅杰斯等人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提出組建航天軍呢？

羅杰斯的公開信

其實，在羅杰斯等人看來，美國軍事航天力量不但不夠強大，還有著嚴重的問題。除了上面那些聳人聽聞的話語，羅杰斯還發表了一封公開信，來闡述自己為什么一定要組建航天兵團。

“美國對在軌衛星系統是如此地依賴，因此我們認為，現在正是建立一個新的軍種來保衛它的時候。我們向國會提出這樣的議案，該案在美國眾議院武裝部隊事務委員會基本得到了全票支持，因此列入了眾議院的國防授權法案。

想象一下，開車的時候如果沒有GPS會怎么樣？實際上，從ATM機到美國海軍最先進的朱姆沃爾特號驅逐艦在內的一切東西都要用到衛星。而無論是看電視還是監視朝鮮，也都要用到衛星。

大約10年前，美國的衛星還是安全的，但中國成功進行的一次試驗證明中國有能力摧毀很多衛星，并形成一個碎片場，威脅軌道上的各種物體。俄羅斯也在宇宙空間采取了攻擊性行動。

▲ 空間監視是航天部隊的重要職責之一

假裝美國的衛星如今很安全是愚蠢的。宇宙中的敵對行動會破壞美國經濟，使美國軍隊癱瘓。第三次世界大戰會在美國應戰之前就分出勝負。”

我們的提案并不是要把航天從美國空軍拿走，而是在美國空軍內部組建一個航天兵團。這類似于美國海軍陸戰隊與海軍的關系。航天兵團將由一名四星上將領導，在參謀長聯席會議中擁有和空軍參謀長等同的地位，兩人都向空軍部長負責。這并不是削弱空軍，而是增強空軍。

我們并不愿意采取這樣的步驟來改組國防部。但我們認識到，只有如此改組，才能有效地在空間競爭。我們的潛在對手已經把航天活動置于最優先領域，我們已經落后太多。這里有幾個例子：

1.美國過于依賴俄羅斯提供的RD-180火箭發動機來確保進入空間的能力，我們已經為如何切斷這種依賴進行了很多年的討論，卻依然要依靠俄羅斯這個有問題的貨源。

▲ 美國空軍已經建立了航天司令部，但是羅杰斯認為這個單位太不受重視了

▲ 羅杰斯的同盟者庫伯議員

2.空軍航天和導彈中心多年來很難實現軍官滿編，從尉官到校官都是如此。同時，很少有航天專家可以提升為將官。

3.項目嚴重脫期和超支廣泛存在于空軍的各種航天計劃之中，而情報航天活動卻得到了更好、更快的結果。

4.空軍多數研究、發展、試驗與鑒定(RDT&E)計劃和采購活動已經擺脫了隔離審查狀態，但航天計劃卻沒有。空軍會把預算資源按照單一標準投入優先項目中。而回顧歷史，美國空軍總是把爭奪制空權的項目（譯注：指戰斗機相關的項目）放在優先位置，而非航天系統。

我們認識到，僅僅是機構上的調整不可能解決我們在航天問題上的缺陷，但也不能維持現狀。空軍試圖用增加一名負責航天的副參謀長的方式來阻止我們的提案獲得通過，但我們相信必須實施深層次改革。

我們給了新任空軍部秘書海澤·威爾遜足夠的時間和靈活度來提出組建航天兵團的細節。我們不打算微調。但是我們打算確認，她有足夠的專業影響力和動力來維持美國的空間控制權。

我們不能滿足于現有的成就。美國的未來高度依賴于衛星，必須建立一個航天兵團來保護它們。”

