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讀者

◎毛榮富

心中有讀者

◎毛榮富

也許你曾有過這樣的體驗：有幸與好友邂逅，又置身優美閑適的環境，這時你的“談興”一定很快就被激發出來，即使是隨意的交流，也會思緒聯翩，妙語如珠。寫作在本質上是一種思想情感的交流，所以心中要有讀者，要為自己創設一個適宜的話語情境。

心中有了讀者，你就不會只顧自己一路揮灑、盡情宣泄，就會設法吸引對方的注意力，不至于因為廢話連篇而使人昏昏欲睡；你就會注意文章的條理，不至于讓人理不出頭緒來；你就會擔心對方挑剔你行文中的破綻和疏漏，從而下筆更加嚴謹。所以，心中有讀者，就是以人為本，從人出發，顧及和尊重人們的閱讀心理、審美習慣和認知水平。

學生寫作，固然是給老師看的，但如果一直是以老師為讀者，總是以學生角色來規范自己，則可能使思維與情感受到限制。我們完全可以因文體與內容的不同需要而變換自己的讀者對象，創設不同的寫作情境。可以設想，假如面對的是親友，你的文筆也許會更溫情委婉，從容灑脫；假如面對的是論辯對手，你的言辭也許會更雄健有力，機巧智慧；假如你面對的是社會公眾，也許你的文筆會更大氣開闊，有指點江山之氣魄；假如你面對的是共同探討者，也許你的思維會更深入綿密、靈動鮮活。因為有了一個特定的對象，不管是忠實的讀者，還是愛挑剔的朋友，不管是欣賞你的親友，還是并不熟識的公眾，你都會產生一種表達的沖動，一種抒發的興致，一種宣泄的痛快。總之，內心有了“讀者”，你就能很快進入角色，找到感覺，思維之河會因目標明確而流淌得更歡快，情感之花會因備受矚目而綻放得更嬌艷。所以，心中有了讀者，有了一個具體特定的話語情境，就能活躍思維，激發情感，大可免除面壁枯坐、硬擠牙膏之苦，去獲得一種文思流暢、從容命筆之樂。

創設情境，似與讀者面對面，還會增添文章的情味和親和力。記得有一年的高考作文題是“給《光明日報》編輯部的一封信”，內容是反映一所學校環境受到污染的事。有些高分作文的一個共同特點就是與“編輯叔叔”如敘家常，注重情感交流，很具親切感和感染力，而更多的作文則是嚴肅有余而親切不足，有的甚至板起面孔像發表一份嚴正的環保聲明似的，盡管內容有可取之處，但作為一封書信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嚴重缺陷。

不但在書信中作者可以時不時地提及讀者，以“朋友”“你”相稱呼，就是在其他文章中也可照此辦理，比如李白的敘事詩中就時有“君不見”“勸君”等詞語的出現，使人讀之備感親切。這種寫法到了現代就用得更多了，葉圣陶先生說：“一般文章是以讀者為對象的，雖然不用‘你’字，實在卻隨處有‘你’的意思含在里頭，如果明白地把讀者稱作‘你’，就顯得格外親切，仿佛作者與讀者之間有著親密的友誼，素來是‘爾汝相稱’。”

有一篇《說謙虛》的作文，開頭第一段寫道：“光陰荏苒，日月如梭。新的一年開始了。我們在黨中央的領導下，進行著我們這一代人的長征。現在已經取得了很大成績，在這種形勢下，我們更應該注意謙虛。”如果這位學生寫這篇文章時，心中能有讀者，也許他就不會這樣“無的放矢”地寫了，因為不管是對誰講話，都沒有必要繞這么大的一個圈子。心中有讀者，就須尊重對方，就不會如此低估讀者的認知水平了。

《鄒忌諷齊王納諫》的第一段寫了鄒忌與城北徐公三次比美的故事，后來到朝廷見了齊威王，鄒忌肯定是要陳述此事的，因為它是“諷諫”的基礎，但文中卻省略了，只寫了他講的“臣誠知不如徐公美”這一句。為什么呢？因為讀者已經從前面知道了這個比美的全過程。作者這樣寫，與其說是為了追求行文的簡潔，還不如說作者有一種讀者意識，他深知：讀者已經知道和明白的事，就不必贅述了，要讓讀者利用最短時間來獲取更多的有用信息。舉這個例子是為了說明，我們在讀好文章時應該注意體會作者尊重讀者、服務讀者的可貴意識以及與讀者進行溝通和交流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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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榮富，中學語文特級教師，全國優秀語文教師，全國教育系統勞動模范。畢業于復旦大學中文系，從教三十余年，發表文章千余篇，著有《元明散曲》《作文散步》《漫步教壇》等專著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