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同全+張亞軍



摘 要: 基于適齡職業女性問卷調查數據,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驗證性因子分析和層級回歸分析方法,研究了我國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影響。研究發現: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存在多方面的影響,對女性求職艱難、薪酬福利減少、退出勞動力市場、非正規就業增加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且企業人工成本在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影響中起著顯著中介作用。全面二孩政策對不同年齡、不同學歷、不同企業性質、不同收入、不同城市的女性就業的影響存在差異,年齡較輕、學歷較低的女性表現為求職艱難,年齡較長、學歷較高的女性表現為薪酬福利減少,外資企業和私有企業女性員工比國有企業女性員工、高收入女性員工比低收入女性員工、一線城市和二線城市比三線城市的女性員工受影響程度更高。
關鍵詞: 全面二孩政策;企業人工成本;女性就業;中介變量
中圖分類號: C92-05;F24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49(2017)05-0001-11 DOI:10.3969/j.issn.1000-4149.2017.05.001
A Study on the Influence of the Universal Two-Child Policy on Female Employment:
Based on the Mediating Effect of Enterprise Labor Cost
ZHANG Tongquan1, ZHANG Yajun2
(1. Institute of Human Resources,Shandong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University, Yantai 264005, China;
2. School of Economics, Shandong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University, Yantai 264005, China)
Abstract: Based on the survey data of our questionnaire survey on the professional females with the right age, we studied the influence of the universal two-child policy on their employment by using the exploratory, confirmatory and hierarchical regression analysis. We found that the universal two-child policy has multiple effects on female employment. It has remarkably influence on finding jobs, reducing salaries and welfare, leaving the labor market and the informal employment increasing. Besides, change in labor costs caused by the universal two-child policy also play a significantly mediating effect on the employment of women. The influence of universal two-child policy on the female employment varies with their ages, education backgrounds, enterprise properties, incomes as well as the cities they live. The younger women and the women with lower education level are more difficult to apply for a job, while the elder women and the women with higher education level show reduction in salaries and