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敏,全 亮
(四川師范大學 四川成都 610068)
論偵查階段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完善
張 敏,全 亮
(四川師范大學 四川成都 610068)
關于偵查階段認罪認罰從寬的制度研究目前較為不足。事實上,偵查階段落實認罪認罰從寬有其必要性和合理性,表現在優化偵查資源配置,推進繁簡分流;提高案件偵破效率,保障犯罪嫌疑人權利;解決被害人合理訴求,將矛盾化解在前端;落實寬嚴相濟刑事政策,構建和諧社會。偵查階段開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其目的在于鼓勵和引導犯罪嫌疑人主動認罪,及時有效的偵破案件,在偵查階段有效提高司法公信力,節約司法資源。其主要從偵查階段即公安機關在落實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存在的合理性著手,著眼偵查階段落實認罪認罰從寬的具體舉措,結合現階段在試點地區已經初步形成的成果。構建起偵查階段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科學體系,形成一套完整的體系化、制度化改革方案。
偵查階段;認罪認罰從寬;證據收集;量刑情節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關于中共中央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提出“完善刑事訴訟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2016年9月,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關于授權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試點工作的決定(草案),這意味著在司法改革的大背景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正式在我國啟動。該制度貫穿于偵查、審查起訴、審判階段[1]。目前學界很少提及偵查階段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這不免造成視角偏頗。
當前背景是,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時期,各種矛盾和糾紛錯綜復雜,犯罪率呈上升趨勢①[2]。公安機關、法院、檢察院在有限的資源配置下,大量的輕微刑事案件增加對司法機關提高效率造成一定的影響,案多人少已經成為當下司法改革不可回避的問題。2012年《刑事訴訟法》修改之后,訴訟程序更加的完善,對證據要求也更加規范。新刑訴的修改從另一方面也加劇了效率與公正的矛盾[3]。中國刑事訴訟面臨的任務與困難,迫使我們需要找到一個平衡點,在緩解司法資源短缺的問題時,兼顧公正與效率,最大程度實現公平與正義。與此同時,國外的辯訴交易成功經驗給予我們很多啟示。2016年,中央政法委明確提出要合理的借鑒辯訴交易,同時研究出適合我國國情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正是在這種背景下,全國人大常委會授權部分地區開展輕微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同時提出,2016年在開展輕微刑事案件速裁程序的試點中,進一步開展認罪認罰從寬試點工作。
2015年全國公安機關關于年盜竊、詐騙立案數明顯增多,呈持續上升趨勢。但是故意傷害、故意殺人等嚴重暴力型犯罪呈下降趨勢。其中“盜搶騙”案件大部分是涉及財產型輕微犯罪案件,一部分案件是涉及電信詐騙案件。2015年電信詐騙案件快速增長,犯罪手段多樣化,犯罪空間廣泛化,受害群眾人數眾多[2]。
在偵查階段實施認罪認罰可以很好的將刑事案件分流處理,在解決簡單輕微刑事案件通過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在保證事實清楚、證據充分的前提下快速處理,優化偵查資源配置。在解決疑難重大刑事案件集中辦理,司法資源給予充分保障,刑事案件的繁簡分流大大提升司法效率,有效緩解“案多”、“人少”的難題。
隨著犯罪方法的不斷更新,當前偵查機關在破獲案件面臨著多層次的挑戰。首先,大量新型犯罪模式涌現,例如:電信詐騙、網絡信息犯罪、流竄型犯罪等犯罪類型。在及時立案情況下破案率一般也維持在30%左右。其次,追捕犯罪嫌疑人難。犯罪嫌疑人在犯罪之后迅速逃離,流竄多省。最后,追繳贓物難。贓物既可以挽回被害人損失,又能在以后訴訟活動中作為證據使用。但是,由于犯罪嫌疑人不能及時被偵查機關抓獲歸案,其贓款可能早已揮霍所剩無幾,使得偵查機關再花費偵查資源去追繳贓款已無較大的意義。
