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丟了

沈輕舟

人來人往的街頭，一對小夫妻急急地從飯館里沖出來，張口就喊：“我們的孩子不見了！誰看見我們的孩子了？”這年頭人販子猖獗，有時候真是防不勝防，小夫妻這么一喊，路人紛紛停了下來，都替他們著急上了。

“娃兒多大了？啥時候丟的？”“孩子今兒穿了什么顏色的衣服？”有好心人就這么問起來了。

“孩子一歲都不到，還不會走路。他睡著了，我們就把他放在一輛大紅色的嬰兒車里！”孩子媽媽急道。“我們只是去飯館點個菜，沒想到一轉頭嬰兒車和孩子都不見了！”年輕的孩子爸爸也是急得不行。

“大紅色的嬰兒車？我倒是見過！”這個路人說著抬手朝前頭一指。那是拐角的一家糕點鋪，鋪子門口可不就停了輛大紅色的嬰兒車！

“寶寶！寶寶！”孩子媽媽瘋了一樣沖到糕點鋪門口，謝天謝地，孩子還好好地睡在嬰兒車里。“你是誰？為什么偷走我們的孩子？”孩子爸爸朝嬰兒車邊的一個老頭質問道。老頭看起來精神矍鑠，小夫妻沖過來時，他正輕輕晃著嬰兒車逗里頭的小嬰兒。

老頭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又是誰？”這可把孩子爸爸惹火了：“我們是孩子的父母！你肯定是人販子，偷了我們的孩子！”

路人一聽這話，紛紛對老頭指指點點。老頭把嬰兒車往自己身邊拉了拉，說：“你們有什么證據證明這是你們的孩子？”孩子爸爸一聽更是火冒三丈：“好你個人販子，叫你偷我們的孩子！”上前就要揪老頭的衣服。沒想到一把年紀的老頭身手比他還靈活，不但成功躲過，反手一把還把孩子爸爸的兩只手給扭到了背后。“哎哎哎，松手松手！痛！”孩子爸爸大聲嚷嚷。

“大爺，這孩子真是我們的！”孩子媽媽急忙討饒。

老頭并不放過孩子爸爸，說：“那你們說說，這孩子貼身穿的衣服是什么顏色？什么材質？”“這……”小夫妻對視一眼，孩子媽媽不確定地說：“紅色？黃色？是紅色的吧。材質？材質肯定是棉的。”

老頭哼了一聲，掀開嬰兒的小被子一角，擼起他的小袖子，只見里頭是一截綠色的綢質小衣裳。“這……”不止小夫妻，連圍觀的路人都有些傻眼。

“這真是你們的孩子？哪有父母不記得自己孩子今天穿什么貼身小內衣的？”

“那、那是因為孩子是他奶奶帶的，今早是奶奶給穿的衣服！”孩子媽媽連忙解釋。

老頭“哦”了一聲：“那么我再問你，嬰兒小腿肚子上有沒有一塊疤？有的話是在左腳還是右腳？”

“我們的孩子腿上沒疤！”孩子爸爸大聲道。

老頭當場撩開了嬰兒的右邊褲腿，白生生的小腿肚上赫然有一道三四厘米長的疤。那疤剛褪了痂，有肉紅色的小嫩肉長出來。“這……”小夫妻頓時都傻了。

“這不是你倆的孩子啊，搞了半天原來你倆才是人販子！”路人議論紛紛。有人說：“走，把他們送到派出所去！”這時，剛好有兩個民警經過，見一大群人圍在路口，忙問發生了什么事。

“警察同志，這確實是我們的孩子啊！”孩子媽媽哭訴了經過。民警沒表態，讓夫妻二人拿出身份證，小夫妻一摸口袋，身份證都沒帶。

“打個電話，把能證明你們身份的人叫來也行。”一個年長些的民警說。

“這……”夫妻倆又為難了，“我和老公是來孩子奶奶家看孩子的，這會兒老人家走親戚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也就是說，沒人能證明他們的身份。