welfare. These influences on female employees are higher in the foreign capital enterprise and private enterprise than in the state-owned enterprise. The influence on the high-income female employees are higher than that on the low-income female employees. The influence of the universal two-child policy on the female employment in the front-line cities and second-line cities are higher than that in the third-line cities.
Keywords: universal two-child policy; enterprise labor cost; female employment; mediator
一、引言
為適應現代化社會的持續發展,實現勞動力市場的和諧穩定,人口結構需不斷調整,我國的生育政策也在不斷更新。20世紀70年代計劃生育政策在我國全面推行,強制性的生育控制政策使中國生育率低于預期的幅度較大[1-2];雖然控制了人口過度增長,降低了資源消耗,緩解了就業壓力[3],但是長期的計劃生育政策帶來的結果之一就是人口結構失衡。為此,2013年11月,中共中央十八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并啟動實施單獨二孩政策,即一方是獨生子女的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逐步調整完善生育政策。調查顯示單獨二孩政策并沒有有效刺激婦女的生育意愿,人口危機依然存在[4]。2015年10月十八屆五中全會決定全面放開二孩,即一對夫婦可以生育兩個孩子,政策已于2016年1月1日正式實施。全面二孩政策的實施,理論上能夠明顯改善我國未來總人口進入負增長的趨勢,增加勞動力資源在未來的供給,延緩人口老齡化的進程,優化中國目前的人口結構及規模[5]。但同時作為政策實施的對象,女性員工將面臨更多的不公平競爭,生育后就業歧視和就業壓力增加。因此,研究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影響,保障女性員工的就業權益顯得尤為重要。endprint
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影響已經引起了學者們的高度關注。國內外學者主要從女性產后就業展開,集中于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從影響就業的因素角度,認為婦女自身的受教育水平及勞動力市場地位、勞動力市場狀況、社會政策及國家經濟發展等微觀和宏觀因素,均與她們的生育后再就業密切相關[6-7]。社會普遍認為女性照料子女、老人、承擔家務勞動要比女性個人的職業更重要,家庭收入高的女性不參加工作的可能性更大,年齡對女性就業有負向影響,受教育程度卻在一定程度上正向作用于女性的就業率[8-9]。二是從就業競爭力角度,認為生育之后長時間脫離勞動力市場會導致職業技能的下降[10], 離開時間越長,回來后的職業地位和薪水就可能越低[11]。重視培育女性內生比較優勢,擁有更高的專項人力資本,可提升女性就業綜合競爭力[12-13]。二孩政策全面放開之前,已婚已育的職業女性在勞動力市場中具有一定的競爭優勢,政策放開之后,企業對這類職業女性錄用的可能性也普遍降低了[14]。三是從生育保險角度,認為生育保險將為女性人力資本的連續積累提供更多的激勵和機會,這將增加雇主提供生育保險的收益,從而提高女性在勞動力市場中的談判能力,改善雇主對女性勞動力的歧視[15]。生育保險相當于對女性勞動力的稅收,從而減少雇主對女性勞動力的需求[16-17]。四是從產假角度,認為產假保證了女性就業的上升,但是長期的產假也伴隨著女性工資的下降[18-19]。產假使產后7個月內返回原工作的女性增加了25%,女性也更容易回到提供較長產假的雇主身邊[20-21]。五是從企業人工成本角度,認為女性職工生育增加了企業的生育費用、津貼以及因女性員工生育期間缺崗需要重新聘用員工的支出,所以企業為了降低人工成本,規避風險,招聘時將一些符合二孩生育資格的適齡女性排除在外[22]。六是從女性的社會角色認同角度,認為女性的社會角色認同是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產生影響的基礎[23]。綜上所述,國內外學者對女性產后就業都進行了研究,取得了一些成果,但由于實施時間尚短,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影響的研究成果還很匱乏,且理論研究不足,更缺乏實證研究。本文認為女性生育后就業歧視現象的存在,本質上是由于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企業為女性生育支付了更多的人工成本。鑒于此,本文以企業人工成本為中介變量,通過調查問卷和訪談獲得一手資料,研究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影響。