采購和升遷流程問題

羅杰斯并不是簡單地腦袋發熱就決定發起這么一份提案，他還是做了一些調查研究工作的。羅杰斯曾經與商業航天界的衛星制造商和運營商們做過一些交流，這些人向他抱怨說，和美國空軍、美國國防部打交道實在是太困難了。一般來說，商業運營商研制、發射和在軌交付衛星的周期是18到36個月，到國防部這里就要用上6～8年。羅杰斯對此深感震驚，于是他仔細梳理了美國軍方的航天系統采購流程，發現有60個崗位擁有對航天項目采購的否決權，卻沒有任何一個崗位負總責。如果什么工作沒有完成，或者是沒有按期完成，竟然沒有一個崗位需要負責。實際上，美國現役的新一代軍用衛星系統，在研制過程中沒有一個不發生嚴重問題的。曾經打算研制的偵察衛星星座“未來成像結構”、“天基雷達系統”徹底失敗了。而與此同時，以F-35為代表的新一代作戰飛機計劃，卻得到了空軍高層的高度重視，到了“不搞成決不罷休”的地步。

除了型號采購，航天部門的軍官的升遷也存在問題。羅杰斯說：“2017年3月，空軍公布了一份提升為準將的人員名單，一共有37人。你們知道其中有多少航天軍官嗎？一個也沒有。我們一方面說，國家安全航天活動非常重要，另一方面，提拔將官的機會卻從來只屬于飛行員。不培養和維持一流的人才隊伍，不提供恰當的預算和權力，怎么能建成第一流的國家安全航天計劃呢？”

美國國會中也有一部分人支持羅杰斯的觀點，來自科羅拉多州的共和黨議員道格·蘭博就是其中一個。他的選區中包含了美國空軍的皮特森空軍基地——這是美國空軍航天司令部所在地。蘭博說：“皮特森基地和航天司令部根本沒有足夠的航天人才，現有人士的升遷機會也是空軍中最低的，完全被空軍上層忽視了。”

作戰飛機采購優先、飛行員優先升遷、戰斗機飛行員最優先升遷，這其實是各國空軍的普遍現象。然而這對于航天部隊來說，的確有點不公平。如果把航天作為一個單獨軍種獨立出來，確實可以大幅度改善狀況。這聽起來是好事，可是，美國空軍自己根本就不同意。

反對成立航天兵團的邏輯

組建航天兵團的提案被否決，顯示出反對者的力量還占上風。實際上，站出來反對航天軍的，正是羅杰斯要求負責其組建的空軍。

空軍不同意

由于羅杰斯的身份，美國空軍上層對他的提案非常重視，抓住每一個機會宣傳這樣的觀點：“航天活動應該保留在空軍管轄范圍之內”。

“航天計劃的組織與管理”聲明發布后，美國空軍發言人立刻表示：“我們認為，當今要點是把手中的能力和資源集中于更廣泛的力量集成，而不是成立新的軍種。”

作為美國空軍部隊的實際最高負責人，空軍參謀長戴維·古德費恩說：“此刻我并不支持成立航天兵團。任何大規模改組都會拖延現有工作的進度。以后有時間再考慮吧。”他還說，“如果把獨立和航天兩個詞放在同一個句子里，就犯了方向性錯誤。我們正在設法提高合成化程度，而且陸海軍及海軍陸戰隊也不會同意。美國軍事力量的各種任務都依賴于航天，所以需要加強合成化，而不是分立。”

戴維是美國軍中少數有著多領域作戰經驗的高級軍官，參與過空、海、陸、天和虛擬空間作戰。戴維認為，協調四個軍種的作戰就夠麻煩了，再來一個如何是好呢？

而被羅杰斯點名的美國空軍部長威爾遜同樣不支持成立航天兵團，她公開說：“國防部架構已經很復雜了，組建航天兵團會讓機構更加復雜，運行費用更高。要是給我更多錢，我會用在提高戰斗力上，而不是組建官僚結構，我不打算多一個軍種參謀長，更不打算讓這個人進參聯會。”

空軍做點啥？

美國軍隊年年都要向國會要錢，因此，面對國會的意見，僅僅表示“我不同意”是不夠的。況且，羅杰斯等人指出的事實是客觀存在的。于是，美國空軍也提出，要做一些機構上的改革來更加重視航天。

