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詩歌中的大地意象及其生命蘊含

李御飛

海子詩歌中的大地意象及其生命蘊含

李御飛

海子詩歌中鄉(xiāng)村、大地等意象的描寫非常豐富，其中既有詩人對作為生命養(yǎng)育者與過去時光代表的村莊的歌頌與緬懷，也有對與大地原始生命力相對抗的欲望的清醒認(rèn)識與痛苦思索。海子對詩人的職責(zé)與詩歌的意義表達(dá)了堅定的信念，他將詩歌看作是促發(fā)新的生命、帶給人類希望的力量。

海子詩歌 大地 生命 欲望

Author: Li Yufei

is from the Affiliated Secondary School of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pecializing in Contemporary Poetry.

海子的詩歌浪漫而狂妄，他有“姐姐/今夜我不關(guān)心人類/我只想你”的執(zhí)著情懷，有“秋天深了，王在寫詩”的狂放不羈，他也有“亞洲銅/亞洲銅/擊鼓后/我們把跳舞的心臟叫做月亮”的奇特想象。他詩中的意象常常廣闊而壯美，如大地，如王位，如太陽；他詩中的語句常常晦澀而厚重，似鋼鐵，似烈焰，似沉吟，他的詩給人帶來的往往是大海般深不見底而又多姿多彩的豐富感受。在這些詩句中，尤為動人的是那些書寫鄉(xiāng)村、吟詠大地、思考生命的部分，正是這些詩句體現(xiàn)了海子的詩歌理想，那就是“直接關(guān)注生命存在本身”，他堅信“這是中國詩歌的自新之路”。通過對大地及相關(guān)意象的摹寫，海子思考的其實是人類的普遍問題，尤其是人的生命存在的問題。

一、鄉(xiāng)村的溫暖記憶

在中國人的心目中，關(guān)于大地的最初也是最深的記憶就是鄉(xiāng)村，那是人們的故鄉(xiāng)，也是心靈的家園。作為出生于安徽農(nóng)村的詩人，鄉(xiāng)村記憶始終陪伴海子，村莊以及與村莊相關(guān)的意象成為他一再描寫的對象。村莊對于海子來說不僅僅是他魂牽夢繞的家園，同時也表明了他作為外出者、漂泊者的身份象征。家園既是故土，是與作者的童年、親人相關(guān)聯(lián)的回憶的載體，同時又是原始、純樸的文明形態(tài)的代表，體現(xiàn)著人與自然之間親密和諧的關(guān)系。與之相對，外出、漂泊則意味著對這種文明形態(tài)和天人關(guān)系的背離。

在海子的詩中，村莊曾經(jīng)也是溫暖美好的。寫于1984年的《村莊》是海子詩歌中少有的充滿溫馨與安寧的詩。詩句意象簡單，情緒平淡，但是每一個人讀了都會被打動：

村莊里住著

母親和兒子

兒子靜靜地長大

母親靜靜地注視

蘆花叢中

村莊是一只白色的船

我妹妹叫蘆花

我妹妹很美麗

在對村莊的美好回憶中負(fù)載著對過去時光及親人的懷戀。那蘆花叢中像白色船只般的村莊帶給人的是幸福安定的感覺，而名叫蘆花的美麗的妹妹是與“我”的快樂童年緊密相連的。這里沒有掙扎與對抗，沒有痛苦的吶喊，也沒有殘酷的犧牲，一切都如造物之初般單純靜美，一派天真。

《九首詩的村莊》中作者寫道：“九首過去的舊詩/像九座美麗的秋天下的村莊/使我舊情難忘”（290），“美麗的秋天下的村莊”，是與耕種、豐收、糧食相聯(lián)系的，總是引起人們無限的懷念。村莊和大地哺育著人的生命，既是生命的開始，也參與了生命成長成熟的過程，無論天涯海角，都與人的生命緊緊相連。“健康的麥地/健康的麥子/養(yǎng)我性命的麥子”（《麥地》 102），“如今我坐在街鎮(zhèn)的一角/為你歌唱，遠(yuǎn)離了五谷豐盛的村莊”（《長發(fā)飛舞的姑娘》 334），這些詩句同樣表達(dá)了對作為生命養(yǎng)育者與過去時光代表的村莊的歌頌與緬懷，也是對生命的禮贊。

