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想為君洗手作湯羹

高青

周末大掃除，從櫥柜里折騰出一些奇形怪狀的碗盤碟。大的、小的，長的、方的，圓的、橢圓的，樹葉狀的、貝殼形的……這些都是剛結婚那會兒和懷著孩子的時候買的。

年少時候讀詩，看到“為君洗手作湯羹”，心里一直在想，能入詩的湯羹定然是注滿了愛，即養眼又養身的。也常常想，將來會遇到一個什么樣的人，才愿意為他洗手做湯羹？后來遇到先生，他沒什么錢，相貌也普通，但他讓我感到安然，就把自己嫁了。因為彼此家在農村，指望不上家人為我們置房購車。婚后，為了自己未來的小巢而努力，房子還沒著落，孩子提前報道。

彼時還是喜歡做夢的女子，夢還是美的，心里充滿了希望和憧憬。所以，還沒有固定的小窩，卻歡天喜地的購置家什，連買個吃飯的家伙，都用足了心。

心里一直羨慕能把一兜普通蔬菜變成餐桌上美味的女人，一直覺得研究菜譜，煲滋養湯的女人是幸福的，也向往著自己相夫教子的平凡幸福，憧憬著自己洗手為愛的人做湯羹。

沒有哪一個女孩，不愛做夢，沒有哪一個女子舍得讓愛的人在吃上飽受委屈。“不畏濃煙熏顏色，為君洗手作湯羹”，是一個女人心甘情愿的幸福吧。洗凈鉛華，在柴米油鹽中，用心生活，做幾碟菜，不需要山珍海味，不需要海參鮑魚，就拿普通的食物用心做幾樣小菜，先生、孩子回到家，遞上筷子的同時，也遞上溫和的笑臉，即使不漂亮的女人也會顯露芳華，眉眼里也都是溫柔的美麗。

然而，那些色彩繽紛，造型奇特的盤子，有的用過一兩次，有的，從買來就放在那里。日月輪轉，十年過去了，那些盤碟成了櫥柜的負擔，我心里的梗。

孩子出生還不到半歲，那心心念念的美夢全部被現實激醒。月子里遠離親人的恐懼彷徨，沒得到安慰；房子還沒有，孩子不滿三個月，就回到工作崗位，讓婆婆帶個孩子，卻張口要去我工資的五分之二。生活艱辛，夢想被磨得支離破碎。哪里還有做那份詩情畫意湯羹的心？

結婚十年，先生還是那個先生，他沒有抽煙喝酒打老婆的劣跡，也沒有能力給我和孩子錦衣玉食，我也不得不混跡職場，做份普通的工作，拿份糊口的薪水。工作上雞毛蒜皮的糾葛，家里吃喝洗漱磨時間，早出晚歸的工作狀態下，飯有得吃就不錯了，哪里有時間去思考營養夠不夠，菜式美不美？放眼周圍，大多數同齡的人也都是這么柴米油鹽的數日子。哪里還有閑情雅意去做那份羹湯？

再看到“為君洗手作湯羹”，卻忽然明白了，愿意洗手做湯羹，不是因為一個人，而是在一定的時間，有一定的心態下才可以。生活平淡樸實，但要有閑情，日子不富，有做的心，還要有買料的錢，所謂雅意，是要有資本的。

先生看到那些碗盤碟，笑我說，你買的這些，有什么用呢？呵，怎么沒用，我曾想，曾想為君洗手作湯羹的。

生活粗鄙，可又有幾人能脫離這凡塵的柴米油鹽，生活在詩中？家人健康安全健康，就是福。不妨換一種心情，用詩人的心把這粗鄙的生活經營得詩情畫意點。沒有山珍海味，我們可以換上漂亮碗碟，同樣的菜盛在不同的盤子里，會讓我們有不一樣的心情。日日如流水，餐餐有湯羹，平淡中生活，又何嘗不是幸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