二、假設提出與理論模型構建
1.企業人工成本增加
貝克爾(Becker)的“歧視理論”表明雇主認為男性員工的工作能力要強于女性員工,且雇傭女性員工會產生附加成本,為此,在利益最大化目標下,雇主會選擇支付給女性員工更低的工資甚至直接拒絕雇傭女性員工[24]。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企業必然面對兩次為女性員工支付相關人工成本的處境,女性員工生育期間轉崗培訓成本和提前退休的福利成本進一步增加[25]。此外,企業認為女性員工懷孕期間工作效率低下,生育之后重返工作崗位時會因較長時間的工作中斷而對知識、業務變得生疏,人力資本退化在所難免,與此同時,女性員工的恢復調整期企業也要為其支付相應成本,綜上,企業在利益最大化驅使下會權衡男、女性員工的人工成本,全面二孩政策為女性就業帶來新一輪危機。本文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全面二孩政策與企業人工成本有顯著正相關關系。
2.女性因生育造成求職艱難
舒爾茨(Schultz)的“人力資本理論”認為女性在尋找工作中遭遇的歧視是因為受家庭和生育的限制,相對而言,她們會選擇人力資本投入小的工作,最終的結果就是在女性員工集中的職業中會使勞動力供過于求,求職競爭更加激烈[26]。在激烈的就業競爭面前,企業常常拒絕錄用女性或提高對女性的錄用標準,例如面試時提出更難、更生澀的問題,以工作強度大為由認為女性不適合從事此類工作等[27]。很多用人單位甚至直接提出“只招男性”或“男性優先”。中國勞動力市場信息網監測中心2006年第三季度對全國100個城市的勞動力市場職業供求信息進行了統計分析,結果顯示,72.3%的用人需求對求職者的性別有明確要求,其中,對男性的需求比重為37.7%。有的用人單位為逃避法律的監管和輿論的譴責,在招聘啟事中并不明確排斥女性,實際錄用人員時將女性排除在外。這一系列的就業歧視現象造成了女性初次就業或者是生育后再就業的擇業期更長,女性就業難度更大。本文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全面二孩政策與女性求職艱難有顯著正相關關系。
3.女性員工薪酬福利減少
摩根(Morgan)和凱恩(Cain)認為女性因生育和撫養子女所產生的職業中斷減少了人力資本的存量,繼而導致男性員工比女性員工更容易得到培訓和晉升的機會,甚至一些崗位上的培訓與晉升完全剔除已育女性[28]。出于照顧孩子的需要,女性往往更難平衡家庭和工作,一部分女性工作的投入不夠,使得女性整體被企業貼上工作不稱職、沒事業心的標簽。從而更常遇到扣工資或者取消獎金的情況,甚至以不能勝任工作為由被調到企業中可有可無的一些崗位。此外,由于女性員工與男性員工天生的生理差異,企業管理者更容易相信男性員工會在工作中做出成績,女性員工培訓機會減少,晉升通道變窄,職業發展難上加難。本文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3:全面二孩政策與女性員工薪酬福利減少有顯著正相關關系。
4.女性退出勞動力市場
大衛·李嘉圖的“比較優勢理論”認為男性和女性的角色存在生理差異,在家庭中女性充當“照顧者”,男性充當“養家者”更具有優勢[29]。傳統中國的婚姻形式就是男主外女主內,女性承擔更多的家庭責任,社會、家庭對女性的首要期望仍是成為“賢妻良母”,女性依舊是家務勞動和撫養孩子的主力,但是現代社會中女性日益走向公共領域。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選擇生二孩的女性員工的年齡相對較大,隨著年齡的增長生育之后恢復緩慢,身體精力都大不如前,與此同時,父母年邁,他們的身邊也需要子女的看護和照顧,職業女性很難權衡家庭和工作的平衡,無暇兼顧工作和家庭,生育之后也很難再回到原先的工作崗位,為了孩子健康、健全的成長,為了家庭的和諧,許多職業女性選擇退出勞動力市場。本文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endprint
假設4:全面二孩政策與女性退出勞動力市場有顯著正相關關系。
5.女性非正規就業增加
2002年國際勞工會議提出非正規就業在創造就業與吸收女性富余職工方面具有積極的意義。非正規就業準入標準和就業成本較低,時間自由,也不局限于地點的限制,這正契合了家庭婦女的需求:照顧家庭閑暇之時隨時隨地都能工作,工作家庭兩不誤。非正規就業有效緩解了女性的就業壓力,逐漸成為了已婚已育女性就業的選擇。本文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5:全面二孩政策與女性非正規就業增加有顯著正相關關系。
