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安格里盧2017環西班牙自行車賽

文/速度哥

最后的安格里盧2017環西班牙自行車賽

文/速度哥

2017年的環西，見證著一代天驕的登基，也見證著一代梟雄的謝幕。克里斯·弗魯姆經過六屆比賽的苦苦追尋之后，終于披上了夢寐以求的紅色領騎衫。而本土傳奇阿爾伯托·康塔多，則終于在自己的家鄉結束了輝煌而富有爭議的職業生涯。兩位巨星之間的對話，貫穿著本屆環西，也貫穿著整個車壇，甚至貫穿著這些年的公路自行車歷史。

當你有真正的目標，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這句話大概是世界上最沒道理的雞湯，居然在本屆環西第20賽段最終應驗。

這是康塔多職業生涯的最終戰役（你不能把大環賽的榮譽騎行也算進去），在這個賽段之前——或者說在他的整個職業生涯里，康塔多一直在不屈不撓地進攻。因為第三賽段的胃病，他的總成績起點被降到了谷底，自此之后，他從未束手就擒，只要有爬坡，你都能看到他扭動著靈蛇般的腰身，義無反顧地擺脫主集團。不過，這份不屈往往轉化成無奈。康塔多的搖車確實失去了全盛時期的凌厲，他在以天空車隊山地火車為首的主集團精確圍捕中，往往會被追上，被反超。今年前7場多日賽下來，康塔多還從未贏得過賽段或者總成績冠軍，甚至一度還有環安達盧西亞、巴黎-尼斯、環加泰羅尼亞和環巴斯克的連續總成績亞軍。這樣的“低迷”在他的職業生涯中從未有過，英雄遲暮，這是所有運動員都無法回避的問題。

善始善終從來不是自行車運動員的宿命，強如羅德里格斯、坎切拉拉，甚至是康塔多的老對手安迪·史萊克，都在職業生涯的最后一個賽季歷盡坎坷。而康塔多的結局，在他連續不斷的“自殺式進攻”之下，似乎更顯悲涼。

然而安格里盧之戰絕非如此。這一天的最后，我們所有人都看到了“El Pistolero”——槍手、康塔多在江湖上的諢號——在安格里盧之巔打出了職業生涯最后一槍。

帶著3分34秒的總成績劣勢進入這個賽段，人們已經對他逆轉取勝，甚至登上領獎臺不抱希望，即便是以一個賽段冠軍的榮譽結束整個賽季，也是非常大膽的設想。117km的超短距離賽程，最后連續3個高難度爬坡，對于好斗的人，的確非常適合發揮想象力。在過往幾屆大環賽的超短距離賽段，康塔多都有著極其炸裂的表現，相信弗魯姆一定不會忘記，他的2016屆環西正是因為康塔多的攪局而倒在同樣超短距離的第15賽段。當時康塔多和金塔納在比賽初期的下坡發動偷襲，天空車隊的山地火車一時疏忽沒有反應過來，結果導致弗魯姆一戰輸掉接近3分鐘，最終屈居亞軍。

這一次，康塔多仍然是弗魯姆不得不防的“心腹大患”——盡管在總成績榜上還有3個比西班牙人更為接近的對手。“還有三天，我就不會再進攻你了。”康塔多在17個賽段過后對弗魯姆說。盡管情話很動聽，兩人在賽場上還是針鋒相對。第18賽段倒數第二個爬坡進攻、第19賽段伙同隊友空中加油，康塔多仍在想盡辦法向領獎臺發起沖擊。無論康塔多還剩下多少彈藥迎接生涯最后一戰，他的進攻依然充滿威脅。

事實證明，這確實是不平凡的一天。連日放晴的環西在這一天迎來了大雨，安格里盧山頂云霧繚繞，甚至刮起了大風。即使是老天爺，也在期盼一場史詩對決。盡管天氣惡劣，但是不到120km的賽程還是慫恿了很多人放手一搏。比賽一開始，大量鼎鼎有名的爬坡手就開足馬力，發動突圍了。快步車隊的阿登好手阿拉菲利普以及出自康塔多基金會車隊的恩里克·馬斯、BMC車隊的名門之后尼古拉斯·羅切、綠刃車隊的“雙主將”耶茨兄弟、移動之星車隊的本土新星馬克·索勒、環法領獎臺得主羅曼·巴代，還有馬琴斯基、德尼菲爾兩位賽段冠軍得主，都加入了強力突圍豪華團。

身處GC集團的康塔多無法突圍，為了他的完美收官，整支崔克-世家蘭鐸車隊都頂到主集團前方，死死控制著突圍集團的時間差距——這也使得這場最終戰役從一開始就劍拔弩張。天空車隊同樣三軍用命，他們不再像過去的超短距離賽段那樣早早耗光副將，而是選擇暗度陳倉，將兵力留到最需要用的時候。當比賽進入首個爬坡點科貝托里亞山，尼巴利所在的巴林美利達車隊試圖發起加速，這時天空車隊就用強硬的回應來宣示戰力。這種情況下，再無GC車手敢班門弄斧，凱德爾曼、薩卡林、伍茲，抑或阿斯塔納組合米格爾·安格爾·洛佩茲和阿魯等人都只能安安生生跟隨。

