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遭遇驚魂一日

●本報駐西班牙特約記者　王方●本報記者　李曉驍 姚麗娟 張雪婷 張旺 吳志偉 白云怡

“加泰羅尼亞宣布獨立的速度，即便是24小時不間斷運作的新聞媒體也趕不上”——當地時間27日，在沒有強烈征兆的情況下，加泰羅尼亞地區的議員們在一次閉門投票后迅速地“宣布獨立”了！而不到半小時，西班牙參議院批準啟動在1978年西班牙憲法中“沉睡”近40年的第155條，該條款支持中央政府在這種情況下迅速罷免加泰自治區主席和政府，并對加泰實施“直接接管”。美國和歐盟緊隨其后發表聲明，支持西班牙的領土完整。昨夜的巴塞羅那街頭響徹著“自由”“民主”的歡呼聲，但不應忽略的是在議會以70比10大比分通過“獨立”議案之前，有55個反對黨議員已經提前退場，并未參加投票。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稱，加泰地方議會支持獨立，把西班牙政治危機帶入未知領域。美國《華盛頓郵報》27日稱，這至少會成為繼希臘債務危機、英國脫離歐盟之后，又一件讓歐洲陷入崩潰境地的大事。

針鋒相對

據加泰羅尼亞電視臺報道，加泰羅尼亞議會于當地時間27日13時30分宣布關于“是否獨立”議程的投票結果。議長福卡德爾宣布70票贊成獨立，10票反對，2票棄權。宣布投票結果之后，議會內一片掌聲一片歡笑，議員們相互擁抱祝賀終于“獨立成功”。

表決之前，福卡德爾宣讀了“獨立議案”：“我們將建立加泰羅尼亞共和國，一個主權獨立、民主、法治、社會共有的國家。”而來自社會黨、人民黨和公民黨的55名議員在投票展開之前從議會離席，并未投票。《華盛頓郵報》稱，這顯示加泰羅尼亞內部在獨立這件事上的“深刻分歧”。

加泰羅尼亞宣布獨立后，西班牙首相拉霍伊在推特上回應稱，請所有西班牙人民保持冷靜，國家的法治將重建加泰羅尼亞的合法性。有報道稱，此條推特的結尾處用了“MR”一詞，表示拉霍伊強調該條推特由他親手所寫。

在加泰羅尼亞宣布獨立幾個小時前，拉霍伊要求國會授權在加泰實施憲法第155條。拉霍伊在國會激情高昂的演講得到了議員的熱烈掌聲。他表示，“法律、法治和尊重少數民族的概念已被踐踏”，強調“一定用法治恢復加泰羅尼亞的秩序”。

加泰羅尼亞宣布獨立半個多小時后，西班牙國會針鋒相對，以214票贊成、47票反對和1票棄權，授權中央政府實施憲法第155條，以恢復加泰地區的憲法合法性。

據埃菲社報道，西班牙國會議員中唯一一名加泰羅尼亞社會黨成員、前加泰自治區主席何塞·蒙蒂利亞稱，自己不能在授權憲法第155條的表決中投下贊成票，因為自己來自加泰羅尼亞，也代表那些不支持這一主張的加泰羅尼亞人民；然而，加泰自治政府如此不負責任的行為，違反了法律，將加泰羅尼亞置于“后果不堪設想的危險邊緣”。鑒于這種矛盾，蒙蒂利亞在國會投票前離開現場，放棄投票。

據報道，西班牙中央政府27日晚些時候將召開兩場內閣會議，商討如何具體應對加泰獨立，包括解散政府，接管加泰警察部隊等。

民眾分裂

27日，馬德里國家電視一臺全程轉播了加泰羅尼亞議會獨立投票的全過程，但從電視畫面中可以看見打出的字幕：“挑戰法律行為”。此前馬德里中央已經把加泰羅尼亞的議會投票定性為“挑戰法律”。

西班牙《阿貝塞》報迅速發出“加泰羅尼亞議會通過政變性質且無任何效力的獨立”的文章。《先鋒報》稱西班牙國家檢察院已經做好準備起訴普伊格蒙特及其副手犯有叛亂罪。

27日，巴塞羅那的中心地段聚集著十幾萬“挺獨”民眾，當他們看見70票“絕對優勢”贊同獨立之后，頓時歡呼雀躍，激動萬分，高呼加泰羅尼亞萬歲，隨之響起了鞭炮聲。“挺獨”人士維克多莉婭對《環球時報》記者說，這一天終于來了，這是盼望了幾十年的結果，前幾天局勢動蕩，忽而獨立，忽而不獨，忽而解散議會弄得我們人心惶惶，“現在好了，一切塵埃落定，加泰羅尼亞終于成為共和國，我們不再受馬德里的剝削和欺負了”。

而反獨派人士馬努埃爾對《環球時報》記者說，這些挺獨派真是太幼稚，完全被政客忽悠，被耍弄，現在僅僅是投票決定，拉霍伊絕對不會放過普伊格蒙特，就是進行戰爭也不會讓加泰羅尼亞獨立出去，如果加泰開了個壞頭，接著巴斯克、加利西亞都要獨立，那西班牙豈不是要沒有啦！