除了對村莊的直接描寫外，村莊中的人和物也成為美好情感的寄托，海子在寫到這些人與物時筆調(diào)往往特別溫柔，情感也特別細(xì)膩。在《麥地》中詩人寫道：“月亮下/連夜種麥的父親/身上像流動金子”（100），月光下麥地中辛勤耕作的父親被賦予了一層神圣的光輝，天、地、人完美地融為一體，像是一首古老的頌歌，調(diào)子寧靜而悠遠(yuǎn)。整首詩渲染了一種滿足、興奮、贊嘆的情調(diào)。再如《美麗白楊樹》：“美麗的白楊樹 這是一位無名的詩人/使女兒驚訝 而后長成幸福的主婦不免終老于斯/這是一位無名的詩人使女兒驚訝/美麗的白楊樹/這多像弟弟和父親對她們的忠實。”（335—336）這幾句詩傳達(dá)了一種穩(wěn)定、和諧的關(guān)系，在人和人之間，人和自然之間，有著忠實的守護(hù)、幸福的成長、詩般的情意，仿佛延續(xù)了上千年上萬年，亙古不變。而實際上，該詩的前半部分寫的是“幻變無常的人類/可還記得白色的楊樹 平靜而美麗”（335），這一切寧靜美好的狀態(tài)也許只能存在于人類的回憶之中。因此詩人又感受到一份對于大地星辰的負(fù)疚，“詩人，你無力償還/麥地和光芒的情義//一種愿望/一種善良/你無力償還”（《麥地與詩人·詢問》 355）。自然賦予人類以生命，以良善的情義，而人類卻日益遠(yuǎn)離自然，甚至背叛了自然。在對天地自然的由衷感懷中，詩人始終保持著冷靜的反省意識，這遠(yuǎn)遠(yuǎn)比單純的歌頌與贊美更為深沉。

西川說：“每一個接近他的人，每一個誦讀過他的詩篇的人，都能從他身上嗅到四季的輪轉(zhuǎn)、風(fēng)吹的方向和麥子的成長。泥土的光明與黑暗，溫情與嚴(yán)酷化作他生命的本質(zhì)，化作他出類拔萃、簡約、流暢又鏗鏘的詩歌語言，仿佛沉默的大地為了說話而一把抓住了他，把他變成了大地的嗓子……”詩人和村莊大地的天然親近感往往構(gòu)成詩歌最為動人的部分，因為這正是生命存在最為質(zhì)樸、最為原始的狀態(tài)，只有處于這種天然關(guān)系之中，人才能獲得精神上的安定與心靈的平靜。有人說：“海子筆下的鄉(xiāng)土題材，是一種精神家園的隱喻，而非對農(nóng)耕時代的依戀。”對于一首詩來說，非此即彼的判斷并不一定恰當(dāng)，在海子的詩里，農(nóng)耕文明與精神家園，個人的純真年代與人類的原初生命力，很多時候是難以割裂的。而且尤為可貴的是，詩中所抒發(fā)的情感總是厚重的、立體的，而不是單一情感的片面表達(dá)，這就為讀者提供了充分的解讀空間。

二、大地的痛苦質(zhì)問

對鄉(xiāng)村田園生活的懷戀只是海子詩歌的極少部分，海子的詩更加意味深長的地方卻在于面對大地所引發(fā)的思索與反省。美麗寧靜的鄉(xiāng)村生活像是一個轉(zhuǎn)瞬即逝的夢，因為太美太短暫而充滿了虛幻感，真正沉重的永遠(yuǎn)是現(xiàn)實，是大地之上正在發(fā)生的一切，因此在海子的詩中更經(jīng)常看到的卻是痛苦的、荒涼的大地，詩人從表面的豐收與美麗中往往能看出隱藏其中的真相。“麥地/別人看見你/覺得你溫暖，美麗/我則站在你痛苦質(zhì)問的中心/被你灼傷/我站在太陽 痛苦的芒上”，“麥地啊，人類的痛苦/是他放射的詩歌和光芒！”（《麥地與詩人·答復(fù)》 355、356）麥地在這里成為“神秘的質(zhì)問者”，根根麥芒正如太陽的光芒一樣映照出人類的痛苦，這痛苦也許是世世代代生存的艱辛，也許是人與大地親密關(guān)系的不復(fù)存在，對于詩人來說，更是成長的痛苦與遠(yuǎn)離的恐懼。海子15歲離開家鄉(xiāng)，來到京城讀書，他瘦小纖弱，生性敏感，面對從未接觸過的大都市，面對當(dāng)時社會上的種種變化，海子內(nèi)心所受到的沖擊可想而知。就個人而言，他不可能完全割舍與村莊的關(guān)聯(lián)，但又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與村莊融為一體；就當(dāng)時的中國社會而言，農(nóng)耕文化日益受到都市文明的侵蝕，傳統(tǒng)的價值體系越來越變得支離破碎，這就是他的現(xiàn)實。他在《黎明（之二）》寫道：

