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戲言成讖語劉半農挽聯起風波

1931年11月10日，劉半農邀好友數人會于鄭穎孫家，其中有徐志摩。徐與劉二人曾一起在倫敦相處，徐志摩到北大教書后，經常與劉半農相聚。那天鄭穎孫很高興，將自己珍藏的舊詩箋拿出來給大家賞鑒。徐志摩選了十幾張精美的，說：“小曼愛此，將歸以遺之。”當天徐志摩很興奮，許是酒助興。席間接到一個電話后回來，滿臉喜氣說：“我明早六點南飛，明晚此時，當與小曼共飯也。”

劉半農愛開玩笑，聽說徐志摩要乘飛機，說“飛空之戲，君自好之。我則不敢嘗。”劉半農確是一生不坐飛機。徐志摩說：“危險在所難免，我自甘之。我茍飛死，君當為我作挽聯。”劉半農笑著答應：“諾。”

席散，劉、徐握手道別時，徐志摩再笑著說：“一事費神，我若死，毋忘作挽聯。”不料，戲言竟成讖。

11月11日早晨徐志摩乘機南下回家。11月19日早八時，徐志摩搭乘中國航空公司“濟南號”郵政飛機由南京北上（該飛機是張學良的專機，志摩免費乘坐），準備去參加當天晚上林徽因在北平協和小禮堂為外國使者舉辦中國建筑藝術的演講會。當飛機抵達濟南南部黨家莊一帶時，忽然大霧彌漫，難辨航向。機師為尋覓準確航線，只得降低飛行高度，不料飛機撞上開山（現濟南市長清區崮云湖街道辦事處境內），當即墜入山谷，機身起火，機上人員兩位機師與徐志摩全部遇難。

數日后，劉半農聞噩耗即挽聯：

下夕清談成永訣；

萬山云霧葬詩魂。

北平朋友為徐志摩舉行追悼會，決定不收挽聯，劉半農將挽聯收起。一年后，劉半農寫了一首打油詩《飛行詩之一》：

我哭志摩非命死，

“萬山云霧葬詩魂”。

于髯畢竟聰明甚，

一杖飛天代老身。

自注云：今補敘于此，志摩有知，當喜老友未嘗負諾也。然志摩嘗允為余《揚鞭集》撰新序，而索余寫一便面，以為交換。此項債務，只能一筆勾銷矣，嗚呼！

此詩發表于1933年11月1日第28期《論語》，未料竟引出一場游戲式的筆墨官司。《論語》編輯部收到國立北平大學女子學院一個自稱“林黛玉姑娘”寫的明信片：

貴刊廿八期，劉復博士桐花館吊志摩詩，有“萬山云霧葬詩魂”之句，自注謂挽聯中亦嘗用之。可見該博士于其所作，甚為得意。不知本姑娘早于二百余年前，與薛大姑娘聯吟，有“冷月葬詩魂”之句。該博士學貫古今中外，必無不知之理。明知故用，顯系有意侵占。該博士作詩，素好套用成句，有目共見。但皆自行告發，例可鑒宥。乃獨于本姑娘詩句，一再套用，從未聲明，豈亦以本姑娘為一“弱女子”而可欺負（非侮字，勿妄改）耶？用特提出抗議，仰該博士速在本刊圓滿答復。否則唯有進行訴訟，要求賠償損失。該博士將悔之晚矣。專此，順候撰安。十二月廿三日，林黛玉姑娘上。

劉半農見后，寫了一首打油詩《答林妹妹》：

“冷月”“詩魂”不專賣，

佩文韻府試翻查。

七分三與五分四，

妹妹先為抄襲家。

并自注：“冷月葬詩魂”之句，見于《紅樓夢》第七十六回，是林姑娘與史湘云姑娘聯吟，林姑娘萬無記錯之理。而來函誤作與薛大姑娘聯吟，顯系不知什么鄉下姑娘或市井姑娘或替林姑娘倒馬桶的老媽子，假托林姑娘名義，希圖搗亂。仍查照本詩翁向來不肯欺負弱女子之成例，置勿深較。

明信片究出何人之筆，無從考查。作為文壇趣事，笑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