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真
一到中秋必吟月,古今皆然。中秋節是個充滿歷史古意和人情詩趣的中國傳統節日。古人對月作詩填詞,以寄意、抒懷、言志……層次無窮,君臣、詩人墨客、商家百姓也常常“作對”應和、競技和逗趣,妙趣聯聯來。
對聯,據說最早出自五代后蜀末代君主孟昶(919年-964年)的春聯,就在他亡國、葬身的那一年的春節作成。自此以后漸漸深透中國的文化層面直至尋常百姓的生活中。
對聯可以意蘊婉曲載典故富巧思,也可以平白直述通心達意。中秋佳節又臨,懷念“古月”情致,看一看古人的“對月”佳聯,增添過節的趣味。
秀才中秋賞月 月月月圓逢月半
清代廣東才子宋湘(1756年-1826年)出身貧寒,受家庭影響勤奮讀書,十七歲即中秀才。有一年中秋節,他約了幾個秀才賞月。望著天上若銀盤圓月,他即景吟出上聯:
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
這“天上月圓,人間月半”的敘述,掩映人間有陰晴圓缺的缺憾,以實映虛,情思綢繆回蕩其中。據說,當時幾個秀才都對不出相映成趣的下聯。到了那年除夕夜,宋湘自己觸景生情又對出了下聯:
今夜年尾,明日年頭,年年年尾接年頭。
此聯勉力成對,在疊詞的結構上“月月月圓逢月半”“年年年尾接年頭 ”稱妙。 上聯賞月而成天上、人間之句,饒蘊世間情味,下聯“今夜年尾,明日年頭”卻失于湊句,只能以平淡無趣的余味收場。或許這就是真實的人生況味:絢爛歸于平淡,繁茂歸于衰敗。
春夏秋冬南北東西 中秋風月曠古
李漁(1610年-1680年) 是明末清初的戲曲理論家,浙江金華人。據傳有一次他游覽江蘇揚州的桃花庵,與庵中方丈同登繹經臺賞月。兩人邊賞月邊作對,將“月”入聯興致昂然。
登上了賞月臺,他倆就“作對”了!
方丈道:有月即登臺,無論春夏秋冬。
李漁對:是風皆入座,不分南北東西。
方丈又道:天盡山頭,到了山頭天又遠。
李漁又對:月浮水面,撬開水面月還深。
賞月不將月色入聯豈不索然無趣?李漁和方丈兩人的對聯從及身的登臺、入座情境開始,倏將春夏秋冬、東西南北的大塊時空邀入對中,當下一聯風月的時空瞬間無限開展。明月當空。天接山處盡,天外有天;月浮水面時,水下藏月。一聯風月無限雋永,歷經曠古多少春秋!
水底連天 月中帶影一雁飛
中秋賞月登樓盡興,所以登臺賞月的對聯也不僅一二。傳說清代時有李北水和張南月兩人于中秋登樓賞月。這兩人的姓名好像是特意而造,不管如何,“北、南”的空間成了對聯的引線;“水、月”的印象是中秋對聯的主題。
登樓望月,天際北斗七星同時也映入眼簾。看李北水怎樣把“北水”之名巧嵌入聯:
北斗七星,水底連天十四點。
八月十五中秋時節,也正是鴻雁南飛時。樓頂有孤雁群飛過,張南月觸景生情智生,巧妙對出下聯:
南樓一雁,月中帶影一雙飛。
張南月將他“南月”之名,巧嵌入下聯,“南樓”對“北斗”、“月中”對“水底”,同時“一雁”對“七星”、“一雙”對“十四”、“帶影”對“連天”,用詞對偶、平仄對丈之外,詞性相對、數字相對、空間相應、虛實相生、動靜相和,和上聯工整應和,異曲同工妙趣添雙。而且下聯的“一雙飛”對“十四點”以動映靜,在詩韻、詩情上更上一層樓。
南宋女詞人李清照(1084年-1155年)《一剪梅》有一詞“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讓人玩味千古。八月十五中秋節,雁南飛逢月兒滿,人兒歸不歸?彼情彼景、此愿此憾,常在心頭。
月圓人團圓是人間的衷愿,嘆!但愿人長久,自古不能全。人生,總是在生離死別中憂擾,生命,總陷于生老病死中輪回。能放下圓、不圓的憂擾,賞風月之清趣,已是難得的中秋美事。真要超脫春夏秋冬、東西南北時空的界限,一探山外山、水底月之妙景,大覺者早已點醒世人必須在精神境界上超越,更上層樓、更上層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