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黑城

李劍虹

歲月帶走了許多往事，卻留下了很多讓后人回首和品讀的遺跡。祿豐羅次壩子就是一塊令人駐足遐想的沃土，讓你心馳神往；壩子北部仁興鎮西南端的黑城遺址，千百年來仍向步履匆匆的過客彈唱著不朽的詩篇。黑城昔日的繁華圖景和厚重的歷史文化底蘊，催促我走近的腳步，激發我品讀的好奇，誘起我回望的深情，了卻我向往的心儀。

黑城，這個古今讓多少人魂牽夢繞的地方，至今已1240多年時光，它從繁盛而衰微成了一部無字的史書，國史、省志上沒有 “黑城”的記載，它的真名已被歷史長河漂白，僅在清代光緒年間編寫的 《羅次縣志》上留下八個漢字：“黑城，在縣北二十里”的一句記錄。

我是帶著對黑城的仰慕和探詢黑城的真情，親臨實地來解讀黑城這部真名被改、且少有文字卻又厚重無價的史書的！

品讀并詮釋歷史悠久的黑城，可追溯到距今2500年前的春秋時期。從仁興鎮大豬街、彰保大美橋村等地出土的銅斧、銅鏟等青銅文物就可以依稀尋到黑成漫長的歷史足跡。由此可以佐證：戰國時代，已有先民在黑城一帶定居；幾經發展，秦代時把這些先民稱為 “烏蠻”。至漢代，在羅茨壩子設秦臧縣；唐代時，秦臧縣的 “烏蠻”被改稱為 “獨錦蠻”；當時，獨錦蠻先民大多分別居住在赤城 （今勤豐鎮舊縣村）、碧城 （今碧城鎮）、黑城 （今仁興鎮古城村）。因此，黑城獨錦蠻的歷史淵源可上溯至2500年的春秋、戰國時代。揭開黑城被塵封的歲月，讓人明白了黑城的繁榮和發展時期在唐代。

這里還留下一段可歌可泣的歷史往事：

唐朝初年 （公元618年——738年）在大理地區有六個各自為政的部落，史稱 “六詔”，唐王朝支持其中的 “南詔”用武力統一了六詔。728年，滇池地區和滇東的爨氏聯合起兵攻占安寧城，殺死唐朝的守城官兵。唐王朝下旨令南詔皮羅閣率兵征討，皮羅閣在唐王朝的支持下占領了安寧和滇池地區。戰事結束后，皮羅閣深感力量不足，決定用聯姻結盟的方式，與靠近安寧的秦臧川獨蠻錦聯合起來擴大勢力。為此，皮羅閣的長孫鳳伽異 （南詔國第二代王，公元752——779年在位）首先于南詔長壽元年 （公元769年）選娶秦臧川 （羅茨縣）碧城的獨錦蠻為妃，鳳伽異隨后又將妹妹嫁與獨錦蠻為妻。后來，鳳伽異的兒子異牟尋（南詔國第三代王，780——808年在位）于南詔上元元年 （即公元784年）選娶黑城獨錦蠻女為妃；因聯姻結盟固位擴勢成功，南詔保和十三年 （即公元836年）異牟尋的孫子蒙氏勸豐佑 （南詔國第七代王，821年——859年在位）也選了羅茨獨錦蠻女為妃，他們兩家三代結親，姻親關系由公元752年延續至859年，綿延百余年，秦臧川 （羅茨壩子）的獨錦蠻出兵支持南詔統一了云南。為了進一步加強對獨錦蠻地區的統治，形成政治軍事聯盟，南詔政權先后在羅茨壩子南端建立赤城，北部建黒城，中間建碧城。這是彝族 （獨錦蠻）與白族和睦相處的歷史，是一段民族團結的見證，寬廣的羅茨壩子不斷被開發拓建出來，使秦臧川三城出現了民族團結、社會穩定、經濟發展的鼎盛局面。

