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俱樂部

有一年我認識了兩個女孩，這兩個女孩都是我以前認識的男作家的前女友，加上她們也認識我的前男友，我們就湊成了一個前女友俱樂部。

我們決定要比我們的前男友活得更好一點，我們走出去的時候就不再是誰誰誰的前女友了。而是，這位李先生誰??？范冰冰的男朋友啊，那位張先生誰??？蔡少芬的老公吧，那種。奮斗啊，必須奮斗，至少也得奮斗成胡蘭成和張愛玲，人們說起來都是，誰沒愛過幾個渣男？張愛玲還是張愛玲。

陽陽就是這么一個前女友。我們在廈門不在書店女子讀書俱樂部的活動中認識，她是我深圳場簽售會的主持人。

活動做完，她說我去找你，我要問你一堆問題，于是我們在沙田見了一下，我們講的全是前男友和前男友，咖啡都涼了。所以她后來把問題微信我了，我也從微信復給她，我們要是見面，講的還是前男友，過去了的傷痛也是傷痛，時間是藥，人也不是魚，什么都忘得掉。

問題都是圍繞女性和閱讀，她有一年去廈門，看到一個書店很美，就走進去和他們做朋友，然后跟他們一起做女性閱讀的推廣了。她說閱讀救了她的命。只這一句，我知道她真的會在那條路上走很久。那一年大概就是她失去愛情的那一年。我現在想起來她的樣子，還是像一朵花。

答問當然還是不嚴肅，是我一直以來的樣子。我也一直喜歡我的樣子，內心強大，完全不需要被別人保護。

她問我是怎么看女子讀書俱樂部的。我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巫昂和阿丁的推薦，這兩個人就是推薦我去爬雪山我也是會去的。她說那你怎么看女子閱讀這件事？我說這是一個問題，就是現在的很多女人不僅不閱讀，還鄙視閱讀的女人，跟校園欺凌似的，她們欺凌你，因為你不一樣。所以我的中學同學們那時候只打牌，現在還是只打牌，她們還是鄙視你，因為你還是跟她們不一樣。

她說你這個工科生是不是說過不讀文學專業才能寫出東西來？和文學保持一定距離才能更純粹地接近文學？什么樣的作品才算得上好文學？我說我說的是中文系出不了對的作家。對的寫作一定是創造性的，讀那么多中文，都去做評論家好了。而且評論家才在打群架前自報家門呢，工科生報不了名號，所以不打架。我認為的好作品一定是自由的。

她說你說過“你被什么東西打動，什么就是你的命”，那么寫作到底哪里打動你了？我說我相信我是被選中的，好像動畫電影《Moana》里的那個女孩，海洋選擇了她，當然所有的選擇都是相互的，有意思的是片尾曲《How Far Ill Go》在三個地區的翻譯：港譯《尋我的路》，臺譯《海洋之心》，內地譯《能走多遠》，名字看起來就沒有什么幻想。想像力是文學的基本，非虛構寫作當然也打動人，簡直是震撼人心，但是和文學有什么關系嗎？另外其實我喜歡另一首曲子《Shiny》，“魚群好蠢向著光亮游，哦耶免費晚餐?！边@一句是我翻譯的。

她說你說過“人到中年是最好的寫作時間”，好在哪兒？我說有了錢就可以寫自己想寫的作品，也可以想不寫就不寫，所有不依靠寫作活著的時間都是好時間。

她說停筆15年，在我聽來是很戲劇化的事情，你寫虛構，會不會把對戲劇性的這種追求無形中帶入你的人生，你希望你的人生也能像小說一樣精彩嗎？我說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所以一定不能是戲劇的。生活一定不能是一場表演，即使臺下坐了那么多的觀眾。我的寫作也是這樣，不迎合，不抗拒，沒有欣喜，也不必悲傷?；畹孟裥≌f的人最好去死。

她說你當了兩次作家，一次15年前，一次15年后，對應的是不同時代環境和不同的心境，你覺得你的兩次提筆，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前后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給你帶來最大的感觸是什么？我說作家這種東西是沒有次數的，又不是談戀愛，還一次兩次。很多寫作的人同時也在干點別的，我的觀察是，在內地這就很局限，他們往往是編輯還是作家，同時是作家，同時還編輯，我很懷疑他們在每個早晨醒過來的時候都需要想一想他們到底要做什么。我希望的職業狀態還是要分裂一點，白天編程，晚上寫小說，這樣，或者是個夜班保安，下了班寫一點兒作品。這些作品一定都是真的。我想的是，生活沒有什么不同的，年輕人生活，老年人生活，活著都是一樣的。我好像在一個關于時間的問答里說過，流逝的不是時間，流逝的是我們。

她說那現在內地的女性作家都是一個什么樣的生活狀態？我說不認識，不知道，不評論。她說你遇到過因為性別而產生的阻礙嗎？我說現在不就是嗎，還有人叫我美女作家，我已經不罵人了，我要是發火他們就會在我的前面放點別的什么，比如香港作家周潔茹，比如七零后代表作家周潔茹，我選擇只接受美女這兩個字，每一個去街市買菜的師奶都是靚女。靚女，今天的白菜心跟你一樣靚，要不要來一斤？

她問我怎么看Emma的Our shared shelf俱樂部和她在地鐵里丟書的行為？我說艾瑪在《美女與野獸》里不太好，整張臉都很緊張，我比較喜歡她的爛仔幫電影《世界末日》還有《哈利波特》第一集。我只知道她是一個演員，我不關心她的其他行為。

她說最后一個問題，讀書的女人和不讀書的女人在氣質上有什么區別？我說這個我還是要公正一點來說，讀書不讀書對氣質是有一點影響，但是最巨大的影響絕對是生活，生活得很糟糕的女人，氣質也是一塌糊涂的。說到這里，我就又說了一遍，我們要比我們的前男友活得更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