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沒完！

專欄·編讀·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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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旅行家，攝影師，《OC18》簽約作家，新書《誰不想用自己的方式度過這一生》熱售中Weibo：請叫我安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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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那些自己也說不清的東西

從日內瓦出發，穿過一段繁忙的城市道路后，駛入高速，很快進入法國境內。又到了一年薰衣草收獲的季節，今年，我開車去。高速限速130邁，還沒來得及把油門踩到底，身邊一輛接一輛的車飛速超了過去，我踩下離合，換到了五檔。

剛開車的時候，覺著五檔沒用，現在上高速一分鐘之內就換到五檔了。播放器播到《pleasure drive》，節奏歡快有力，我搖頭晃腦，這哪開的是車，我開的是戰斗機，開的是移動夜店，開的是游戲模擬器！

前方藍天白云仿佛展開的3D巨幅影像，我是女超人，我要起飛了（一看后視鏡，后面緊逼的車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我連忙離開了超車道）。

為了這次真正意義上的長途自駕，我穿好防曬服，戴好偏光墨鏡，運動鞋舒適透氣，劉大棟為我備好充足的小零食和水。我摩拳擦掌，在此之前，最長的一次駕駛，不過是五十公里的高速，一天瞬移兩個城市，當時感覺奇妙極了。

連續駕駛二百公里后，駛出高速，在途徑的小鎮吃飯。下車熱浪滾滾，眼睛酸澀，充滿了成就感。餐館是一家法國人開的，女主人說著Bonjour拿來菜單，我們點了雞腿，青口，沙拉，甜點……青口好大的一鍋啊，是用白葡萄酒和奶油燉的，大雞腿上澆足了蘑菇醬，我們吃掉了整筐切成塊的法棍，一結賬，好便宜，干了這杯咖啡繼續上路。

南法的鄉村道路蜿蜒曲折，可限速有90邁呢。沿途的車子都開得飛快，連續的急轉彎像在玩闖關游戲。又開了二百公里，溫度升高15度。薰衣草田成片成片展開，這睡不醒的紫，冷冷淡淡，不熱烈不徹底，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是曖昧的顏色。

停車向田野深處走去，太陽曬得大地滾燙，干熱的密斯特拉風呼嘯，蟬鳴聲此起彼伏。空氣里有隱隱約約的香，摘一撮薰衣草在手心揉搓，香氣辛辣。

兩年前，和劉大棟來這里，我們在當地論壇上雇傭了一個司機，先坐火車從日內瓦到阿維庸（Avignon）。來接我們的司機竟然是個姑娘，她勤工儉學兼職做司機，想著能天天旅游邊玩邊干活，結果才一周就曬成這樣，她的皮膚黝黑發亮。“你好厲害啊！”我重復著。

那個上車就睡覺從不關心線路的我，哪想過自己能開車來呢。現在坐在方向盤前，簡直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操碎了心。

你問我怎么想起學車了？

一到冬天，旅拍生意慘淡，在日常的焦慮吞沒我之前，我鄭重地和劉大棟進行了一次談判，說我閑不住得搞點什么大動作，那回國學車好了。劉大棟黑著臉給我訂了長達三個月的往返機票。三個月呢！我想著除了學車，還能去北京上海南京香港……

誰知學車才不是鬧著玩的，三個月被占得滿滿當當，每天天沒亮就得去駕校簽到，刷學時，背考題，玩命轉著方向盤練習倒車入庫，側方停車……進入加強訓練，幾個駕校合并，教練車供不應求，我們八到十人分為一組，一上午輪不到一次摸車。我們灰不溜秋地蹲在路邊，嘰嘰咕咕地閑聊，其他駕校的老爺們有點罵罵咧咧。

一個大叔說，你們這些小姑娘，腿細得麻桿一樣，我穿了三條棉褲還冷！身邊的大姐被嚇得渾身哆嗦，她說她科目二考了三次還是沒過，第一次沒過回家就病倒了。看著她，我覺著自己心理素質還行，冷風中真是冷靜又堅強。

科目二考試那天，平時練習的倒庫和側方停車竟然第一次全失誤了，第二回險過，我心臟猛跳，手腳冰涼，極度緊張（天啊，我已經多少年沒這么緊張過了，十年前學院的歌手大賽？）果然，由于太緊張，上坡起步熄火了。

晴天霹靂劃過，頭腦一片空白，晃晃悠悠走出考場看見我爸，我對不起天地，對不起父母，那感覺比高考都糟糕。

我們沉默著回家，第二天，正準備去辦理補考的事，駕校打來電話說，你昨天科目二過了呀，怎么不簽字就走了！哎暈，虛驚一場，原來我只有坡起熄火扣了分，一項沒過也可以過關……

總之，四個科目狀況頻發，也都順利過關了，我們小組組員約去吃燒烤慶祝，還建立起了短暫的友誼。爸媽都高興壞了，帶我去吃大餐，那待遇比從前考了第一還好。全神貫注花精力時間完成一件事，真是開心又充實。

車技的學習和掌握是在不斷進步的。開同樣的路，我能清楚記得第一次開的心情。剛上路手心沁汗，頻繁熄火，狂踩剎車，現在行動自由，來去自如，人生還多了三句口頭禪呢，逢人必說“我接你！”“我送你！”“我開車帶你去！”

行駛在普羅旺斯彎曲的鄉路上，看見薰衣草田就停車拍照。一整天泡在南法的陽光里。在途徑的鎮子吃飯。帶走紫色的花束和香包，薰衣草的香氣便會留在身邊一年、兩年甚至更久的時間。

傍晚返回酒店，發動車子，奔向火紅的夕陽，按下車窗，風從四面八方灌進車里，頭發被吹得滿天飛舞，常常有令人歡呼的沖動。

開車一整年，開車的時候，彌漫在我日常生活里的焦慮感暫時可以被打碎，很珍惜現在開車帶來的樂趣。等以后駕駛這個大眾技能變熟練變習慣，一定會厭倦的吧，只希望我的“開車快樂癥”可以病久一點。

我向遠方飛馳，加速前進。我踩下油門，去追逐那些自己也說不清的東西，那些遠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