荒涼大地承受著荒涼天空的雷霆/

圣書上卷是我的翅膀，無比明亮/

有時像一個陰沉沉的今天/

圣書下卷骯臟而歡樂/

當(dāng)然也是我受傷的翅膀/

荒涼大地承受著更加荒涼的天空。（440）

大地已經(jīng)不再美麗健康，而是一片荒涼，在同樣荒涼的天空的雷霆之下，大地似乎已不堪重負(fù)；圣書上卷與下卷分別是“無比明亮”的與“骯臟而歡樂”的，也許上卷書寫的是過去，而下卷書寫的是現(xiàn)在；“我”的翅膀已經(jīng)受傷，肢體也被劈開，流著雨雪和淚水。全詩彌漫著陰沉壓抑的情緒與巨大的痛楚。詩的最后一節(jié)，“我空蕩蕩的大地和天空/是上卷和下卷合成一本/的圣書，是我重又劈開的肢體”，大地、天空、圣書、我，合為一體，具體的描寫上升為對生命存在的追問，受傷的靈魂吟唱出的哀歌久久在天地間回蕩。

海子曾經(jīng)在《詩學(xué)：一份提綱》中這樣解讀自己的詩：“在這一首詩（《土地》）里，我要說的是，由于喪失了土地，這些現(xiàn)代的漂泊無依的靈魂必須尋找一種代替品——那就是欲望，膚淺的欲望。大地本身恢弘的生命力只能用欲望來代替和指稱，可見我們已喪失了多少東西。”“欲望”成為與大地原始生命力相對抗的力量，也是讓人感到失落與恐懼的東西。遠(yuǎn)離村莊，失落家園，追逐欲望，無異于生命的死亡。

一般人會認(rèn)為，追求欲望是為了充實生命，是為了讓生命更為美好，而海子卻從欲望中看到了死亡的影子。《黑夜的獻(xiàn)詩：獻(xiàn)給黑夜的女兒》寫道：“豐收之后荒涼的大地/人們?nèi)∽吡艘荒甑氖粘?取走了糧食騎走了馬/留在地里的人，埋得很深。”（477）“收成”“糧食”和“馬”被毫不留情地掠取，而生命，卻被埋在地里，現(xiàn)代人對物質(zhì)欲望的追求以及對生命的漠視到了如此程度。“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黑夜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當(dāng)人只能從一無所有的天空和黑夜中尋找安慰的時候，精神上的空虛也就不言而喻了。《在家鄉(xiāng)》一詩中描寫的正是靈魂的死亡狀態(tài)：“在危險的原野上/落下尸體的地方/那就是家鄉(xiāng)”，“我的自由的尸體在山上將我遮蓋 放出花朵的/羞澀香味”（296）。靈魂走向死亡，并不總是那么血雨腥風(fēng)、殺聲震天，在靜默的死亡中所釋放出來的奇異香氣反而更讓人害怕。詩中寫到“原野”“家鄉(xiāng)”，卻不再是承載記憶的心靈圣地，而是埋葬生命的危險之地；寫到“女人”“子宮”和“乳房”，卻不再承擔(dān)孕育和哺育生命的責(zé)任，而是和欲望、死亡相關(guān)聯(lián)，顯示了作者對當(dāng)下這個欲望世界的恐懼。作者在村莊和欲望之間架構(gòu)起一座醒目的橋梁，意味著最后的精神家園已經(jīng)失守。詩人精神上的苦悶與對生命的感悟得到強化的表達(dá)。

