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羅與太陽神崇拜

孫曉昕

太陽神阿波羅是萬神之王宙斯與暗夜女神勒托的后代，也是希臘神話中最著名的神祇之一。太陽崇拜是最古老的人類崇拜之一，在阿波羅之前，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叫赫利俄斯，他是老一代天神許珀里翁與忒亞之子，也是月神塞勒涅和黎明女神厄俄斯的兄弟。赫利俄斯每天駕駛太陽馬車駛過天空，給人類帶來光明。但是崇信多神的古希臘人對神的記載較為混亂，赫利俄斯逐漸被年輕帥氣的阿波羅所取代。關于赫利俄斯最為有名的記載只剩下他兒子法厄同的故事。

法厄同是太陽神赫利俄斯與克呂墨涅之子，“法厄同”的意思就是“熊熊燃燒”，這個名字也暗示了他被燒死的命運。傳說赫利俄斯十分寵愛法厄同，當法厄同請求父親將太陽馬車借自己玩玩的時候，太陽神雖有猶疑，最終還是答應了兒子的無理請求。但是太陽神戰車并不是人人都能駕馭得了的，因為這架戰車關系到“國計民生”，古希臘人認為太陽每天東升西落，就是因為太陽神每天駕車從黎明到黃昏走過大地。法厄同雖為太陽神之子，但他并不具備駕馭太陽神戰車的能力。因此，他剛剛坐上神車，馬兒們就開始撒丫子狂奔，它們愛怎么跑就怎么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由于馬車離地面太低，他們所到之處，草木干枯，城市冒煙，大地干涸。宙斯自覺大事不妙：“再這么燒下去，奧林匹斯山恐怕也保不住了！”于是，他讓赫拉放出一只蝎子咬住法厄同的腳后跟，隨后又用一道閃電劈死了法厄同。倒霉的蝎子剛剛出場就被閃電擊中，為了安慰無辜“躺槍”的蝎子，宙斯把它變成了天空中的天蝎座，法厄同的故事也是天蝎座的來源。法厄同的神話雖然來自于遙遠的古希臘，但與中國傳說“后羿射日”的故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傳說上古時代，天上有10個太陽，每個太陽輪流值上一天班，這樣每天都有日出日落。有一天，太陽兄弟們突發奇想，一起上班了，導致了大地干涸，萬物衰敗。一個叫后羿的英雄不得不射下9個太陽。馬王堆出土的漢墓帛畫《引魂升天圖》中就畫了擁有多個太陽的天界。神話是古代先民認識世界的方式，法厄同與后羿的故事可能來自于先民對旱災的認識。

不過，在后來的神話傳說中，赫利俄斯的地位逐漸被阿波羅所取代，有人認為前者受到了法厄同的連累。阿波羅是奧林匹斯山上公認的“最帥”男神，但是他的愛情之路并非一帆風順。阿波羅愛上了河神的女兒達芙妮，卻遭到了后者的拒絕，驚恐的達芙妮請求父親把自己變成了一棵月桂樹；后來，阿波羅又愛上了少女西彼拉，阿波羅為了表示衷心，他讓女孩自由選擇“定情禮物”。西彼拉要“長生不老”，但是她忘記要“青春”了，結果無情的歲月將西彼拉變成了長生不老的“老妖婆”；仙女克呂提厄也愛上了阿波羅，可是阿波羅卻不愛仙女。陷入相思之苦的克呂提厄每天就干一件事—坐在地上盯著太陽。時間久了，克呂提厄的身體慢慢和大地連在了一起，昔日的仙女變成了現在的向日葵。