當我們一行再次走進始建于公元742年、距今已一千二百四十多年的地方政權南詔國時代的黑城古城池遺址，舉目尋覓，仍然可清晰看得出當年的城墻和護城河。黑城的城墻用土筑成，四面環水，因此當地人不叫它黑城，而生動地把這個四周有秀水環繞的城池稱為 “水城”；如今，護城河仍被稱為 “老城河”。走進黑城這個歷史文化名村名鎮的游人旅客，每每在尚存的城墻遺址上漫步思索，品讀黑城昔日的滄桑與繁華，留下的功績與厚重，如今的生機與活力；近瞧遠眺，黑城遺址還保存著原來的古城樣：黑城布局為正方形，城墻總長968米，占地面積78畝，內城面積56畝，約37340平方米，其中，四面城墻占地10畝，護城河占地12畝。黑城在東、西、北三方開門，南面不開門，并且東、北兩處設用吊橋門，平時人、車、馬大多從東門出入，北城門稱 “關宗樹”，樹木濃密，預防戰事發生后，人可以迅速躲進樹林避難逃生。黑城的西北、東北、西南、東南 （倉樓）的城墻四角上建有劍樓；四面城墻體上均有向外凸出的城跺部位，這種凸出的部位總長200米，可增強黑城的軍事防御力；西南方的城上有一個較大的建筑，是當年烏蠻羅部政權機關所在地。城內有街道、民居、糧倉、水井；城東、北、南三方建有營房，城池內的東門和倉庫 （東南）處有兩眼井，街道兩邊的房屋建筑，全是南詔建筑模式，這種建筑文化至今還遺存在黑城遺址附近的古城村中。黑城四周城墻外的護城河，即使天大旱，河水也不會干涸，保持著水深而寬闊的景貌，黑城向人們展示了一座由城和池組成的中國最原始的古代城池風貌。

黑城建成后，曾是距今千余年的秦臧川 （羅茨縣）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經唐代南詔國、宋代大理國的強勢發展，人口增長，水城內已容納不了，有條件的居民就另選地方建房蓋屋，人們在建房時就參照黑城中的房屋建造，這就無形地繼承了黑城中的南詔建筑文化；歷元、明、清三朝的發展，在黑城東南端衍生成了古城村。古城村中至今還有數十幢三方一照壁、四合五天井、走馬竄角樓的房屋，可從其品讀出黑城南詔建筑文化的民俗遺風。

置身黑城遺址，讓人思緒萬千，百感交集：黑城的建立和南詔國與獨錦蠻直接聯姻結盟有因果關系。在百余年中南詔王先后三次選娶獨錦蠻女為妻為妃，這是南詔政權史上的一段重大傳奇歷史，若寫成演義，可編出百十萬言的美麗動人故事。

說到黑城，不能不說羅茨溫泉。相傳：每一代出生羅茨的南詔王妃個個美似仙女，有 “京城皇妃出蘇杭，南詔王妃出羅茨”之喻。因此歷史為羅茨留下了 “美女之城”的故事。羅茨美女源于羅茨溫泉，與她們同時代的中國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楊貴妃讓人留戀的也是“溫泉水滑洗凝脂。”不知是經常沐浴溫泉就能產生美女，還是南詔王追幕大唐皇帝的雄風，羅茨溫泉孕育了一代代南詔王妃，因而羅茨溫泉與羅茨美女一起載入了史冊。從此，但凡羅茨人家有女出閣都要到溫泉沐浴，這種習俗一直沿襲至今。據說羅茨妃出嫁南詔國，臨行前，最后一次到溫泉洗浴，因想到要遠嫁他鄉，相距千山萬水，由此思念家鄉和親人，在溫泉沐浴時，情不自禁流下了思鄉戀親之淚，如今羅茨溫泉從水底終年不斷冒出珍珠般的泡珠，相傳就是那南詔王妃當年懷念故鄉思戀親人的淚珠。時過境遷，世事如煙。而今，黑城遺址附近的溫泉雖沒有南詔大理國時代的宏偉建筑，唯有清代康熙年間所建的大浴池，上有樓閣，造型典雅古樸，內有泡浴池。溫泉洗浴，讓千百年流淌不盡的羅茨溫泉水滌身而過，想千百年前黑城多少達官貴人，嬪妃妻妾，草民百姓，窮富高賤，均似暮云朝霧，風煙流水一般飄逝而去……