6.企業人工成本的中介效應
盡管企業人工成本在全面二孩政策與女性就業之間發揮中介效應的理論不足,但是企業人工成本影響女性就業的研究幫助我們理解二者之間的作用機理。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女性生育期間或者是生育之后回歸工作崗位都會直接或間接增加企業的人工成本,使女性為就業承擔更多壓力,即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內在影響很可能通過企業人工成本來傳遞。本文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6: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影響,企業人工成本為中介變量。
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將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影響因素分為求職艱難、薪酬福利減少、退出勞動力市場、非正規就業增加四個方面,并以企業人工成本為中介變量構建了理論模型,見圖1。
三、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影響的實證分析
1.數據來源與問卷設計
依據研究問題的性質,本研究特選取適齡職業女性為調查對象,對調查樣本進行科學篩選,樣本篩選依據如下:①城市劃分,調查涉及北京、上海、廣州、深圳一線城市,蘇州、南京、鄭州、天津、濟南、青島等二線城市,煙臺、威海、新鄉、無錫等三線及以下城市。②企業性質劃分,涵蓋國有企業、民營企業、外商投資企業。根據選定的城市和企業性質,于2016年7—9月進行了為期3個月的問卷數據收集。首先通過一次性問卷發放獲得初始數據,然后提煉保留題項的信息正式形成統計數據用于本文后續的實證分析。③問卷調查采用隨機抽樣方法,通過現場發放紙質問卷及在線填寫方式獲得相關數據資料,問卷發放方式主要有以下兩種:一是通過與有長期研究合作聯系的企業人力資源部溝通交流征求被調查企業的同意,然后在企業合適年齡段的女性員工中發放紙質問卷,現場回收;或者把在線調查問卷的鏈接用電子郵件的方式發送給被調查的樣本對象。二是通過熟人推薦,去被調查企業中面對面填寫問卷或者將調查問卷以電子郵件的方式發送給被調查對象。調查問卷多元化的填寫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有效減少了數據收集的系統誤差,保證了數據收集的相對可靠性和真實性。調查實際回收問卷1536份,剔除不合格問卷215份,有效問卷為1321份,問卷有效率為86%。
調查問卷共分為四部分,除第一部分外,均采用李克特五點式問卷形式。第一部分主要涉及調查對象的基本信息,設計21個題項,涵蓋了年齡、學歷、婚姻狀況、企業性質、收入、所在城市六個影響因素;第二部分主要涉及全面二孩政策,測量政策放開至今的效果,共設計題項 5個;第三部分主要涉及企業人工成本,以衡量企業人工成本這一變量的狀況,共設計題項4個;第四部分主要涉及政策對女性就業影響的衡量,共分為四個方面,其中求職艱難設計題項7個,薪酬福利減少設計題項5個,退出勞動力市場設計題項6個,非正規就業增加設計題項5個。
2.因子分析
(1)探索性因子分析。信度分析是為了考察問卷調查結果的可靠性,一般情況下信度系數大于0.7表示問卷信度良好。本研究采用SPSS 22.0進行變量的信度檢驗,如表1所示全面二孩政策、企業人工成本和女性就業各個變量題項的Cronbach s Alpha相關系數均大于0.8,問卷信度較高。根據以往問卷設計的研究成果,經過多次調研調整問卷內容,問卷內容效度良好。如表2所示KMO取值為0.908(Bartlett Sig.<0.001),統計顯著,表明適合進行因子分析。
(2)驗證性因子分析。本文采用結構方程軟件Amos 21.0對變量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研究顯示模型吻合較好,其中2/df(1321)=4.959,p<0.001;RMSEA=0.077,CFI=0.809,模型適配指標值屬于模型可接受標準,測量具有較好的區分效度,如表3所示。
3.描述性統計及相關性分析