阿波羅又愛上了斯巴達國王的兒子雅辛托斯（Hyacinthus），但是西風之神澤費羅斯也喜歡美少年雅辛托斯（也有人認為是西風神嫉妒阿波羅與雅辛托斯的感情），導致了悲劇的發生。雅辛托斯喜歡打獵和運動，尤其熱愛擲鐵餅。一天，當阿波羅擲出鐵餅后，雅辛托斯追著鐵餅跑了出去，然而，澤費羅斯使壞，他將落地的鐵餅又吹了回來，重重砸向了雅辛托斯，后者一命嗚呼。雅辛托斯的鮮血染紅了大地，大地上開出了一朵朵嬌艷的花朵，這就是風信子。在西方文化中，風信子的花語就是“哀傷”。18世紀的意大利畫家提埃波羅（Giovanni Battista Tiepolo，1696-1770年）將這個悲傷的故事變成了一幅畫《雅辛托斯之死》，只不過應贊助人的要求，他“篡改”了雅辛托斯的死因：畫面最前端倒地的男青年是雅辛托斯，旁邊的網球拍和球暗示著他是被網球擊中身亡的。太陽神頭戴月桂冠，一只手捶打著腦門，另一只手攤開，對這場意外震驚不已。

鐵餅是人類最古老的運動項目之一，也是希臘人最熱衷的體育運動。公元前708年的奧林匹克運動會上，擲鐵餅被列為五項全能比賽項目之一。在最初的比賽中，鐵餅是用石頭制成的，形狀近似圓形，后來才逐步變成用各種金屬（如鐵、銅等類）制作的鐵餅。希臘古典雕塑三大家之一的米隆（Myron，約公元前470-前455年）成功將正在投擲鐵餅的運動員形象塑造出來。米隆是希臘古典初期與盛期之間的過渡人物，他將肢體僵硬的古風雕塑變成體態靈活的古典雕塑。古希臘雕塑最初是受到古埃及雕塑的影響：在埃及，雕塑家的含義是“使人活著的人”，雕塑遵從“正面律”的影響。埃及人也不鼓勵雕塑家們創新，他們不需要別出心裁的雕塑藝術。因此，在3000多年里，埃及藝術幾乎沒有變化。我們很容易在古風時期的希臘雕塑里找到埃及藝術的影子，雕塑的一條腿向前邁出，男青年像被稱為“科拉”，女性為“希拉”。這一時期雕像的臉上會顯現出神秘的微笑，被稱為“古風式的微笑”。很快，“聰明”的希臘學生就不滿足于埃及老師的教誨，到了古典時期，雕塑家已經可以讓雕塑自由“運動”起來，《擲鐵餅者》的意義即此。米隆的《擲鐵餅者》原作為青銅，現已出現多種大理石復制品。雕塑家選擇了鐵餅運動中最激動人心的瞬間—運動員即將拋出手中的鐵餅，雖然雕像的姿態如此真實，以至于很多現代運動員想要以此為樣板了解古希臘鐵餅投擲方法。但是，他們忘記了米隆并不想簡單記錄雕塑運動員的體態。米隆像埃及人那樣從各個角度觀察運動員，并且選擇最有特征的角度組合肖像，他的雕塑征服了空間，也征服了時間。至今，《擲鐵餅者》仍被視為體育運動的象征。

古希臘被稱為“西方文明的搖籃”，其地域包括希臘半島、愛琴海諸島和小亞細亞西部的沿海地區等，境內多山，缺少大河與平原，土地貧瘠，不適合發展農業。古希臘是個航海的民族，航海家作為個體而存在；希臘也不是一個統一的國家，而是由很多小城邦組成的奴隸制城邦國家，這些城邦之間會為了各自的利益而結盟，更會互相“下黑手”，市民為城邦的利益而戰。因此，希臘人崇尚英雄，欣賞健康的體魄與高貴的靈魂，在希臘神話中不乏凡人因為功業而跟神祇并肩的例子。奧林匹克運動與當時的城邦制度有關，是培養戰士的最好方式。例如在雅典城外，就有兩個著名的運動場，一個叫阿加得米，另一個叫盧基厄模，附近風景優美，綠樹成蔭，在每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貴族青年就會相約來到這里進行賽跑、跳遠、投擲鐵餅等運動項目，準備參加每四年一次的希臘奧林匹克運動會，獲得勝利的運動員就有資格讓雕塑家為他們塑像，讓名聲遠播。希臘雕塑正是希臘精神的反映，雕塑講求健美的體魄與寧靜的內心相結合，正如18世紀的藝術史學者溫克爾曼的評價—“高貴的單純，靜穆的偉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