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坡村

劉志賢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這是陶淵明詩中的村落。古村落真實反映了農耕文明時代的鄉村社會生活，也是中國傳統建筑的重要組成部分，體現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文化精髓和空間記憶。

古村落亦稱傳統村落，是指聚居年代久遠，具有歷史、文化、科學、藝術、社會、經濟價值的歷史村落。2012年，住房城鄉建設部、文化部、國家文物局、財政部等啟動中國傳統村落保護工作，建立了中國傳統村落名錄。目前，內蒙古有44個古村落列入中國傳統村落名錄。

散落在內蒙古各地的古村落，講述著千百年的故事。它們的一磚一瓦、一椽一木，都是社會變遷的歷史印記，鐫刻著最質樸的民俗民風。讓我們一起走進內蒙古的“中國傳統村落”，用心去傾聽那久遠悠長的歷史足音。

——編者

在呼和浩特市清水河縣城關鎮北坡，分布著大大小小的窯洞，窯洞就地取材依山而建，東西成排，高低錯落，古香古色。這就是入選第四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的古城坡村。

古城坡村南臨清水河，北靠金袞山和銀袞山，坐北朝南、依山傍水。關于古城坡村的歷史，史料記載甚少。《綏遠通志稿》載：“古城坡故城遺址，在縣治城由西北隅山岡上，殘基僅存周二里許，無金石刻文可考……”從清水河縣民俗文化研究者陳俊那里，記者了解到了兩個版本的關于古城坡歷史淵源的說法：一是漢代時在這里建過一座古城，名為武城縣；二是明代永樂年間這里建起了城圍。無論哪一種說法，都凸顯了古城坡村是一座年代久遠的村落，當地的一些建筑遺址確實也印證了這一點。

四公主院

一個大雨過后的清晨，古老的村落在雨后的陽光下更加清新醉人，記者跟隨陳俊及古城坡村干部賈永世開始了對這座傳統古村落的探尋之旅。

從城關鎮主街永安街進入狹窄的花園巷，聽著兩位當地人的講述，古老的歷史在記者面前徐徐展開。原來，這條不起眼的花園巷也是大有來頭的，據史料記載，清康熙皇帝四公主賜嫁到塞外草原后，暫居清水河，花園巷便是由四公主的花園而得名。沿花園巷一直向北坡走，在一處紅色石階旁，我們停了下來，這里便是四公主曾生活過的庭院。雖故居、院落均已不見蹤影，但據賈永世講，那些紅色石階就是300多年前的遺存，那里曾經有漂亮的涼亭、門廊和大花園。

據有關文獻史料記載，四公主在清水河居住了八九年，號召移民整飭農田，興修水利，并開鑿了青龍渠。德政碑歌頌四公主“自開墾以來，凡我農人踴躍爭趨者，紛紛然不可勝數”“實公主盛德所感也”。據《清水河縣志》記載，青龍渠可灌溉城內蔬菜地百余畝。四公主修鑿青龍渠，帶動了清水河地區農業和水利事業的發展。繼青龍渠修筑后，清水河縣境內又相繼修筑了興隆渠、順成渠和潦龍渠。

古韻悠悠

沿四公主故居向西不遠處，我們來到了趙家大院，陳俊說：“這個大院應該有三四百年的歷史了。”院落雖已殘敗，但仍能印證這里曾經的繁華：在大門門楣上，蓮花、祥云等精致的磚雕仍清晰可見，院落內是五六間窯洞，窯面上也有精細的磚雕。

與趙家大院相隔不遠的郝家大院，是古城坡村留存最完整的古院落，至今仍有后人居住。一進大院，正對著的是3間土窯，窯門拱頂磚雕“履視考祥”4個字十分醒目。賈永世介紹：“這個詞的意思是處于人生艱難跋涉之途的君子，應該經常檢視自己所走過的道路，并考察前途可能出現的新情況。這個訓誡在今天來說，也不失為家教家風之楷模。”此外，3間窯的窯面上都有不同的磚雕，圖案有蝙蝠、蓮花、祥云等，陳俊解釋道：“我們看到的磚雕大多以蓮花、金魚、祥云、蝙蝠、梅花鹿等圖形為主，這都是有講究的。如，‘蝙蝠的‘蝠與‘福諧音，‘鹿與‘祿諧音，取‘福祿之意”。郝家大院如今的主人—— 80歲的郝振綏也不清楚自己是大院的第幾代傳人了，只是他還是喜歡住在這冬暖夏涼的土窯里。的確，我們采訪的當天室外氣溫33度，而一走進窯洞，瞬間便涼爽了下來，郝振綏說，這么熱的天在窯洞里睡覺一定要蓋被窩，否則會被凍醒。記者用步粗略計量了一下，3孔窯大概都是寬2米、深6米，為啥這么窄？陳俊說，土窯不能太寬，要不容易坍塌。