(1)描述性統計。本文的有效樣本共計1321份,從年齡上來看,26—35歲年齡段的女性最多,占比為56.3%,是調查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影響較合適的年齡群。從學歷上來看,大學本科最多,占比為48.5%,受過高等教育的職業女性較多,但是研究生及以上學歷占比較少。從婚姻狀況上看,已婚女性較多,占比為69.5%,符合全面二孩政策的調查對象。從收入上看,2000—4000元屬于大眾收入段,占比為39.8%,4000—7000元屬于占比較高的收入段。從所在城市上看,一線城市、二線城市和三線城市的樣本分布相對均勻,涵蓋范圍廣,避免了調查片面的問題。從單位性質上看,國有企業425份,占比為32.2%,民營企業513份,占比為38.8%,外資企業383份,占比為29.0%,樣本分布占比相對均勻。表4為所示樣本的具體分布情況。
(2)變量相關性分析。各研究變量的平均數、標準差、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如表5所示。變量非正規就業均值最大,求職艱難的均值最小,表明全面二孩政策實施之后對女性就業的影響更多體現在了非正規就業增加上。全面二孩政策和企業人工成本與其他因變量均有顯著正相關關系,全面二孩政策與企業人工成本顯著正相關,假設1通過驗證。
4.回歸分析及假設驗證
本文采用SPSS 22.0軟件對問卷統計數據的處理如下:①問卷的信、效度分析,計算各個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②通過層級回歸方法驗證全面二孩政策對企業人工的影響、企業人工成本對女性就業的影響以及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影響,并驗證企業人工成本的中介效應。endprint
(1)模型回歸分析與假設驗證。由表6模型1可見全面二孩政策對企業人工成本具有顯著正向影響(r=0.288,p<0.001),表明全面二孩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企業的人工成本,假設1通過驗證;由表6模型2、模型3、模型4、模型5可知企業人工成本對女性就業的四個方面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r=0.338,p<0.001;r=0.255,p<0.001;r=0.385,p<0.001;r=0.415,p<0.001),表明企業人工成本的增加在一定程度上使女性求職更加艱難,增大了女性工作中薪酬福利減少的幅度,女性在一定程度上選擇了退出勞動力市場,女性生活中非正規就業增加。表6模型6顯示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求職艱難具有顯著正向影響(r=0.203,p<0.001),假設2通過驗證;模型7顯示全面二孩政策對職業女性的薪酬福利的減少具有顯著正向影響(r=0.208,p<0.001),假設3通過驗證;模型8顯示全面二孩政策對于女性退出勞動力市場具有顯著正向影響(r=0.326,p<0.001),假設4通過驗證;模型9顯示全面二孩政策對于女性非正規就業的增加具有顯著正向影響(r=0.315,p<0.001),假設5通過驗證。
(2)企業人工成本的中介效應。本研究采用層級回歸驗證企業人工成本在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影響中的中介效應。中介效應成立的條件如下:自變量與因變量、中介變量與因變量間均存在顯著關系,由表6模型2、模型3、模型4、模型5可知企業人工成本與女性就業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由模型6、模型7、模型8、模型9可知全面二孩政策與女性就業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自變量與中介變量之間存在顯著關系,表6模型1顯示全面二孩政策與企業人工成本有顯著正相關關系;置入中介變量后會降低自變量與因變量的顯著關系,自變量與因變量的關系若因為中介變量的存在而減弱,則為部分中介效應,若變得不顯著,則為完全中介效應。表6表明在未加入企業人工成本(中介變量)時,全面二孩政策與女性就業的各個維度均有顯著正相關的關系,當納入企業人工成本(中介變量)后,如表7層級回歸結果顯示全面二孩政策這一自變量的系數普遍降低(r=0.114,p<0.01;r=0.146,p<0.001;r=0.233,p<0.001;r=0.212,p<0.001),且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求職艱難的顯著性降低(r=0.114,p<0.01),但仍然顯著,可見企業人工成本在全面二孩政策與女性就業之間產生部分中介效應,假設6通過驗證。
(3)變量虛擬化回歸分析。進一步研究,將年齡、學歷、婚姻狀況、企業性質、收入、城市變量處理為虛擬變量,分析全面二孩政策對不同的職業女性就業的影響程度,加入虛擬變量之后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回歸系數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但是不同變量的影響程度卻不同?;橐鰻顩r變量對女性就業無顯著影響,其他各變量對女性就業的影響分析如下。