前文說到，美國空軍早就有航天司令部的編制。但是，在這個司令部下轄的第14軍負責航天發射、第20軍負責虛擬戰場。真正負責軍事衛星運行的航天與導彈中心只有4000多人，其中只有1125名軍人，另有1197名平民雇員，還有2180人是各供應商派駐的售后服務人員。也就是說，強大的美國空軍分配給軍事航天系統運行的兵力只有1000多人，還不夠一個戰術戰斗機聯隊的零頭。這一方面體現出美國軍事航天部隊的效率很高，另一方面也確實說明空軍對航天重視不夠。

所以，威爾遜表示：“我完全贊同美國在宇宙中受到威脅的說法。因此2018財年的航天預算提高了20%。空軍還打算增設一名負責航天的副參謀長。”

這個所謂的副參謀長，將擁有三顆星的中將軍銜，編號為A-11，將是美國軍事航天部隊有史以來地位最高的待遇。

但是，羅杰斯等人并不滿意空軍的應對。他說：“在空軍參謀部里增加一個組織層次，不是我們想要的解決方案。空軍想靠內部消化來解決問題是行不通的。”他甚至說，“按照阿拉巴馬州的說法，我真的要生氣了。難道空軍沒有看到中國和俄羅斯正在重組航天活動嗎？”

空軍為什么反對羅杰斯提案？

眾所周知，航天是未來的主戰場之一，建立一支能有效活動在宇宙空間的航天部隊，是軍事大國必然的選擇。美國空軍擁有最強大的軍事航天力量，為什么反而對這件事不積極？

一定程度上，這是美國空軍的傳統榮譽感所致。空軍現任高層多數是飛行員出身，也不太會容忍一個敲鍵盤的軍官和自己平起平坐。

例如，空軍現任參謀長戴維1983年畢業于美國空軍學院，先后飛過T-37、 T-38教練機，F-16C/D戰斗機，F-117A隱身戰斗機，MC-12W、MQ-9D無人機，是從戰斗機飛行員一路成長上來的，累計飛行4200小時——飛1000小時就可以被稱作老鳥了。而航天軍官并不一定需要戰斗機的飛行經驗，實際上很多人也確實沒有。

更重要的是，按照羅杰斯的計劃組建航天兵團，進而演變成航天軍，根本不可能是所謂的“加強空軍”，而是把航天業務從空軍剝離出去。所帶走的東西除了軍費、人員，還有占地面積遼闊的基地、靶場、發射中心、海外設施，總之，是一大筆財富。這種心頭割肉的事情，叫空軍如何能夠接受？況且，美國空軍自己早年就是這么干的。

▲ 美國陸軍航空隊在歐洲使用的B24和B17，給納粹德國帶來了沉重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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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空軍是怎么來的

我們可以注意一個事實，成立航天兵的支持者們反復強調，要在空軍框架內成立航天兵，用更加直白的語言來解讀，就是“我們不打算自立門戶”。但顯然，無論空軍還是國會，都不是很相信這些言辭。萬一航天兵翅膀硬了要飛走，那可怎么辦呢？實際上，美國空軍自己就是這樣一點點獨立的。

作為發明了飛機的國家，美國在民用航空和運動航空方面發展很快，但早期軍事航空的發展卻遠遠比不上歐洲。美國空軍起源于美國陸軍通訊兵航空科，組建于1907年。一戰期間，改組為美國陸軍通訊兵航空處。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后，各國空軍跟隨著陸軍部隊走上了戰場。初期，這些勉強能飛的東西忠實地履行著觀察、通信和炮兵校射任務——和今天的軍事衛星像不像？很快，戰爭的本質就讓飛行員們自己發明出了作戰用途，他們用手槍、步槍甚至鐵鏈來對付敵方的同行，用手榴彈和迫擊炮彈來攻擊地面上的敵軍。沒過兩年，戰爭雙方都出現了大量的空中王牌，其中許多飛行員都是高中生的年紀。

一戰使各國看到了航空力量的巨大潛力，在戰后紛紛投入巨大力量研發新的作戰飛機。各種航空作戰的理論也開始蓬勃發展。其中，美國陸軍航空隊的米切爾準將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他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任美國遠征軍航空兵司令，指揮盟軍1500架飛機參加10余次空戰。