在這兩個大院西面的巷口處就是賈永世的家，據他介紹，雖稱不上是大院，但這個院子也有三四百年的歷史了。賈永世說，他已經是在這里住的第七代人了，當年他的老祖爺賈旺是走西口過來的氈匠，來到這里買了一戶人家的舊窯。現在，他們一家人雖已不在窯洞里住，但仍住在那個院里蓋的房子里。

趙家大院、郝家大院、段家大院、劉家大院，這是古城坡村清朝時期的“四大院”，如今，這些大院多少都有一些遺存。

米市陶朱

從坡上下來，到萬和厚巷口附近，一個清晰的歷史印記展現在眼前：段家大院的米市陶朱設于此，門臉的對聯仍清晰可見：外聯“利如曉日騰云起，財似春風逐雨來”，內聯“貿易中全無市氣，談笑內并帶書香”。商鋪牌匾名為“萬和厚”，原來，這個巷子也是因此而得名的。陳俊說：“‘萬和厚意為萬代和氣生財，厚道取信，對聯也正體現了商家的經營理念。”據介紹，段家是當時這一帶最有名的商戶，經營著粉坊、缸坊、油坊、豆腐坊等俗稱的“四大坊”。如今，段家的后人雖未繼承祖業，但這遺存下來的牌坊卻是這個家族曾經輝煌的印記。

在古城坡村，還有幾家老商戶雖不及段家這么有實力，卻至今仍被人津津樂道。陳俊和賈永世不約而同地念叨起了當地人編的一句順口溜：“宋氏的糖餅，楊三娃的月餅”。據說，在當地有“宋氏糖餅不見風”的俗語，是說如果糖餅放在墻頭上，一陣風過來就吹沒了，因為太酥了；楊三娃的月餅有四油四糖、三油三糖、二油二糖的說法，每到中秋節前，月餅坊里飄出來的香味把村里的大人小孩都饞夠嗆。遺憾的是，這些手藝如今已失傳。

留住鄉愁

村落是有詩意的。中午，從山上走下來，不經意間身邊裊裊炊煙，原來是走到了人家的屋頂。“上山不見山，入村不見村；平地起炊煙，忽聞雞犬聲”，這是對窯洞村落的真實寫照，古城坡村正是如此一派自然樸素之景觀。

古城坡具有獨特的居住生活方式，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古樸簡單、堅固耐久、建筑藝術高超的窯洞民居，這些淳樸古雅的窯洞民居代表了清水河縣地域文化的豐富內涵。

在這些古樸民居里住著的是純樸善良的村民：東面的人家要借東西，隔墻一呼，西面的人家趕緊給遞過來；端著飯碗，聚集在村里的老槐樹下，傳播一下信息，商議一些事情，是夏季村里常有的事情；男人勞作歸來，雙腳撥拉一下泥土，盤腿坐在土炕中央，媳婦拿上一碟咸菜，端來一碗酸米湯，捧上一盆豬肉燴酸菜，喝一壺老酒，是何等愜意的事情。

山藥介介、山藥丸子、抿豆面、莜面、蕎面、油炸糕、燴豆腐粉條、肉燴菜等傳統美食是古村落的美食構成。

傳統村落有民族的魂、文化的根，是祖先留下的寶貴遺產，需要保護和傳承。目前，清水河縣總投資5.5億元的城關鎮北坡古村落改造、修繕、保護綜合項目已啟動。項目遵循“重點保護、普遍修繕、適度改造、合理利用、局部拆除”的原則，從建筑使用者的需求出發，改善人居環境，整合村容村貌，使窯洞建筑成為古村落傳統文化內涵與地方特色的傳承與延續。依托城關鎮的交通區位優勢，弘揚縣境紅色文化、農耕文化、長城文化和黃河文化，打造獨具特色的清水河縣北坡旅游集散地，增強旅游吸引力。

“古村落的保護與改造，切不可只重形式而忽略了人以及整個村落生態，畢竟我們保護古村落的目的不是為了建幾座主題酒店，而是留住中國鄉土文化的根。”這是2017年6月15日發表于人民日報海外版《古村落保護的魂是什么》一文中的一段話。清水河縣的古村落保護或許正契合了這一觀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