從年齡來看,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18—25歲的女性相比較其他年齡段的女性來說會更難就業,表現為求職艱難這一變量的系數較大,因這一年齡段的女性較年輕,大多處于畢業剛找工作的階段,必然面對更多求職行為;36—45歲的職業女性薪酬福利的減少更明顯,這一年齡段的女性大多工作、家庭都很穩定,可想而知選擇生二孩將給她們的工作福利、晉升等帶來一定程度的影響;26—35歲的職業女性會更傾向于選擇退出勞動力市場,26—35歲正是女性員工結婚生育的集中年齡段,她們為了家庭的和諧和孩子的照顧退出勞動力市場;當面臨就業歧視時,18—25歲的女性非正規就業明 顯增加,對于這一年齡段的年輕女性,她們更易于接受新鮮事物,接受其他的工作途徑,因非正規就業相對自由,自然而然就得到了這一年齡段女性的青睞。
從學歷來看,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高中及以下較低學歷的女性相對其他學歷段的女性求職會更艱難,因學歷低的女性在勞動力市場中大多從事重復性的體力勞動,求職艱難顯而易見;研究生及以上高學歷的女性通常因其自身的人力資本價值工作中會受到良好的待遇,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企業花費的人工成本會更高,她們的薪酬福利會相應減少;大學??茖W歷的女性退出勞動力市場和非正規就業增加的更多,這部分學歷的女性大多從事技術性較強的工作,她們的工作方式也更容易變更。
從單位性質來看,對于民營企業、外資企業的女性來說,生育后求職更艱難,以利益最大化為目標的企業,民營企業和外資企業會更看重女性員工給企業所創造價值的大小,且相對于國有企業來說,民營企業和外資企業執行國家政策更不規范,女性就業歧視更明顯;民營企業女性員工薪酬福利減少幅度最大,非正規就業增加更多;外資企業退出勞動力市場的職業女性更多,這基本符合現實中各企業性質女性員工的特點。
從收入來看,相比較其他收入段的女性員工,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各個方面的影響對于高收入的職業女性都表現得更明顯,這是因為她們工作時工資更高,福利待遇更好,企業向她們支付的人工成本也更高,政策沖擊自然更大。
從所在城市來看,全面二孩政策對一線城市和二線城市的女性員工影響更大,一線城市和二線城市的女性員工的薪酬福利水平要普遍高于其他城市,且這些城市屬于我國經濟、技術發展水平更高的區域,會最先、最容易受到國家政策的影響,因而女性就業受到的波及更大。
四、結論及對策建議
1 研究結論與討論
本文對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影響進行了研究,得到了一些具有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的結論。
(1)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有多方面的影響,其中,求職艱難的影響系數為0.203(p<0.001),對薪酬福利減少的影響系數為0.208(p<0.001),對退出勞動力市場的影響系數為0.326(p<0.001),對非正規就業增加的影響系數為0.315(p<0.001),相比政策放開之前女性求職更加艱難,薪酬福利減少幅度更大,女性員工更容易退出勞動力市場,也更傾向于選擇非正規就業,這一現象符合現實工作生活中職業女性的選擇。endprint
(2)全面二孩政策對企業人工成本有顯著正向影響,影響系數為0.296(p<0.001)。這一結論促使企業權衡招聘女性員工就職的人工成本,然后制定相應的解決方案。
(3)企業人工成本對女性就業各維度有顯著正向影響。企業人工成本對求職艱難的影響系數為0.340(p<0.001),對薪酬福利減少的影響系數為0.255(p<0.001),對退出勞動力市場的影響系數為0.387(p<0.001),對非正規就業增加的影響系數為0.415(p<0.001),可見企業人工成本的增加使勞動力市場中對女性就業產生了一定程度的歧視,又因非正規就業相對自由,女性非正規就業增加也是必然結果。
(4)企業人工成本在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影響的作用過程中發揮了中介作用。通過以企業人工成本為中介變量,構建了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影響理論模型與假設,并驗證了企業人工成本在全面二孩政策與女性就業之間發揮部分中介效應。這一結論有助于我們理解全面二孩政策對女性就業的影響機制,為進一步研究二者之間的關系提供了新的思路和視角。
