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重圍開新篇

賈茹+劉志翔

1945年8月，中國人民在經過艱苦卓絕的8年抗日戰爭后，終于贏得了民族解放戰爭的勝利。然而，人們歡呼和平的余音未消，這片苦難土地便籠罩起內戰的陰霾。1946年6月26日，蔣介石公然撕毀國共雙方在1946年1月間達成的《停戰協定》，命令鄭州“綏靖公署”主任劉峙指揮10個整編師，約30余萬人的兵力，對共產黨中原解放區6萬官兵大舉進攻，致使全面內戰爆發。中原部隊狂飆突進，不畏裝備精良的國民黨部隊，于重兵合圍中與國民黨軍正面交鋒，突出重圍。中原之戰，使國民黨企圖發動全面內戰的動機徹底暴露，內戰的槍聲，從這一刻真正打響。

南線屏障，內戰伊始聚焦點

中原解放區雄踞華中腹地、扼控江漢要沖，重要的地理位置使它成為國共雙方矚目的焦點。對于我方，它是快捷支援其他解放區的重要力量，是牽制敵人兵力的關鍵屏障；對于國民黨，它更是蔣介石的“眼中釘、肉中刺”，是影響國民黨大軍出川，繼而掠奪華東、華北、東北的嚴重障礙。

實質上，中原地區已成為內戰伊始國共雙方爭奪的焦點。所以從1945年8月下旬開始，國民黨就迫不及待地從四面八方調集重兵撲向中原解放區，對八路軍、新四軍部隊進行分割包圍。

毛澤東對于蔣介石的陰謀早有警惕。1945年8月10日，他致電中原解放區鄭位三、李先念、陳少敏：蘇聯參戰、日本投降，內戰迫近。你們所處地位不可能奪取大城市，而應發動群眾，準備應付內戰。9月19日，中共中央向各中央局發出《關于向北發展向南防御的戰略方針部署的指示》；9月24日，中共中央復電同意中原軍區的意見，集結主力，打幾次殲滅戰，穩住局勢，牽制蔣頑，援助華北、華東。

至此，堅持中原的戰略方針正式確定，這是中共中央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重大決策，也是在歷史轉折關頭做出的生死抉擇。后來的事實證明，中原軍區前后10個月的頑強堅持，對于整個解放戰爭的全面打響以及后續戰局的發展，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鄭位三后來在總結中原突圍時曾說過：“堅持中原，其目的在于牽制敵人。如果搞得好，是最光榮的戰略單位，搞不好，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1945年8月中旬至9月中旬，解放區軍民先后發動上黨、邯鄲（平漢）、綏遠、津浦路徐（州）濟（南）段等中、小規模的局部戰役，目的是打擊國民黨軍進犯，遲滯其前進，鞏固我方在談判中的地位，爭取和平目的。中原解放區主要與國民黨第5、第6戰區的主力周旋于桐柏山區，并陸續對部隊進行了整編。

1946年1月10日，在美國特使馬歇爾的調停下，國共雙方簽署了停戰協定。中原軍區為配合大局，受令停止軍事行動。然而，當時部隊正處于擺脫國民黨合圍、向東轉移的途中，3萬多主力部隊被圍困在方圓不到百公里、人口僅40萬的狹小地區，江漢、鄂東和河南3個下屬軍區的部隊，也在各自駐地成“品”字形被分割開來。

國民黨軍卻并未停下軍事行動的步伐，持續蠶食解放區，封鎖交通要道，對解放區實行政治破壞和經濟封鎖。短短4個月，中原解放區的面積縮小到僅為抗戰勝利時的十分之一，糧食、給養尤為困難。此時，包圍在中原部隊周圍的國民黨軍兵力達到近30萬人，其中還不乏蔣介石的精銳部隊。一切跡象表明，蔣介石已做好了對我中原部隊趕盡殺絕的準備，和平之希望再無可能。

毛澤東敏銳而深刻地洞察了蔣介石的企圖和險惡用心。1946年3月下旬，毛澤東囑王震告訴李先念：蔣介石對待我們共產黨、八路軍、新四軍的原則是“能消滅的則消滅之，現在不能消滅的則準備條件消滅之”，要求中原部隊繼續完成牽制國民黨軍隊的戰略任務，并要準備做大的犧牲，保障戰略全局勝利。

