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云梯，中間有你

任任艾

一

在特選的西餐廳，譚菲笑容矜持地和余劍聲聊天，對面的余劍聲面容清雅，氣質端嚴。

“咦，譚菲，你怎么在這兒？”

譚菲一陣頭皮發麻，但她抬頭看見的江明更讓她頭痛。他略胖的身上套了一件更肥大的工裝，手提工具箱，天熱，他剃的圓寸頭都是濕的。此時，他看著譚菲笑得像一塊沒心沒肺的土坷垃。

譚菲尷尬地向余劍聲解釋：“熟人。”率先到江明面前小聲問：“你怎么來這兒了？”“來修空調，剛修完。”他說著眼睛卻看向余劍聲，“這位又是哪個？”譚菲生怕他啰嗦，就小聲說：“余劍聲。”然后邊使眼色邊說：“你去忙吧。”

誰知江明竟直接往他們那桌走，“啊，余劍聲啊，久聞大名，呵呵。”他一邊伸手去和余劍聲握，一邊指使侍應生：“給我來份抹茶蛋糕，來份牛排，七分熟，大杯可樂。”譚菲的臉刷地紅了，這是什么搭配，她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江明一任性就沒好事。但看余劍聲一臉寬厚，譚菲更著急。

江明健談得有點過分，拉著余劍聲談形勢談股票，甚至談投資。譚菲心里吐槽江明，就你投資的那個電器修理店也叫投資？

江明直到談到他和譚菲青梅竹馬一塊長大，屬發小，話語才不那么激昂。

譚菲想發飆，忍得臉色發紅，余劍聲則對她說：“你這發小真有趣。”江明馬上謙虛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個小小的機電工程師，哪比得上你當醫生的職業好。我和譚菲這輩子是沒機會學醫了。但我們能交到你這位醫生朋友也是三生有幸。”

江明豪爽地笑著把余劍聲劃拉到他們共同的朋友一欄了。譚菲氣惱，這是她拉江明破壞她不中意的相親對象時常用的套路。他明知道她對余劍聲情有獨鐘，都覬覦了一年半了，現在終于因余劍聲幫了她朋友安排了一間病房，有機會借感謝之名約余劍聲出來吃個飯了。江明這明明是故意的。

譚菲一緊張，趕緊觀察了一下余劍聲的表情，余劍聲還是那一副寬容的微笑，耐心地聽江明瞎白話。不知為何譚菲的心有那么一點失落。

二

在江明的機電修理店，譚菲一腔懊惱地控訴：“江明，我們是什么青梅竹馬嗎？就小學同學了三年，現在才認識了兩年，就找你英雄救美了兩次，你還上癮了？哎，這次我給你打電話尋求幫助了嗎？你明知道對方是余劍聲，你還……你安的什么心呀你？”“安的什么心你還不明白？”就這一句話把譚菲徹底噎住。之前的趾高氣揚一下沒了氣焰。

江明深深地看著她，譚菲一陣心虛，氣哼哼地落荒而逃。

事情一經挑明，譚菲再也裝不下去了。兩年了，江明就像男閨蜜般圍在她身邊，她明白江明的心思，但對他就是心動不起來。

現在忽覺裝傻的自己很自私，江明出差來這兒和她偶遇兩個月后，就自毀前途辭職來到這個城市，理由是，他覺得這個城市特適合人居住，遂開了家機電修理的店鋪，還利用專業出外拉業務，生意不錯，時間自由，于是就有了許多由頭約譚菲吃飯，看電影，賞月看星星，談未來人生什么的。

特別是譚菲一直走在相親的道路上，江明就是那雌雄合體的好友人，吐糟時，失戀時，需要拿他做擋箭牌時，江明統統義無反顧。

可余劍聲不同，自從一年半之前她對他一見鐘情，她就再沒對誰動心過。只不過是天不憐見她，余劍聲有個談了四年的女朋友。但譚菲打聽到前段時間余劍聲被分手了，原因是他女友家境優渥，可他女友身體先天孱弱，女友家人懷疑余劍聲情深有假，圖她家錢財。江明不知道譚菲是懷著怎樣氣憤和心疼的心理約見余劍聲的。

譚菲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江明智商可不缺，難道他一看余劍聲有戲，就馬上受了刺激？兩年了，他都沒有表白。她心里矛盾之極，她不想傷江明的心。但她一想起西餐廳的事，對江明的愧疚就沒影了。