(5)全面二孩政策對不同年齡、不同學歷、不同企業性質、不同收入、不同城市的女性就業的影響存在差異。年齡較輕、學歷較低的女性表現為求職艱難,年齡較長、學歷較高的女性表現為薪酬福利減少;相比國有企業女性員工,外資企業和私營企業的女性員工的就業更容易受到影響,受影響程度也更深;高收入女性員工比低收入女性員工、一線城市和二線城市比三線城市的女性員工受影響程度更高。
2.對策建議
(1)社會從性別平衡視角優化女性發展環境。社會應當付出更多努力,支持婦女平衡工作和家庭職責,從而為女性生育提供合法、健康的保障[30]。第一,改變傳統社會意識中“男主外、女主內”的主流價值觀,倡導男女共同承擔家務以及各個家庭成員的照料事宜,把女性從傳統社會觀念中解放出來,減輕職業女性的家庭負擔,同時促使家務勞動社會化,實現男女共同自由發展。第二,將男女平等納入法律、法規中,有效宣傳男女平等信息,使男女平等意識徹底貫徹于工作和生活中,剔除有可能損害女性權益的法律條文,學習國外先進、嚴謹的女性權益保障的相關法律、法規的制定,從根本上制定保障女性權益的法律、法規。第三,從政策上實現生育成本社會化,從根本上解決職業女性生育和工作兩難的處境。推行生育保險制度,通過社會統籌方式實現社會化分攤生育成本等,使企業不致因招收女性員工而帶來效率和效益的損失。完善女性的就業培訓系統,對女性實行靈活的教育方式和彈性工作制,使得女性在生育期間也能接受社會安排的相應培訓,彌補職業生涯中斷帶來的與社會的脫節,讓女性能夠在生育之后較快投入工作中。生育期間提升女性自身的人力資本價值也為女性生育之后的再就業提供了保障。
(2)政府加強完善相應政策措施。全面二孩政策實施之后,為方便婦幼生活,實現家庭和社會的和諧,政府應該加強公共設施的建設,例如女性專用的哺乳室、托幼機構等,保證在工作的同時也能很好地照顧孩子,提高生育后女性的就業率,緩解男女就業的不平等現象。女性就業歧視現象普遍存在多數源于生育保險制度不夠完善,放開生育政策的同時后續保障制度卻未及時到位,而且我國的生育保險多適用于機關、事業單位、社會團體的在職員工,沒有簽訂勞動合同的女性員工自然就處在生育保險涵蓋的范圍之外,非正規就業領域生育保險覆蓋范圍狹窄,企業獨自承擔女性員工的生育保險以及生育期間的一切損失,增大了企業的人工成本,為女性就業帶來隱患。應該完善生育保險制度,擴大生育保險的覆蓋范圍,使女性權益得到保障,緩解女性就業歧視。
(3)企業為女性員工制定職業生涯規劃,制定工作—家庭平衡計劃。企業應該為女性制定職業生涯規劃,幫助女性員工正確看待工作和生活的關系,有效緩解工作壓力給生活帶來的不便,調和生活和工作的矛盾,提高女性員工工作的熱情和效率,以此改變中國傳統的家庭模式,普及男女平等觀念,給予女性靈活的工作時間和靈活的休假時間,支持女性員工在家遠程辦公,男女同時享有假期,男性適當兼顧家庭,為女性員工生育后投入新工作提供保障,實現工作和生活的平衡。
(4)女性員工自身從觀念上解放自己,科學安排工作和生活時間。女性員工應該注重提高自身的人力資本價值,提高自身的綜合實力,以便獲得更多的工作晉升機會,與家人及時溝通,爭取家人的理解和支持,配合企業做好自身的職業生涯規劃,安排好最佳的生育時間,做到工作生活兩不誤。
(5)為非正規就業提供保障。第一,法律保障非正規就業的地位和安全。非正規就業滿足了雇主和員工的各自需要,更好地實現彼此價值和目標,也因其彈性工作時間得到了女性員工生育期間的青睞,近年來非正規就業快速發展,應該加大對非正規就業的宣傳力度,制定專門的法律、法規來規范非正規就業,明確規定非正規就業的地位和適用范圍,保障非正規就業的合理、合法性。第二,政府加大非正規就業的扶持力度。對非正規就業采用收費適當減免政策,充分為非正規就業提供貸款擔保政策,減輕非正規的負擔,降低非正規就業的門檻。完善市場競爭機制,創造正規就業和非正規就業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運用市場機制有效調節非正規就業的供求關系,使得有意通過非正規就業工作的勞動者都能找到工作。第三,完善非正規就業的社會保障制度。非正規就業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女性員工的生育和工作平衡問題,但是從事這部分工作的員工的社會保險卻不到位,本就處于弱勢群體的女性員工的權益更無法得到保障,完善非正規就業的社會保障制度勢在必行??s小非正規就業者和正規就業者之間的差距,可以一定程度上消除女性就業歧視,穩定市場秩序,實現社會穩定。
參考文獻:
[1]BRYANT J. Theories of fertility decline and the evidence from development indicators[J]. Population and Development Review, 2007, 33(1): 101-127.endprint
[2]陳小軍. 論計劃生育政策對經濟社會發展的貢獻與制約:基于文獻視角[J]. 中國青年研究,2012(11):5-9.
[3]朱力凡. 基于制度分析框架下的計劃生育政策與女性就業[J]. 東北財經大學學報,2012(5):94-97.