“懲罰犯罪的刑罰越是迅速和及時,就越是公正和有益”[4]。偵查階段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開展可以及時、有效的提高案件偵破效率,通過鼓勵犯罪嫌疑人在訴訟程序前端主動交代自己所犯罪行。這對于證據搜集和完善,形成完整的“證據鏈”和及時偵破案件起著十分重要作用,對于維護社會安寧和穩定有著積極的影響。由于在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主動供述自己所犯罪行,就可以及時變更強制措施,對羈押的必要性進行審查,合理依法變更強制措施,有效的保護了犯罪嫌疑人合法權益,同時也間接的節約了訴訟資源。
偵查機關在辦理認罪認罰的案件時,應當耐心的聽取被害人意見,詢問被害人提出的合理要求,關于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是否和解等應及時記錄在案。被害人的諒解協議在認罪認罰制度中是作為重要的量刑情節。在偵查階段及時督促犯罪嫌疑人賠禮道歉、退贓賠款、賠償損失等措施,這在一定程度上安撫被害人受傷的心理,有效減輕訴訟負擔,修復社會關系。如果在偵查階段不重視被害人合理訴求,不積極化解矛盾,被害人一方由于訴訟活動的進行導致長時間受到冷落,案件隨著時間積累矛盾更加惡化,在隨后的庭審活動中根本無法化解矛盾,受害人權益在訴訟活動程序前端就不能得到重視,就很難實現司法公正。
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提出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作為刑事司法政策,這使得刑事司法政策達到一個全新的高度。其核心就是對犯罪的不同性質進行區別,同時也要積極同犯罪行為作斗爭,維護法律權威,而且也要充分保障犯罪嫌疑人合法權益,重視犯罪嫌疑人依法從寬的情節。從偵查源頭最大程度保障犯罪嫌疑人切身利益,感化和挽救犯罪嫌疑人,有效的實現社會效果和法律權威相統一。寬嚴相濟刑事政策就是對社會危害性嚴重的犯罪行為加大打擊力度,維護社會和諧。同時,對于輕微刑事案件從寬處理,既有效打擊犯罪,又要減少對社會的不和諧因素,開展教育工作,感化犯罪嫌疑人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以此達到社會效果與法律效果相統一[5]。
有學者認為偵查階段不宜開展認罪認罰協商,其主要認為:偵查階段開展認罪認罰會對證據的搜集、證明力的大小大打折扣;偵查階段開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會導致偵查機關快速結案,其可能會采用一些不當方法迫使犯罪嫌疑人被迫承認。偵查階段也不能很好的保障律師知情權,律師在知悉度不高的情況很難為犯罪嫌疑人提供準確的法律幫助[6]。
筆者認為,偵查階段開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有其合理性。首先,偵查階段開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并不意味著會降低偵查機關的偵查職能,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理念是鼓勵和引導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自愿、及時供述自己所犯罪行,這對于偵查機關及時有效的偵破案件、打擊犯罪有著積極的作用。其次,開展偵查階段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直接從訴訟程序前端提升司法公信力、維護法律權威、優化司法資源配置。如果偵查階段不開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可能導致犯罪嫌疑人死活不認罪,不相信法律,這無疑會增加偵查機關辦案壓力。同時,對落實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公信力大打折扣。然后,偵查階段開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律師及時介入可以更好保障犯罪嫌疑人合法權益,律師協助偵查機關審查犯罪嫌疑人羈押的必要性。同時,對于犯罪嫌疑人協助偵查機關找到證據、破案等書面報告的證據由律師和犯罪嫌疑人確認,這無疑在后面的訴訟程序落實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得到良好的保障。最后,該決定關于完善訴訟程序中明確提出:為了有效保障犯罪嫌疑人自愿認罪認罰,司法機關應明確告知犯罪嫌疑人所享有的訴訟權利和義務,并可能導致的法律后果,這為偵查階段認罪認罰提供保障。
1.完善偵查階段律師介入方式。律師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律師的及時介入對于保障犯罪嫌疑人合法權益,推動訴訟程序順利開展都產生積極的影響。偵查階段的律師及時介入可以更好的幫助犯罪嫌疑人對案件事實認定、證據掌握、法律問題提供良好的幫助,在訴訟程序前端有效促進犯罪嫌疑人真正認罪認罰。