戰后，為了管理陸軍航空活動，成立了一個叫做軍事航空處的單位。但僅僅運行了4天，就改組為美國陸軍航空勤務隊。

米切爾在1919年任陸軍航空勤務部隊副司令，翌年晉準將。一戰中的經驗讓米切爾對航空力量的作用進行了深刻思考，在1921～1923年，他組織了一系列飛機轟炸軍艦的試驗。試驗證明，僅僅依靠轟炸機本身，就可以擊沉任何艦艇！

這種可怕的前景不但嚇壞了海軍，也嚇壞了陸軍本身。頑固的官僚機構首先選擇了干掉制造問題的人，于是米切爾在1925年被調離崗位，后來因為公開批評陸軍部、海軍部而被軍事法庭判處停止軍職五年，次年憤而辭去軍職。

雖然米切爾被趕走了，但是陸軍高層認識到，其實他是對的。于是陸軍積極擴大航空兵力量，研制了多種型號的戰斗機、偵察機甚至轟炸機，成為一支龐大兵種。在1926年7月2日到1941年6月20日這十多年里，陸軍航空勤務部隊升格成為陸軍航空兵團（U.S. Army Air Corps）。其間的1936年，美國陸軍航空隊從波音公司采購了一種劃時代的型號——B-17“空中堡壘”重型轟炸機。

二戰爆發后，陸軍航空兵團改名為美國陸軍航空隊（U.S. Army Air Forces）。強大的美國陸軍航空隊在各條戰線上猛烈打擊軸心國，為戰爭勝利做出了決定性貢獻。

考慮到空軍表現出的獨立作戰能力和戰略價值，1947年9月18日，美國國會在這一年的《國防授權法》中決定，在陸軍航空隊基礎上組建美國空軍。“陸軍”字樣就消失了，成了美國空軍（United States Air Force）。在此之前，陸軍將領上下活動、反復阻撓，也沒有攔住空軍自立門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翅膀硬了的孩子飛走了。

美國陸軍航空隊獨立成為空軍之后，帶走的不僅僅是飛機和飛行員，還有龐大的基地體系、訓練設施和院校，甚至還帶走了屬于陸軍航空隊的軍服、徽章和勛章體系，也就是說，帶走了陸軍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軍事傳統和文化，這對一個軍種來說是非常殘忍的事情。更有甚者，國會還立法禁止陸軍采購和裝備任何固定翼飛機。1952年美國陸軍航空兵正式重新組建后，不但只能裝備直升機，也必須把整個文化體系重新建立起來。

所以，美國空軍絕不允許這種歷史在自己身上重演一遍，不能讓航天軍邁出成為航天兵團這關鍵的第一步，無論如何也不能把航天部隊養成白眼狼！或許，空軍上層心里正在嘀咕：“小樣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大勢所趨 不可阻擋

羅杰斯等人的議案被否決，是不是意味著美國航天軍建設不過是幾個人的臆想呢？

按照軍事學的定義，所謂軍種，是軍隊在其組成上，依據主要是作戰空間、使命和武器裝備所劃分的基本種類。宇宙空間作為一個與陸地、海洋、空氣空間并列的人類活動領域，完全有資格建立一個新的軍種。考慮到宇宙空間的無邊無際，未來，航天軍可能是人類規模最大的軍種，遠比陸海空軍的前景更加廣闊。因此，主要軍事國家組建航天軍，是大勢所趨。

哪怕今天反對建立航天軍的美國空軍高官們，也不敢把話說絕。我們可以發現，美國空軍高官們并沒有反對建立航天軍，而是反對“在這時候建立航天軍”。

暫時擱置議題

顯然，空軍高官的想法是暫時擱置這個話題，最好擱置到自己卸任以后，留給后人去頭疼。要知道，美國空軍組建的過程中，是遇到了巨大阻力的，美國陸軍的高級將領們也表現出了強烈的反對，行動和言辭遠比今天激烈。但這沒有阻止空軍的獨立。正是美國空軍回顧自己的歷史，清晰地認識到，航天軍的組建絕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惡語相向也無法改變大趨勢。