另一座山——科達爾山到來，戰斗升級。巴林美利達車隊再次試圖組織兵力，康塔多的貼身副將潘塔諾也毅然決然頂到集團前方提速。這種情況下，GC集團進一步減員，薩卡林短暫掉隊，阿魯更是徹底放棄掙扎。當大家都步履蹣跚地登上這個只有5公里的爬坡點，康塔多卻已經在集團前方做好準備，隨時準備彈射。

也許大家都沒想到科達爾的下坡如此兇險。陡峭、急彎、大雨，這個下坡具備一切危險性因素，在主集團到來以前，一臺賽事摩托車就已經翻在路邊。參賽選手同樣難免意外，領騎集團中的移動之星小將索勒就率先在切彎時側滑，好在他傷勢并不嚴重，仍能繼續比賽。主集團中，率先下坡的德拉科魯茲也遭遇了嚴重摔車，然而他的情況更加嚴重，只能在距離完成整屆比賽還有一步之遙的情況下飲恨告別。這兩人都是年初巴黎-尼斯收官戰上和康塔多共同發動進攻的“老鄉”，當時康塔多只差2秒就能完成對天空車手大埃納奧的逆襲。此次兩位“戰友”的連續意外，似乎又是康塔多沖擊賽段冠軍的不利因素。

與此同時，GC梯隊中最大的意外事件也發生了，向來下坡能力數一數二的尼巴利居然也遭遇了摔車。這讓他短暫掉出主集團，好在他的隊友佩里佐蒂相當給力，在下坡結束前就將他帶回主集團。環西結束后，尼巴利才在檢查中發現他當時已經遭遇了肋骨骨折，能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挺過了安格里盧，同樣是一段佳話。

尼巴利的受傷，讓主集團再無膽大包天之人敢在下坡挑戰天空車隊——除了康塔多。此時他的隊友潘塔諾也處在了殺神狀態，正以洪荒之力給康塔多帶最后一程。而快步車隊也適時由馬斯從突圍集團中下來，接上自己的恩師。轉眼間就是安格里盧長達12km的漫漫長路，康塔多相對主集團手握40秒的領先，向職業生涯最終的榮耀進發。

回首2015年環意，康塔多在因機械故障落后的情況下，在莫爾蒂羅洛山連超31人，成為近現代大環賽上最偉大的個人表演之一。來到安格里盧，他也只能憑借連續的刷卡才能達成所愿。亞當·耶茨是他追上的第一位車手，此時爬坡還有10km，在潘塔諾的領騎結束后，亞當·耶茨也無力跟隨。這時，耶茨兄弟中的老哥西蒙無縫銜接，降臨康塔多集團，并且一同趕上了前方不遠的巴代和索勒。一時間，康塔多集團開起了5人山地火車，集團最前方僅剩的馬琴斯基也在短暫的負隅頑抗之后直接被刷卡。

最后幾公里成了主集團和康塔多的拉鋸戰。太陽網車隊一度為了保護凱爾德曼的領獎臺席位而發起加速，然而2km過后他們也只好偃旗息鼓。佩里佐蒂一路帶著尼巴利頂在集團前方，然而傷勢不輕的尼巴利也無法做到更多。40秒左右的差距，康塔多連貫而優美的搖車，主集團嚴肅的面孔，在直播鏡頭前來回切換。沒有人能準確說出康塔多還有多少彈藥，他到底能不能堅持到最后，最后5km，他甚至一度拉開到1分鐘以上的時間差，主集團中的最強團隊天空似乎也沒有拉速度的意思。

這段時間，對于康塔多的車迷來說是煎熬的，也是幸福的，他們的偶像正在面對職業生涯最后一次艱難考驗，而他看上去似乎要成功了。甚至，他登上領獎臺的希望也正在變得越來越大。總成績暫居第五的康塔多落后第二的尼巴利僅有1分57秒，落后第三的凱爾德曼只有1分17秒，落后第四的薩卡林只有1分05秒。只要這3人里有其中兩人沒有守住時間優勢，康塔多就能擠上領獎臺。

不過，這3人沒有坐以待斃。此前一路沉寂的薩卡林終于在最后4.2km起發加速，并且帶出了凱爾德曼。俄羅斯人短暫的大環賽生涯并不順利，2016年環意的第19賽段，他在沖擊人生中第一個大環賽前五時遭遇嚴重摔車，遺憾退出比賽。今年他在環意取得第五的情況下，在環西迎來了個人首個大環賽領獎臺良機，自然不能錯過。一開始，他的擺脫沒有獲得成功，普爾斯和佩里佐蒂很快就將他追上，但是跟在主集團中，他和康塔多的時間差距也在逐步縮減。