在偵查階段開展認罪認罰時,犯罪嫌疑人必須由律師擔任其辯護人。如果犯罪嫌疑人由于各種原因沒有委托辯護人,偵查機關應當及時申請為其指派律師作為其辯護人。同時,應明確告知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沒有律師擔任其辯護人不得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介入的過程中,由律師會見犯罪嫌疑人并明確告知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法律效果。在律師及時介入時,應當充分保證律師的權利,例如:允許查閱全部卷宗、核實口供、自首或坦白是否記錄在案等。
2.完善法律援助。辯護律師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十分重要,只有律師積極有效參與才能保障在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從寬的的自愿性、合法性。正因為在訴訟程序前端得到保障才能更好的推動認罪認罰從寬的后續訴訟活動順利進行。2015年6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完善法律援助制度的意見》,該《意見》明確提出了要建立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制度,該文件提出法律援助機構應當在看守所、法院派駐值班律師。由于律師在看守所值班,偵查階段需要法律援助的犯罪嫌人能及時得到律師介入,第一時間為犯罪嫌疑人提供法律咨詢,并告知進入認罪認罰從寬程序的流程。律師第一時間的介入十分重要,在遇到專業的問題可以憑借專業的視角進行判斷,如:非法證據的排除、口供的真實性、犯罪嫌疑人自首或坦白情節等問題。針對目前偵查階段案件數量多的情況[7],筆者認為,應吸收建立專業志愿者服務隊,吸收大學且法學專業的教師、研究生、博士生等高素質法律人才。并且對于志愿者每次的法律援助建立《有效辯護評估表》,這對于以后的法律援助建設起良好的參考作用。
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自愿認罪認罰對于推動整個訴訟程序順利開展起著十分重要作用。但是,現階段在偵查階段認罪認罰從寬具體量刑并沒有一個統一標準,犯罪嫌疑人會處于“自我保護”消極認罪,這對于在偵查階段查清案件事實,強化證據收集并沒有積極作用。因此,細化偵查階段認罪認罰從寬量刑情節很有必要,這至少可以給犯罪嫌疑人內心確認,發揮其激勵作用。
1.自首量刑情節減輕幅度。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與自首是有一定的區別和聯系。《刑法修正案(八)》規定犯罪嫌疑人自首是可以從寬處理。我們可以看出刑法規定自首情節是“可以”而不是“應當”這就會導致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消極認罪,對于偵查階段查清案件事實,強化證據并沒有積極促進作用。認罪與自首都有一定的共同點:都要求犯罪嫌疑人如實交代自己罪行,然后在量刑上考慮一定的幅度。但是,認罪與自首是有區別的。首先,訴訟程序的階段不同。自首一般只有在庭審中才能獲得減輕或者從輕的處罰,是訴訟程序的階段,一般情況不會引起程序的變動。認罪一般會獲得一定程度的減輕幅度,同時,在現階段開展的認罪認罰程序中,認罪一般會導致程序變動。例如:速裁程序、認罪認罰從寬程序等。自首往往是在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主動去公安機關如實交代所犯罪行,爭取寬大處理。為完善偵查階段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筆者認為在偵查階段有必要細化關于自首、坦白不同情形的量刑情節。比如:自首可細化分為:輕罪自首、非輕罪自首。坦白可細化分為:坦白、避免嚴重后果坦白。從而提供詳細系統化的量刑幅度建議表。
2.坦白量刑情節減輕幅度。根據《刑法修正案(八)》第8條規定,《刑法》第67條規定可以得出關于坦白是“可以”減輕而不是應當減輕。坦白的要求是犯罪嫌疑人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認罪則要求犯罪嫌疑人承認自己所犯的罪行。在偵查階段開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有必要對坦白的具體量刑幅度予以細化,鼓勵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有效認罪,偵查機關及時偵破案件。
筆者查閱認罪認罰從寬試點工作開展情況,以及在試點工作取得相關成效,制作了《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從寬量刑建議表》②

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從寬量刑建議表