譚菲主動聯系了余劍聲兩次，余劍聲都對她說抱歉，太忙了。譚菲更是把那江明的表白忽略不計，變成了添亂。

等不到余劍聲，江明倒是頻頻來電，最后干脆單方面通知：“譚菲，下午五點老地方見，不見不散。”

老地方就是譚菲和江明都愛吃的一家米粉老店，食物味道絕佳，環境也算和諧。江明破天荒地姍姍來遲。等等，那是誰，一個身材高而略壯，頭發精短，面容打理得很干凈，穿一身淺色的亞麻休閑裝的男人。那個經常一身油污，一臉憨笑的土坷垃呢？

這是追求加約會的節奏嗎？她沒想到關系一經挑明，江明直接變成了行動派。

譚菲恨絕的話也說不出來了，結巴著撒謊，余劍聲給她來電話了，約她去朋友的農場玩。

“你去嗎？”江明不冷不熱。

“想去。”不知為何她竟然沒多大底氣。

“想去去唄。”譚菲反而怔住了。不知江明是生氣還是嘲諷。嘲諷她和余劍聲沒戲，別做夢？

她平時在江明跟前張牙舞爪慣了，此時卻覺得自尊掛不住，沒良心腹誹：江明，你等著瞧。

三

譚菲把江明拋到腦后一心追余劍聲。電話、微信、路遇、上醫院堵截，一副有耐心有決心樣。果然，一段時間后，余劍聲繳械投降：“譚菲，被你打敗了。”譚菲的心里立刻花團錦簇。

譚菲是走過相親路的女人，余劍聲是走過失戀路的男人，這樣的成年人一旦戀愛，就熱烈而簡單。余劍聲內斂，但譚菲熱辣，她走了太長的暗戀向往的路，還狠心甩了一個江明，就不能辜負了當下。現在她唯一的目標，就是把余劍聲盡快變成老公。

預料之中的事是她家人不同意，余劍聲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生，沒家世沒背景，她家調查的結果余劍聲還是個嫌貧愛富，覬覦錢財，騙女人感情的渣男。譚菲差點氣岔了。這是污蔑。

余劍聲很冷靜地說：“譚菲，我只在乎你一個人的相信。”

譚菲心里感動，她無條件相信他。她眼神堅定，她說她愿意為了余劍聲凈身出戶。只是他可能要被家里各方面刁難。她對此很抱歉。

只是譚菲像一只支棱著羽毛準備隨時為保護余劍聲而戰的戰斗雞，余劍聲那頭卻撤了，他態度疲累地說：“譚菲，咱倆算了吧，戀愛是輕松的事，你家里這樣讓人好累。”

譚菲的心一下虛空，感覺自己繃著勁沒有了任何意義。她家里對余劍聲的“刁難”還沒落到實處呢。

她想起了江明，她有多長時間沒見江明了。女人的心真是奇怪，這時候她不反悔也不很難過，反而惱恨上了江明。

她一個電話一聲嘶吼：“江明，你這段時間哪去了，快滾出來。”

江明顛兒顛兒地來了，除了更忙點，還是那副樣子。

可不知為何，譚菲看見他的一瞬間，心安得就像在那春天里溫馨的睡夢中無恨、無傷。

四

譚菲和江明到底還是在一起了，江明同樣受到了譚菲家的“威脅”和一系列的“刁難”，沒辦法，誰讓譚菲家是當地富豪。但沒征得譚菲的同意，他就向譚家表示，他可以簽婚前財產公證協議，另外憑譚菲低調謙遜的生活習慣，他完全能養活她，短短時日，江明已經拿下了一家電器代理。他信誓旦旦地向譚家表示，他的聰明才智還有待挖掘和發揮。

譚菲呆凍，這大言不慚的。

但除此，真愛還要拿什么證明？

譚菲踏過相親路，閱男無數，千帆過盡，她真明白她心之所向。最終譚家雷聲大雨點小的“刁難”不了了之，這源于江明非譚菲不娶的強硬態度。

當然，江明還是有缺點的，比如之前對譚菲過度寬容，以至于她差點上錯花轎；比如他小氣，在譚菲忽略他的表白時，刺激她去歷練懦弱渣男，好在她會知錯就改，否則……但在她驀然回首時還能看見他在，并一叫就應，這是大幸，也是深情。

譚菲以過來人的經驗總結，每個人尋愛就像是攀登云梯，要是中間有人等你，上云梯有人拉你，下云梯有人接你，那個人就是真愛了，至于其他，可以不計。

責編/昕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