一名在巴塞羅那生活工作多年的中國人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前一天晚上還看見開始有人在市政府廣場上搭帳篷，說是為了“一個獨立國家的權益”。她擔心加泰若真的獨立以后，她在巴塞羅那的公司就成了“加泰羅尼亞公司”，為了使自己仍然是西班牙公司，她考慮將公司注冊地遷往馬德里。但因為巴塞羅那的辦公室還需要保留，她擔心以后“會不會馬德里和巴塞羅那兩邊都要納稅？”

據了解，自今年加泰鬧獨立以來，已經有1700多家公司遷移了注冊地址，包括很多跨國大公司，反獨派安東尼奧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拉霍伊有法律，有西班牙軍隊，有歐盟，有鄰國的支持，加泰羅尼亞有誰支持？獨立之后歐盟先把加泰羅尼亞一腳踢開，不予承認。加泰羅尼亞的出口優勢就蕩然無存，經濟衰退。這不，剛剛宣布加泰羅尼亞投票通過獨立，西班牙各地的股市暴跌。但是政客們只想從“地方大員”變成“國家大員”，哪里顧得上百姓的生活！

美歐表態

法新社說，加泰羅尼亞10月1日舉行獨立公投后，歐盟及其成員國堅定站在西班牙政府身后。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27日呼吁各方冷靜，加泰羅尼亞議會的投票“沒有改變任何事情”，并稱西班牙是歐盟唯一的“對話者”。

路透社稱，對于加泰羅尼亞議會宣布獨立一事，在27日中午舉行的例行發布會上，歐盟委員會發言人安德烈耶娃說，歐委會就該問題過去已經作過回應，沒有新的話要說。她援引歐委會主席容克此前的表態稱，加泰羅尼亞獨立問題是西班牙的內部事務。

美國國務院女發言人希瑟·諾爾特27日在聲明中表示，美國認為加泰羅尼亞是西班牙的一部分，支持西班牙政府為保持國家強大團結所采取的措施。她表示，美國與西班牙關系非常好，且西班牙與美國北約同盟國的合作關系久經考驗，美國與西班牙在共同的安全、經濟重要問題上保持密切合作。

反對獨立的巴塞羅那市長阿達·科洛在加泰議會通過獨立議案以及中央政府得到授權實施憲法第155條后，在其個人臉書發文稱，“現在我們必須捍衛加泰羅尼亞的體制”。他表示自己一直都在不斷努力避免這種結果的發生。

英國廣播公司稱，加泰羅尼亞危機從本月初該地區舉行獨立公投開始，該公投法案已被西班牙憲法法院裁定違憲。加泰羅尼亞議會的投票通過后，會要求西班牙政府向“獨立的加泰羅尼亞”轉交法定權力。但西班牙憲法法院多半會宣布此舉違法，估計國際社會中幾乎不會有國家承認加泰的“國家地位”。英國《每日電訊報》稱，加泰羅尼亞獨立被視為破壞歐盟團結之舉，歐委會承受著要求其介入西班牙與加泰羅尼亞紛爭的巨大壓力。

美國《紀事》網絡版雜志描述說，10月1日獨立公投后，加泰獨派勢力和西班牙政府的對峙很多時候很像是“懦夫游戲”。現在，雙方顯然“撞車了”。在周五的“斗爭”中，加泰議會和西班牙國家議會都拿出了他們的“核選項”。加泰羅尼亞自治區主席普伊格蒙特一度停止宣布獨立的進程希望與中央政府談判，但西班牙首相拉霍伊拒絕談判。周五的“攤牌”令西班牙陷入1975年佛朗哥軍事獨裁結束后最糟糕的政治危機。

前途難料

上海大學特聘教授、社科院歐洲所前副所長江時學27日對《環球時報》記者明確表示，“加泰羅尼亞地區議會宣布從西班牙獨立沒有任何法律效力”。江時學對記者表示，且不說此前加泰羅尼亞的獨立公投的民眾參與率不足50%，根本不能算完全表達民意，甚至公投本身就是非法的，因為它事先沒有得到西班牙國家議會的批準。“根據西班牙憲法規定，公投必須得到國家議會和中央政府的同意。從這個角度來看，加泰羅尼亞的公投與此前蘇格蘭的公投非常不一樣，蘇格蘭的公投本身是合法的，而加泰羅尼亞的則不是。”江時學稱。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所所長崔洪建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之前大家認為這件事好像要落幕了。中央政府顯示了強硬姿態，對于加泰來說，它好像很難有選擇了，繼續對抗顯然難有好結果。但現在這個局面再次印證了不確定性，“我們低估了加泰推動獨立的決心”。

復旦大學歐洲問題研究中心主任丁純對《環球時報》記者說，這次加泰宣布“獨立”雖然沒有事先預告，但并不算是突然的，從西班牙政府表態不允許獨立，并警告將宣布接管時開始，雙方就不斷出牌，情況越來越糟。

丁純說，這次參眾兩院表決，是加泰方面以“民意”的形式，在西班牙政府“來硬的”之前，獲得民意上的合法性。不過無論是之前的公投，還是此次議會投票，都不是西班牙憲法所允許的。“這次投票等于是給西班牙政府將了一軍，把他們逼上強力鎮壓的道路”。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院長馮仲平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未來局勢有兩種可能性，一種可能是獨立被阻止，但另一種可能是沖突會升級，因為加泰搞獨立的人不會甘心。所以有人非常悲觀，認為西班牙走上了一條不知道未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