1946年上半年，美國方面給予蔣介石大量軍事和經濟援助，甚至直接幫助國民黨進駐一些沿海大城市。4月底開始，蔣介石在中原地區發動全面內戰的跡象愈發明顯，并制定了5月5日至9日一舉殲滅中原部隊主力的狂妄計劃。

1946年4月29日，中共中央針對國民黨當局圍殲中原部隊和挑起內戰的陰謀， 發表嚴正聲明：“國民黨軍事當局即將對被困已久的我中原軍區李先念將軍所部 6萬余人實行兇惡的‘圍殲計劃。……如果國民黨當局竟縱容國民黨內挑戰分子掀起中原的血戰，則中國共產黨不能不認為中國全國范圍的內戰，已由國民黨方面再一次發動，其一切后果均須由國民黨當局負其全責。”

5月5日，中原軍區也發表聲明，以大量事實揭露國民黨軍對中原軍區的不斷進犯及妄圖“圍殲”之陰謀，指出中原內戰爆發，必將成為全國內戰的起點。如果國民黨軍敢于進攻，中原將士將堅決還擊。5月8日，周恩來在宣化店再次指出：“中原戰爭如果爆發，必將宣告和平結束，成為全面內戰的起點。”全面內戰，一觸即發。

硝煙四起，銳不可當破重圍

1946年6月中旬，蔣介石密令武漢行營主任程潛和鄭州綏靖公署主任劉峙：“1.出動鄂豫皖邊區外圍部隊，對共軍嚴密封鎖，分進合擊，徹底消滅中原共軍。2.為避免共方責難與美方為難，著武漢行營所轄部隊均歸鄭州綏署指揮出擊。”

1946年6月20日，劉峙向包圍中原解放區的國民黨整編7個師下達作戰命令：“綏署為使爾后主力方面作戰有利，以剿滅豫鄂邊區共軍之目的，決以第5、第6兩綏區所屬各部隊，分由豫南、豫東對信陽、經扶間之共軍，尤其對宣化店、潑陂河方面共軍之主力，集結優勢兵力，一舉分區包圍而殲滅之。”

命令詳細劃分了各師作戰區域、指揮關系和各自作戰任務，特別強調：“如共軍突圍，各進剿部隊務不分畛域，跟蹤窮追，直至共軍就殲為止。”這一次蓄謀已久的作戰行動，目標直指“剿滅”中原解放區。

6月21日，獲悉國民黨軍即將大舉進攻的情報，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中原局向中央發出一封長電，要求主動突圍。電報指出，“如果等頑軍已經完全部署完畢，正式向我軍全面進攻時再突圍，則我不僅在戰略上，即在戰術上亦處于被動地位，那個局面是很難設想的。因此我們提議中央能允許我們在本月底即開始實施主力突圍計劃。”6月23日，毛澤東復電：“（一）21日電悉。所見甚是，同意立即突圍，愈快愈好，不要有任何顧慮，生存第一，勝利第一。（二）今后行動，一切由你們自己決定，不要請示，免延誤時機，并保機密。（三）望團結奮斗，預祝你們勝利。”endprint

接到中央指示后，中原局立即部署突圍行動，確定以分散突圍方式兵分7路，選擇以路途艱難、山高地險的宣化店以西作為突圍的主要方向，既能在初期避開國民黨的重兵防范，又便于我軍展開運動和游擊戰。

我軍行動前就作了精心部署，偵察繪制了地形和敵軍兵力簡圖，果斷決定避開國民黨重點圍堵且易于機動的大路，專走山間小徑。在這場敵我賽跑中，國民黨軍步步落后。面對我軍將士“日行一百數十里”，追擊的國民黨部隊卻“日行三四十里”，這樣的差距使劉峙的部隊“望塵莫及”。

中原部隊將主力分南北兩路向西突越平漢鐵路封鎖線；鄂東軍區、河南軍區堅持原地斗爭；第1縱隊皮定均旅掩護主力向東佯動，迷惑敵人。

聲東擊西、避實就虛。中央也在根據敵我態勢，靈活轉變策略。由最初“經鄂中、豫南分兩個縱隊（即南北兩路）突破平漢鐵路后分別向陜南及武當山挺進，然后轉至陜甘寧邊區”，到7月15日電令中原局：“應在鄂、豫、皖、川、陜五省境內進行機動靈活的作戰。摧毀國民黨統治機構，牽制國民黨大批軍隊，配合華北華中主力作戰。”“應考慮在陜南是否可能給追兵以打擊，殲其幾部分，并考慮是否在陜南建立臨時根據地，以便屯住一時期 。”7月19日，中央又電令部隊以營為單位分散活動，在陜南和鄂西北建立根據地。