[4]翟振武,張現苓,靳永愛. 立即全面放開二孩政策的人口學后果分析[J]. 人口研究,2014(2):3-17.
[5]李俊良,洪創洲. 我國人口結構的變動趨勢研究——基于放開二孩政策的量化分析[J]. 現代經濟信息,2015(20):95-98.
[6]KREYENFELD M. Uncertainties in female employment careers and the postponement of parenthood in Germany[J]. European Sociological Review, 2010, 26(3): 351-366.
[7]SOBOTKA T, SKIRBEKK V, PHILIPOV D. Economic recession and fertility in the developed world[J]. Population and Development Review, 2011, 37(2): 267-306.
[8]黃楓. 人口老齡化視角下家庭照料與城鎮女性就業關系研究[J]. 財經研究,2012(9):16-26.
[9]吳愈曉,王鵬,黃超. 家庭庇護、體制庇護與工作家庭沖突——中國城鎮女性的就業狀態與主觀幸福感[J]. 社會學研究,2015(6):122-144.
[10]MINCER J, POLACHEK S W. Family investments in human capital: earnings of women[J].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1974, 82(2): 76-79.
[11]EVERTSSON M, DUVANDER A Z. Parental leave-possibility or trap? does family leave length effect Swedish women s labor market opportunities?[J]. European Sociological Review, 2010, 27(4): 435-450.
[12]DESAI S, WAITE L J. Women s employment during pregnancy and after the first birth: occupational characteristics and work commitment[J]. 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 1991, 56(4): 551-562.
[13]俞梅珍. 從外生比較優勢到內生比較優勢:女性就業競爭力再思考[J]. 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6):27-32.
[14]楊慧,呂云婷,任蘭蘭. 二孩對城鎮青年平衡工作家庭的影響——基于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查數據的實證分析[J]. 人口與經濟,2016(2):1-9.
[15]BAKE M, MILLIGAN K. How does job-protected maternity leave affect mothers employment and infant health?[R]. NBER Working Papers, 2005.
[16]SUMMERS L H. Some simple economics of mandated benefits[J].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89, 79(2): 177-183.
[17]LAI Y C, MASTERS S. The effects of mandatory maternity and pregnancy benefits on women s wages and employment in Taiwan, 1984-1996[J]. Industrial and Labor Relations Review, 2005, 58(2): 274-281.
[18]RUHM C J. The economic consequences of parental leave mandates: lessons from Europe[R]. NBER Working Papers, 1996.
[19]WALDFOGEL J. The family gap for young women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Britain: can maternity leave make a difference?[J]. Journal of Labor Economics, 1998, 16(3): 505-545.
[20]GLASS J L, RILEY L. Family responsive policies and employee retention following childbirth[J]. Social Forces, 1969, 76(4): 1401-1435.
[21]BURGESS S, GREGG P, PROPPER C, WASHBROOK E. Maternity rights and mothers return to work[J]. Labour Economics, 2008, 15(2): 168-201.
[22]申麗坤. 對于完善生育保險制度與女性公平就業的思考[J]. 經濟論壇,2007(15):51-52.
[23]楊菊華. 單獨二孩政策下流動人口的生育意愿試析[J]. 中國人口科學,2015(1):89-96.
[24]KRUEGER A O. The economic of discrimination[J].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1958, 63(5): 481-486.
[25]陳琳. 生育保險、女性就業與兒童發展的研究評述[J]. 江西財經大學學報,2010(6):53-58.
[26]西奧多·W·舒爾茨.論人力資本投資[M].北京:北京經濟學院出版社,1990:110-116.
[27]於嘉,謝宇. 生育對我國女性工資率的影響[J]. 人口研究,2014(1):18-29.
[28]BOWEN W G, FINEGAN T A. The economics of labor force participation:scope, organization, and the labor force concept [M].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69:23-56.
[29]加里·貝克爾. 家庭經濟分析[M]. 彭松建,譯. 北京:華夏出版社,1987:220-245.
[30]BUCHANAN A. The impact of declining fertility on children, parents and policy[J]. Open Journal of Social Sciences, 2014(9): 328-335.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