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背影

海帆

走在廣州天河區繁華的大街，陳沖一轉身就走進了冼村：“握手樓”林立，抬頭看到狹窄天空，被交纏的電線切割；走在巷中頭上不時會有不明來源的水滴下來，空調水？晾衣服的水？澆花的水？沒人知道……攝影師陳沖當然顧不上這些，徑直穿過逼仄的羊腸小徑，到達一處天臺，熟練地將大疆精靈 Phantom 4 Pro升空。這就是陳沖工作以外的日常。

生活“飛地”

雖然不是廣州本地人，陳沖卻能準確地總結出廣州城中村的特性：“自建房野蠻生長，遍布著密密麻麻的‘握手樓，一般還會有一個百年的祠堂，再加上一條河涌或者是風水塘。”陳沖說自己是一個“愛走路的人”，在廣州生活8年，足跡遍布羊城，走過了大大小小的城中村。

陳沖以前還拍過不少和廣州地標有關的圖片，從各種特別的角度觀察廣州的現代建筑，看起來很是高大上，在網絡上很受歡迎，他卻將這些圖片稱之為“套路”：“找到點就能拍到，很多人點贊，我覺得大概是因為他們沒有試過一次性看到這么多關于廣州的航拍照片吧。”

與“高大上”的城市中央商務區相比，城中村人口流動性強，違章建筑遍地，因此“臟亂差”這種標簽其實也成為了一種“套路”，是大多數人形容城中村的一種“套路”。

村中租客們普遍懷有都市夢想，但他們當中很多都剛在廣州落腳。很多住在村里的人得去村外討生計，但是下班后的生活，高大上的CBD總是看起來與之格格不入。陳沖認為城中村是能體現出這座城市多面性格的：“非常神奇，舉一個例子，比如在平均房價超過6萬元/平米的天河區CBD旁邊的冼村，我能用5塊錢吃一碗豬肉湯粉，孩子們想踢球？溜到球場里踢就是了，根本不用花幾百上千塊租一個場子。”

冼村的拆建工作啟動已經快十年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冼村小學的足球場一直得以保留。“那天我其實想拍一拍落日下的珠江新城，廣州天氣難得地通透，陽光很和藹，高空視角下我意外看到在冼村小學的球場上，居然有幾個小孩子赤著腳在踢球。”在密密麻麻的舊民居還有拆遷的廢墟旁，小孩子們忘我地享受運動的快樂，整個畫面非常有趣。

圍城里的綠洲

“跳躍到身高所不能觸及的范圍，用俯瞰視角去觀察城中村本身就很有趣。”但陳沖覺得僅僅做到了視覺上的陌生還是不夠的，攝影中他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是：“如何跳出攝影慣常的套路，怎樣拍得更有意思？”

鳥瞰城中村，“臟亂差”的標簽被“秩序井然“取代。很多城中村的房子其實色彩很吸引人，換一個角度就像樂高積木搭的東南亞風情小鎮。有網友在陳沖圖片博客里留下評論：“住了N年，沒想到我原來住在馬卡龍之城里，好美。”陳沖作品中城中村的色彩各不相同，有的是藍色，有的是五彩斑斕，像即將被拆建的冼村，很多舊民居被拆除，原本的顏色已經不可見了，看起來灰灰的。陳沖將這些色彩、元素看作是城中村秩序的表達和村子本身的性格區分。

作為畫面元素，色彩是一方面，陳沖更看重的是村中的運動場：“基本每個村子都會有一個球場吧，球場一般是村小學的，平日里是對外開放的，很多球場的位置都不是城市中心，所以一般租金都會比較便宜，附近居民基本每個人都能租得起。”

“除了平時閑逛中的發現，我也會通過2D平面的地圖來定位，發現有操場有操場的城中村我就去拍。”去拍操場，陳沖說其實一開始只是想為拍攝畫面增加趣味性和區分度，鋼筋混凝土沙漠密不透風，運動場看起來就像一片綠洲；他沒想到在圖博下面的評論和解讀其實更有意思，讓人感受到廣州城市的溫度：“土地這么緊張，居然還保留了給人們運動的場地，幾十棟房子，換一個球場。”又或者是“要是把球場換成房子，應該可以賺好多錢吧？”……

打破了常規的視角之后，畫面有足夠的戲劇性，也就能夠引起了人們對自己日常生活的城市的思考和討論。“我想我的拍攝目的達到了。”陳沖這么評價自己的“城中村”系列圖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