海子后期的一些詩中，大地的意象變得更加凌厲肅殺，仿佛看得到鮮血迸流，聽得到骨肉撕裂。春天本是萬物復(fù)蘇、大地回暖、生機煥發(fā)的季節(jié)，歷來是詩人贊美的對象，可是在海子的《春天》中，卻是這樣一番景象：

春天的時刻上登天空

舔著十指上的鮮血

春天空空蕩蕩

培養(yǎng)欲望 鼓吹死亡

風(fēng)是這樣大

塵土這樣強暴

再也不愿從事埋葬

多少頭顱破土而出

春天，殘酷的毒天

每一只手，每一位神

都鮮血淋淋

撕裂了大地胸膛

……（460）

在欲望橫行的時代，大地被殘酷地撕裂，大地中生長出來的不再是哺育生靈的莊稼，而是鮮血淋淋的頭顱，它們攜帶著死亡的氣息，“這是最后的春天”（462），“活著只為自我”（461）的人類最終會將自己毀滅。這首詩1987年寫出初稿，1988年、1989年又多次修改，終稿完成于1989年3月，可以說持續(xù)到海子生命的最后時刻。這首詩與差不多同時完成的《春天，十個海子》（470）有很多呼應(yīng)之處，如“你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彌漫”“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見詩人對人類生存境況的悲觀與失望。但是兩首詩中也出現(xiàn)了這樣的句子：“大地啊/你過去埋葬了我/今天又使我復(fù)活”（463），“春天，十個海子全都復(fù)活”（470），雖然他們是為了嘲笑“野蠻而悲傷的海子”，那個“黑夜的兒子，沉浸于冬天，傾心死亡/不能自拔，熱愛著空虛而寒冷的鄉(xiāng)村”（470），可是，畢竟復(fù)活意味著新生，意味著新的可能性，更何況復(fù)活了的海子們身處“光明的景色中”，這未嘗不是人類未來的曙光。

三、土地的死亡形成詩歌

海子喜歡的詩人荷爾德林在《面餅和酒》中寫道：“我不知道，貧乏的時代詩人何為？/但詩人就像，你說，酒神的神圣的祭司，/在神圣的夜里走遍故土他鄉(xiāng)。”也許貧乏的時代，正是詩人發(fā)揮其神圣職責(zé)的重要時刻，詩人正是那溝通人類與造物的信使，只要詩人在大地上行走，人類便有了希望。在長詩《太陽·土地篇》中，海子反復(fù)思考著人類的出路問題，當(dāng)人類一味追求欲望，土地喪失，原初的生命力消耗殆盡的時候，詩人發(fā)出急切的詢問：“大地啊，伴隨著你的毀滅/我們的酒杯舉向哪里？/我們的腳舉向哪里？”（614）

海子清醒地意識到欲望對原始生命力的傷害，他把大地的處境比擬為一個命運凄慘的女人，她一次又一次失去丈夫、孩子和親人，自己被多次活埋，卻又一次次挺身熬過，最后當(dāng)她“爬出墓穴/站立”的時候，并不意味著一切苦難的終結(jié)，這是一個永無止境的可怕循環(huán)，“這女人就是/大地的處境”（625），而這樣的處境并非人人皆能看到。西川說過：“海子一定看到和聽到了許多我不曾看到和聽到的東西；而正是這些我不曾看到和聽到的東西使他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先驅(qū)之一。”在接下來的一章中，詩人寫道：

