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感（外三首）

□ 楊勝應（苗族）

在場感（外三首）

□ 楊勝應（苗族）

歸途

最先歸來的是樹葉，慢慢地

丟掉色彩，讓自己成為

最接近大地的事物，其次是

雪花，也是慢慢地，但她丟掉的

不是色彩，而是體溫，讓自己

成為人間最冷的一部分

再后來是人，他們也是慢慢地

他們的快取決于火車的速度

他們丟掉了古銅色，也丟掉了

羞澀，但沒有丟掉方言和身份

能夠讓流淚也成為一種幸福

他們注定會成為村莊

最終的歡樂

在場感

傍晚時分，灶膛里燃燒著

麥秸稈和稻草，我坐在炕邊

和母親頂著炊煙說話

聊天的內容不涉及江湖

但提到了遠。不過我們都只為

眼前的青菜、蘿卜而感動

到了晚上，星星和月光一起

照耀我們，但我們說到的

卻是更近更細小的東西

比如手中的苞谷和墻角的紅薯

它們不會說話，但會被

幸福和歡樂，從門縫

傳到鄰居耳朵里去

借用

很多時候我都不得不借用一些事物

來代替病患、疼痛與災難，甚至

連快樂和幸福也如此。比如父親的煙

包括煙灰以及泥巴、口水，都是

可以止血止痛的，無外乎兩種物品

一是老白干和頭痛粉。可以止住

汗水和淚滴的只有清澈的溪水

我曾反復借用它們來想父親

但從來沒有借用過任何一個地名

因為快樂和幸福是細小的

可能是一個電話，也可能是一次客居

秘密

十五的月亮已經高高地掛在天空

父親還坐在田埂上抽煙

撲騰的星火，讓我懷疑那是

一只落單的螢火蟲，也讓我覺得

像隨時都可能落地的星辰

但在七八歲的年齡，我更在乎

的是西瓜，所以我去偷瓜的時候

父親沒有看見我

他可能只是遠遠地想著我

我把這件事情隱瞞到了現在

直到我的孩子現在也知道了什么是西瓜

我才知道西瓜為什么那么紅

為什么那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