深層次地品讀黑城的遺跡與歷史，才讓人知曉黑城是一座標準的城池，城中有井、有街、有道、有倉、有水，平時是生活的場所與物資交易之地，戰時是入浸之敵難以攻破的營房城堡，黑城不僅是一座軍事重地，也是多元文化的交匯標識，黑城作為唐朝地方政權南詔國時代的土著民族獨錦蠻所建的城池，其遺址在歷史學、民族學、建筑學、軍事學、文化學上有較高的研究價值，可謂獨樹一幟。

黑城歷史人物風韻奇彩。南詔的鳳伽異、異牟尋、蒙氏勸豐佑三個詔王先后三次選娶秦臧川 （羅茨縣）獨錦蠻女為妻為妃。相傳異牟尋選娶黑城獨錦蠻女為妃，這位王妃就是黑城風韻奇彩的傳奇人物。唐代以前，國史上稱秦臧川的民族為 “烏蠻”。南詔與唐朝分廷對抗時，改稱秦臧川的民族為 “獨錦蠻”，為“烏蠻后裔”。由 “獨錦蠻”的 “錦”字，我聯想到 “錦雞”漂亮的羽毛和美麗的雉尾，也許是獨錦蠻女出嫁時的妝扮艷麗多彩，引人注目。 “獨錦”二字就在自然中風韻奇彩地凝結。南詔與獨錦蠻由聯姻形成的政治結盟。是以獨錦蠻擁有雄厚武裝力量為基礎的。獨錦蠻不僅女性風韻迷人，男性也更英俊威武。如今還流傳著一則感人至深的故事：異牟尋選娶黑城獨錦蠻女為妃后，黑城獨錦蠻的李負藍就率其部人馬協助異牟尋統一云南。因有軍功，封李負藍任巋州（今紅河州屏邊縣一帶）刺史，刺史是正五品州官，說明黑城早在唐代南詔時就曾出了一個五品高官。異牟尋與唐分廷對抗后，又與唐朝和好，唐德宗貞元十年 （公元794年），唐派特史袁滋到大理冊封異牟尋為云南王。異牟尋特別重視袁滋的到來，袁滋進入云南后，異牟尋派人一路迎接這位貴特使，袁滋到勃弄川臺崖城 （今紅崖）時，異牟尋派大軍將李負藍到白崖城迎接袁滋。此時的獨錦蠻李負藍除任武職大軍將外，還任南詔的清平官。李負藍是代表異牟尋由大理到白崖城來迎接袁滋特使的，其迎接的儀仗是：李負藍令白崖城使尹瑳出馬軍 （騎兵）一百對、步軍 （步兵）兩百對，在城外五里路上夾道排列，他請蠻夷代表人士五六十人和尹瑳引馬六十匹，步槍五百人去城五里迎候，安排百姓二百余人在城中客館門前迎候袁特使。李負藍親引細馬一千匹并伎樂迎接袁特使進城。這種儀式場面，可謂莊嚴隆重，韻味無窮。當時，由黑城走出去的李負藍，身任大軍將和清平官兩職。南詔與唐分廷對抗后，自設官制，設清平官六人，每日與南詔參議境內大事；當時，清平官相當于一品宰相，大將軍的官位與清平官相等。唐代南詔黑城獨錦蠻李負藍能身任南詔一品文、武兩職大官員，是黑城歷史風韻中最亮麗的一道人文景觀，也是秦臧川 （羅茨縣）歷史上最顯赫的名人，算是可載入龍鄉祿豐歷史的一位風流人物，也是中華民族團結和睦、相互尊重的光輝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