而且，美國空軍的表態中存在著巨大的矛盾：他們承認航天活動非常重要，這實際上是在支持羅杰斯的觀點；他們表態說自己正在重視航天，那么就和羅杰斯走在同一個方向上；他們提高了航天部隊負責人的軍銜到了中將，這不過是步子比羅杰斯慢一點而已，再向前一步就只能提升為上將，和空軍參謀長平級了。那個時候，羅杰斯的提案就等于實現了。

▲ X-37B是美國空軍第一種能反復使用的作戰航天飛行器

實際上，美國參議院的軍費開支案中也包含了與羅杰斯提案相似的內容。這份開支案對軍事航天機構的改革沒有那么激進的計劃，但是也提出明確要求，設立一名“首席信息戰軍官”，負責統管美國軍隊在“虛擬空間安全和虛擬空間戰爭，太空和太空發射系統，電子戰、電磁頻譜”方面的工作。參議院還要求，空軍航天司令部司令的任期為六年，而不是現行的2～4年。

成立航天兵團的時機

那么，美國航天軍正式成立的時機會在什么時候到來呢？我們還是要從空軍自己的歷史上尋找線索。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后期，美國陸軍航空隊在歐洲和亞洲兩個戰場上獨自實施了對軸心國的大規模進攻。其中，在歐洲，美國第八航空軍的B-17、B-24轟炸機從英國起飛，猛烈轟炸了納粹德國占領區的工廠、鐵路、港口、礦山、城市等戰略目標，打垮了德國的戰爭潛力。在亞洲，美國第20航空軍的B-29從成都、馬里亞納島等地起飛，將日本本土炸成一片瓦礫，最后，還是美國陸軍航空隊的B-29向廣島和長崎投擲了原子彈。

▲ XS-1研制成功后，將替代X-37B，成為美軍新一代作戰航天器

很顯然，美國陸軍航空隊是在證明自己具備獨立實施戰略進攻行動的能力之后，才成為一個軍種。今天的美國軍事航天部隊顯然還遠遠沒有到達這個程度，還只能作為支持力量，協助其他軍兵種展開軍事行動。如果有那么一天，美國軍事航天力量能夠獨自向對手發起戰略或者戰術打擊行動，改變戰爭態勢，它從空軍獨立的時刻就來到了。

需要指出的是，這一天可能并不遙遠。目前，美國的X-37B軍事航天飛機已經執行了多次任務，證明自己運行穩定可靠。在此基礎上，新一代的XS-1空天飛機已經立項研制。天對地導彈的概念早已提出，在洲際彈道導彈的基礎上研制這樣一種武器沒有重大困難。美國還曾經打算研制一種天對地動能導彈“通用氣動飛行器”。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一定的時間，來讓有關的技術、型號和使用模式走向成熟。

如果有那么一天，大群XS-1帶著天對地導彈飛臨某個國家的首都，把這座城市夷為平地，迫使這個國家向美國搖起白旗。那么，航天兵團（Space Corps）甚至航天軍（Space Force）的組建就不會有什么反對意見了。

其實羅杰斯本人也不指望這份提案能一次通過。他說：“決斷不會在一天之內做出。改革是必須的，我們要從現在開始。”從微觀角度說，國會議員的“耐力”要比軍官強得多。根據美國政治的潛規則，某個選區的國會議員只要不發生嚴重的瀆職或者犯罪行為，就會一直當選下去，而且沒有任期限制。如果年事過高而必須卸任，他會選擇一名志同道合的年輕議員來繼承自己。羅杰斯現年59歲，如果沒有重病或者犯法，他還能干很多年。而軍官很難在某個職位上停留這么久。羅杰斯估算，從現在開始，到能夠建立一支真正的“航天軍”，要花上10～12年。這差不多正是他剩下的政界生涯長度。因此，如果羅杰斯連年提出相同的議案，很可能就在某個時刻成功了。★

責任編輯：夏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