偵查階段開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主要是鼓勵犯罪嫌疑人在訴訟程序前端及時認罪,偵查機關及時偵破案件。偵查階段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并不意味著降低偵查機關的偵查義務,公安機關在偵查階段必須全面、及時、依法收集證據,查清案件事實。這是偵查機關應盡的責任和義務[8]。筆者認為:首先,應轉換偵查模式,過去憑強制為手段取得的口供,轉向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鼓勵、引導犯罪嫌疑人自愿供述,并且給予一定的保障措施。比如:減少不必要羈押;制作自首、坦白情況說明書等。公安機關應保證收集口供的真實性,在證據中形成完整的“證據鏈”口供能印證其他主要證據。其次,在偵查階段收集的口供,檢察機關應嚴格審查,必要時需與犯罪嫌疑人會見,詢問犯罪嫌疑人關于口供的自愿性、真實性。偵查機關在偵破案件同時,應搜集關于犯罪嫌疑人人身危險性的證據,督促偵查人員全面搜集證據。不能因為犯罪嫌疑人認罪就降低證明標準,偵查人員應將搜集到的證據進行評估,客觀判斷是否達到證明標準。與此同時,檢察機關必須對偵查機關搜集的證據進行審查,其主要審查證據的合法性和完整性。偵查機關在移交證據時需書面列出犯罪嫌疑人提供證據清單,如實記錄犯罪嫌疑人提供何種類型材料作為證據。證據需制作清單表,由犯罪嫌疑人確認和辯護律師簽字。
并不是所有案件都能開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偵查階段開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應當與犯罪嫌疑人不認罪認罰從寬的案件區別對待。偵查階段開展認罪認罰應當保障犯罪嫌疑人知情權,犯罪嫌疑人對自己所選擇的程序有清楚的認知,同時,在律師的及時參與下,確保犯罪嫌疑人自主做出理智的決定。其次,應當保障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的辯護權,不論犯罪嫌疑人選擇何種訴訟程序都能因律師的參與有效提供法律幫助。通過律師的及時介入可以較好的為犯罪嫌疑人提供法律咨詢,通過與其接觸能掌握其所犯的犯罪事實,對于是否進入認罪認罰從寬程序有初步的判斷。對于發現犯罪嫌疑人沒有犯罪事實或者不適合進入認罪認罰程序應當及時告知公安機關。最后,允許犯罪嫌疑人反悔適用認罪認罰從寬程序,保障犯罪嫌疑人自主選擇程序權。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應建立相應配套機制,加強公、檢、法、司機關聯系與配合搭建“快車道”。應建立認罪認罰案件快捷聯動機制,例如:電子立案、辦案進度、電子卷宗等信息共享平臺。對于認罪認罰從寬案件集中移送,確保無縫銜接,保障認罪認罰從寬案件在各個環節都能迅速啟動、有效運行。優化移送審查起訴流程在很大程度緩解“案多人少”矛盾,同時,對于提高司法審判成本、及時化解矛盾糾紛起著積極促進意義。
[注釋]:
①2015年全國人民法院刑事一審案件1126748件;2015年全國檢察機關批準逮捕各類刑事犯罪嫌疑人873148人,相對以往持平,稍有下降趨勢。但是,2015年全國公安機關刑事立案的數量明顯增加。其主要的原因是由于:2015年全國公安機關加大對“兩搶一盜”“電信詐騙”“集資詐騙”等財產型犯罪的打擊力度,導致公安機關刑事立案數持續增長。此外,隨著扒竊、醉駕等入刑,犯罪門檻降低,比較輕微刑事案件呈上升趨勢。
②量刑建議表參照試點地區文件《溫州市甌海區人民法院、檢察院、公安分局、司法局關于完善認罪認罰從寬機制的若干規定》及相應實施細則。筆者認為對于偵查階段“認罪”量刑減輕幅度可以適當提高到40%。但這需要一定的時間進行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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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良培)
DF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5612(2017)04-00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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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03
張 敏,(1993- ),男,四川成都人,四川師范大學法學院碩士生,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學;全 亮,(1980- ),男,四川成都人,法學博士,四川師范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學、司法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