進入最后3km，情況開始變得微妙。康塔多的搖車勢頭開始逐漸減弱，處在第二位的克魯伊斯維克也始終無法迫近康塔多或者拉開主集團，而主集團也即將來到土崩瓦解的臨界點。安格里盧最后2.5km會有一段明顯的海拔爬升，坡度會逐步增加到22%，這段路將很可能成為比賽的勝負手。這時候，薩卡林再度試圖加速，而總成績只比他領先12秒的凱爾德曼只能再次強行跟進。這次消耗，讓受傷的尼巴利率先掉隊，此時大鯊魚僅有52秒的領獎臺優勢。4年前，尼巴利正是在安格里盧輸給了克里斯·霍納，輸掉了整場環西，如今，他面臨的處境甚至更加殘酷。

最后2km，天空車隊終于痛下殺手。普爾斯與弗魯姆兩人憑借自然加速迅速甩掉薩卡林和凱爾德曼，向1分鐘之外的康塔多發起追擊。此時此刻的康塔多已經通過最陡的路段。在他的家鄉，兩邊的車迷都在向這位斗士發起山呼海嘯般的吶喊。霧逐漸變濃，普爾斯和弗魯姆就像一列神秘的高速列車，追趕著前方的獵物。幾百米之后，凱爾德曼終于無力招架，被薩卡林甩掉，而尼巴利還在更遠的后方由佩里佐蒂引領著前進。一時間，GC榜上的二三四五名按照倒序依次逼近終點，而且時間差距都在相互之間的總成績差距左右，領獎臺的爭奪變得十分膠著。盡管普爾斯和弗魯姆在蠶食著康塔多的時間優勢，但從另一方面看，倘若康塔多奪得賽段冠軍，兩名天空車手還能瓜分掉賽段二三名的減秒，從而間接幫助康塔多提升總成績排名。直到此時，可能所有人都不會想到在康塔多的最后一戰的最后2km，整條賽道上的人都在幫他！

康塔多進入最后1km，他的體力明顯下滑，速度也在減慢，實況畫面也已經無法交代所有人相互之間的時間差距，比賽的緊張程度令人窒息。在環西結束之后，人們會發現這場比賽的收視率創下了15年來的新高，而當時，觀眾們只是焦慮地看著。

康塔多開始坐在坐墊上踩踏，他的搖車開始難以維持，普爾斯僅僅用了1km多一點，時間就被迫近了半分鐘！好在，陡坡在最后700米結束了，弗魯姆也沒有在最后階段進行二次彈射，康塔多已經確保拿下這場勝利了！

El Pistolero！2008年的安格里盧、2012年的Fuente De，還是在環西的賽場上，康塔多打出了職業生涯最讓人難以忘懷的一槍！

這一夜無疑屬于康塔多，即便弗魯姆在17秒后過線，鎖定其職業生涯首個環西總冠軍。在康塔多的整個職業生涯中，他很少擊敗弗魯姆。2007年環法的拉斯姆森、2009年環法的阿姆斯特朗乃至整支阿斯塔納車隊、2010年環法的施萊克兄弟、2012年環西的羅德里格斯、2015年環意的阿魯與蘭達，通通倒在了康塔多的槍下。但是當弗魯姆在百屆環法崛起，康塔多才迎來了真正的苦主。弗魯姆的看表大法簡直是康塔多率性搖車的天敵，在功率計統治車壇的當下，康塔多式的Freestyle變得越發吃力，也變得彌足珍貴。2014年環西，康塔多在大環賽中唯一一次擊敗弗魯姆，3年之后，老去的西班牙三劍客已經對弗魯姆無可奈何。只是，老兵不死，即便弗魯姆這次穿走了紅衫，康塔多依舊把最多的掌聲留在了西班牙。

最終，康塔多還是沒能登上領獎臺—尼巴利和薩卡林頑強守住了二三位，崩盤的凱爾德曼也在第二天的榮譽騎行之后重返第四名。但是康塔多的環西絕非能以失敗來概括。他在第三賽段就早早因為胃病而失去了爭冠希望，但是他卻從未破罐子破摔，而是每一天都以蠻不講理的進攻來給比賽增添光彩。綠刃三保險、阿斯塔納雙子星、BMC雙雄等志在總成績的車手都在連日鏖戰中迷失了自我，但是只有康塔多能在逆境中不斷向前邁進，最終在世人的敬畏中以安格里盧的勝利告別賽場。

“Un a?o más（再戰一年）”，西班牙人們已經將他們的挽留，編寫成歌詞，來向他們心目中的英雄致敬。也許，康塔多真的會再戰一年，但他也許真的已經滿足了，不留遺憾了。

每個人都會面臨最后一戰，但對于康塔多，每一戰他都當做最后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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