“大爺，您是從哪兒得來的孩子？”有個年長的民警又轉而問另一個當事人。

老頭說：“撿來的。”此言一出，現場的人都有些愣了。老頭接著又不滿地說了一句，“我就是想給他倆一個教訓。”

這事兒還得從今天中午說起。老頭在飯館吃完面往外走時，迎面遇上了一對小夫妻，妻子推著一輛大紅色的嬰兒車。見里頭的小娃娃可愛，老頭就忍不住站著看了會兒。隨即他就感覺不對，小娃娃身上有一股很明顯的尿騷味，小衣服也穿得很不舒服。

小娃娃伸著手朝外抓啊抓的，看起來是餓了，可這對小夫妻誰也不看小娃娃一眼，只顧著在那邊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

輪到他們點餐時，這對小夫妻又在為吃牛肉粉還是牛肉飯起了爭執，兩人越吵越兇，最后妻子居然手一松，任由嬰兒車骨碌碌朝外滾了。飯館內部的地勢較高，外面就是馬路，幸虧老頭伸腳把嬰兒車一攔，要不然嬰兒車直接滾出去，后果不堪設想！

老頭把嬰兒車停在原地，想等小夫妻冷靜下來后勸勸他們，可這兩人居然捧著手機往一張桌子的兩頭一坐，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地冷戰起來。

“你們知不知道自個兒還有孩子要照顧啊？”說到這里，老頭忍不住再次動了氣。

“我們……”丈夫想說些什么，到底還是和妻子一起羞愧地低下了頭。這對小夫妻剛夠結婚年齡就匆匆忙忙結了婚，生下小娃娃后自己怕耽誤工作，就把孩子送到鄉下讓爺爺奶奶照看。雖然這對小夫妻每隔一兩個月都會回來看孩子，可他們自己還是孩子呢，每次讓他們照顧孩子，最后的結果都是孩子大哭起來。一來二去，孩子的吃喝拉撒，還有穿衣服就都是孩子的奶奶在管了，這天早晨也不例外，難怪這對小夫妻不知道孩子貼身穿了什么。

“當時我在原地等了足足五分鐘，他們愣是沒想起孩子來！我就把孩子帶到街對面的糕點鋪，一直看著他倆，想看看他倆什么時候才會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孩子！”老頭怒氣沖沖道，“他們找來時，我又問他們孩子身上有沒有疤，想著他們要是答出來了，我也就把孩子還給他們算了，可他們竟然連這也不知道，這爹媽當的……”小娃娃腿上的疤是老頭給孩子換尿布時看到的。“尿布就在嬰兒車上，你們連給孩子換一下都不愿意，那是你們生的啊！”老頭倒不懷疑這兩個人是人販子，人販子哪有這么粗心大意的！

“咱媽上個月打電話說娃娃摔了一跤，小腿肚子上磕了一下。”妻子捅了捅丈夫，小聲道，“我當時忘記跟你說了，這工作一忙，我也就忘了。”

“現在很多小年輕都這樣，生完了孩子把孩子往家里老人那兒一丟，就兩手一撒只顧自己的事了，管生不管養。這種事情我見多了。”那個年長的民警感慨道。突然他臉色一變，“哎，我想起來了，大爺，您不就是那位……”

老頭臉上現出一抹悲傷，沉重地點了點頭。這精神矍鑠的老大爺其實也是個苦主，原先他和老伴兒一起替在外地工作的兒子兒媳婦養著八個月大的孫女，一年前兒子兒媳婦回老家看女兒，他們說要帶女兒出去逛逛街，結果兩個大人因為一點小事當街吵起來，等他們吵完了，嬰兒車里的孩子早被人抱走了。

“就……一直沒找回來？”孩子媽媽臉上現出不忍，問道。

老頭難過地別過頭去。年長的民警搖了搖頭，停了會兒才說：“所以你們要懂得惜福，趁孩子還在你們身邊的時候。”說著把孩子遞過去，“不要仗著自己年輕就逃避責任，既然把娃娃生下來了，就要做一對稱職的父母！”

“是是是，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孩子的！”孩子媽媽緊緊地把孩子抱在懷里，和丈夫一起重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