中原軍區各路突圍部隊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堅定不移執行中央的戰略部署，各部隊于7月17日至31日先后結束突圍行動，并適時調整，建立游擊根據地繼續牽制敵人。

截至1946年7月31日，歷經36天的中原突圍宣告結束。中原軍區勝利完成了戰略轉移任務，進入創建敵后新根據地和開展敵后游擊戰爭的新時期，國民黨軍“圍殲”中原軍區部隊的企圖宣告破滅。

首戰告捷，全面勝利開新篇

突圍后，中共中央中原局、中原軍區及第二縱隊主力共1.5萬人，于1946年8月初在陜南與當地游擊隊勝利會師，后成立鄂豫陜軍區；右路軍的359旅，于8月底進入陜甘寧邊區；河南軍區部隊在完成掩護右路軍突圍任務后，于8月初進入豫陜邊地區，開始進行敵后游擊戰爭；由第1縱隊主力及第2縱隊一部組成的左路軍約1萬人，于7月下旬進入武當山區分散游擊，后與江漢部隊會合，成立鄂西北軍區；擔任迷惑任務的第1旅，克服重重阻擋，于7月20日進入豫皖蘇解放區，改歸華中野戰軍序列，參加了蘇中戰役后期作戰；堅持原地斗爭的鄂東軍區部隊，在完成掩護主力空置任務后，繼續在大別山地區開展游擊戰爭。

中原人民解放軍以頑強的毅力，突破國民黨30多萬人的圍追堵截，勝利完成了戰略轉移任務，保存了力量，牽制了蔣軍，打擊了敵人，創建了新的游擊根據地。據統計，除突圍前復員、轉移及原地堅持斗爭的人員外，實際參加突圍的人數約5萬人。在中原突圍戰結束時，我中原軍區部隊保存的總兵力約4.2萬人，約占參加突圍戰役我軍總人數的83%；戰斗傷亡和非戰斗減員8000人左右，約占突圍戰役中我軍總人數的17%，我軍全部參戰建制基本完整。

在整個中原突圍戰役中，國民黨軍隊用于進攻、包圍、機動、堵截的總兵力共15個整編師32個旅，達36萬余人，約占蔣介石進攻解放區總兵力的六分之一。中原軍區的牽制大大支援了其他解放區軍民反擊蔣軍進攻的各項準備工作，包括數次迫使胡宗南部推遲進攻延安的計劃，間接支援華中解放軍取得了“七戰七捷”，戰略上配合保障了定陶戰役的勝利等。

突圍戰役中，中原軍區面對6倍于我且裝備精良的強敵，英勇無畏，在36天100多次主要戰斗中，共斃傷俘敵1萬余人，取得了以弱勝強、以少勝多的輝煌戰績。突圍戰役結束后，除留部分人員頑強堅守，開展堅持游擊斗爭外，還順利開辟了豫鄂陜和鄂西北兩個較大的根據地。這兩個根據地的規模和影響，都不亞于突圍前的以宣化店為中心的中原解放區。部隊在斗爭中發展壯大，戰斗力得以提高，后期在數量上也遠遠超過了突圍時的5萬人。

中原突圍，是解放戰爭初期我軍取得勝利的重要戰役，對整個解放區的南部戰線起了扭轉局面的重要作用，也為解放戰爭由戰略防御轉為戰略進攻積累了經驗、作出了貢獻，是全國解放戰爭勝利的起點。無論從戰略上還是戰役上，都是全面的勝利。

1946年10月1日，毛澤東在《三個月總結》中對中原突圍評價道：“過去3個月內，我中原解放軍以無比毅力克服艱難困苦，除一部已轉入老解放區外，主力在陜南、鄂西兩區，創造了兩個游擊根據地。此外，在鄂東和鄂中均有部隊堅持游擊戰爭。這些都極大地援助了和正在繼續援助著老解放區的作戰， 并對今后長期戰爭起更大的作用。”

1947年5月1日，中共中央致中原部隊的慰問電又指出：中原部隊“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執行中央戰略意圖，堅持游擊戰爭，曾經鉗制了蔣介石正規軍30個旅以上，使我華北、華中主力渡過蔣介石進攻的最困難時期，起了極大的戰略作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