我像一個詩歌皇帝 披掛著饑餓

披掛著上帝的羊毛

如魂中之魂 手執(zhí)火把

照亮那些洞穴中自行摔打的血紅鼓面

一盞真理的詩中之燈（627）

詩人背負(fù)著人類的原罪，在苦苦求索中得到了大自然的饋贈，接近了詩歌。雖然充滿軟弱、恐懼、暴力和陰暗，但是“我的詩 追隨敦煌 大地的藝術(shù)” （629），“我的詩 有原始的黑夜生長其中”（630），這意味著新的力量萌發(fā)的可能。海子的詩中，“黑夜”常常與“大地”“生長”“升起”等詞連用，這樣一來，“黑夜”就并非是黑暗、罪惡等等的象征，反而讓人感覺回到了混沌初開、萬物復(fù)生的時候。如《獻(xiàn)詩》：“黑夜降臨，火回到一萬年前的火/來自秘密傳遞的火 他又是在白白地燃燒/火回到火 黑夜回到黑夜 永恒回到永恒/黑夜從大地上升起 遮住了天空”（476），又如《黑夜的獻(xiàn)詩：獻(xiàn)給黑夜的女兒》：“黑夜從大地上升起／遮住了光明的天空／豐收后荒涼的大地／黑夜從你的內(nèi)部上升。”（477）大地荒涼，卻有“黑夜”從其中升起，黑夜既可令一切覆沒，也可孕育新的生命。在《春天，十個海子》中，詩人將自己稱作“黑夜的兒子”，那么，“大地”“黑夜”和“詩”之間便有了某種關(guān)聯(lián)。

《太陽·土地篇》中多次述說大地的死亡與詩歌之間的關(guān)系：“泥土反復(fù)死亡 原始的力量反復(fù)死亡 卻吐露了詩歌。”（565）“土地的死亡力 迫害我 形成我的詩歌”（576）。土地的死亡既是結(jié)束，又孕育著新的開始，它產(chǎn)生詩。正是因為有著對大地的深深眷戀，有著對人類命運的深切同情，所以只有詩人才可擔(dān)負(fù)如此的使命：“在這個春天你為何回憶起人類/你為何突然想起了人類 神圣而孤單的一生/想起了人類你寶座發(fā)熱/想起了人類你眼含孤獨的淚水。”（630）只有追隨大地，只有與人類的命運緊緊相系，詩才有可能促發(fā)新的生命力，正如第六章所寫：“大地躺臥而平坦 如一個故鄉(xiāng)／尸體是泥土的再次開始／尸體不是憤怒也不是疾病／其中包含著疲倦、憂傷和天才。”（596）

海子對詩歌有著堅定的信念，他準(zhǔn)備好了要做一個“以夢為馬”的詩人，《祖國（或以夢為馬）》（377）中寫道：即使與小丑為伍，即使度過黑暗的一生，即使將牢底坐穿，即使自己被埋葬，也仍然要“選擇永恒的事業(yè)”，“萬人都要將火熄滅 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作者清楚地知道成為一個詩人需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也知道個人往往是盲目的，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最終會失敗：“我必將失敗/但詩歌本身以太陽必將勝利”，“荷馬在前 在他后面我也盲目 緊隨著那盲目的荷馬”（《太陽·土地篇》 632）。他又相信即使詩人會死，詩也必將永存。只要有詩歌存在，那么大地必將重新煥發(fā)生機，人類就有希望，正如荷爾德林所言：“但那永存的，皆由詩人創(chuàng)立。”

注解【Notes】

①海子：《村莊》，選自西川：《海子詩全編》，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版，第34頁。以下只在文中注明頁碼，不再一一做注。

The description of the village, land and other imageries in Hai Zi's poems is abundant, including not only poet's praise and remembrance of village which represents for the life-rearing and the past time, but also a sober understanding and the painful thinking of the desire against the primitive vitality of the earth. Hai Zi expressed a strong belief of the duty of the poet and the meaning of poetry.He regarded poetry as a kind of power to promote new lives and bring the hope to mankind.

Hai Zi's poem land life desire

李御飛，華中科技大學(xué)附屬中學(xué)，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當(dāng)代詩歌。

作品【W(wǎng)orks Cited】

[1]海子：《詩學(xué)：一份提綱》，選自西川：《海子詩全編》，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版，第897頁。

[2]西川：《懷念》（代序二），選自西川：《海子詩全集》，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版，第10頁。

[3]陳超：《大地哀歌和精神重力——海子論》，載《文化與詩學(xué)》2008 年第1期，第146頁。

[4]海子：《詩學(xué)：一份提綱》，選自西川：《海子詩全編》，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版，第889頁。

[5]荷爾德林：《面餅和酒》《浪游者》，林可譯，上海文藝出版社2014年，第69頁。

[6]西川：《懷念》（代序二），選自西川：《海子詩全集》，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版，第9頁。

[7]荷爾德林：《追憶》《浪游者》，林可譯，上海文藝出版社2014年，第174頁。

Title:

Land Imagery and Its Life Implication in Hai Zi's Poe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