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筱懿
每個提起L的人都說她優雅極了,我很好奇:她的優雅究竟是什么樣子?
L早年創業成功,人好看又肯吃苦,得到很多前輩的幫助。這些欣賞她的前輩經常把家族子弟送到她的公司實習,可是卻引發了一些矛盾。
一位被送來實習的男孩覺得不被重視,回家告了狀,并且曲解L話語中的含義,說被多次訓斥“有錢就了不起啊”。誤解一點點積累,終于集中爆發。
作為前輩,男孩的母親來到辦公室問罪,意外地拿出一疊鈔票,抬手輕揚,鈔票雨紛紛灑落。她說:“有錢沒什么了不起,但是你也不要忘記,沒有一張鈔票是好掙的。”
辦公室里秘書、高管鴉雀無聲,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反倒L面色自如,吩咐秘書泡茶,邀請男孩的母親入座。
L穿著8厘米的高跟鞋與合體的職業套裝,蹲下身,親自從辦公桌附近的各個角落一張一張撿起鈔票,不快不慢,不急不躁,不聲不響,不怒不惱。
鈔票全部撿完后,L起身捋捋頭發,撫平裙子的皺褶,把紙幣順著同一個方向整理好,再雙手奉上,說:“大姐,消消氣,你點點,有沒有少。”
L接著說:“你帶著妹妹白手起家,我們怎么會不明白‘話難聽,錢難掙的道理,所以,我絕不會說‘有錢就了不起啊這種話。你把孩子放我這,是信任我,我管得不對,姐姐怪我,我沒有半句辯駁。但如果我假客氣,不敢管,孩子做得不對還不說,這才是真正對不起姐姐。”
這件事情的結局是,男孩的母親雙手接過錢,甩手捶了兒子一拳頭,依舊把他放在L身邊實習,兩家談笑風生,往來如初。
接觸了一些真正優雅的女人之后,我發現,優雅不僅是穿衣打扮,更是一股精氣神。她們處變不驚卻不裝腔作勢,身居高位卻不盛氣凌人,才華滿身卻不咄咄逼人,讓人相處舒適。
我曾經和L一起去山區支教,那是一次大型公益活動。活動也邀請了幾位明星參與,第一個環節是到山區小學上課,第二個環節是慈善晚宴拍賣捐款。
上課前,我和L一見面就會心笑起來,我倆撞衫了。都是活動要求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沒有一件首飾,畫著淡到幾乎可以忽略的妝。
不一會兒,明星團隊也來了,妝容精致,閃亮的鉆石戒指、耳環、項鏈和手表,在白T恤與牛仔褲的樸素襯托下,特別耀眼美麗,卻與樸實的山區畫風不太協調。好在主辦方善解人意,課上得還是很成功。
而到了慈善拍賣晚宴,L讓我驚艷。長發挽起,一襲簡單的白色小禮服,珍珠耳釘,手上一只璀璨的名牌腕表,和上午那個樸素的女人判若兩人。
她拍下了當晚最貴的一件物品,主持人讓孩子們上臺鞠躬表達感謝,她連忙上前制止,親熱地拉起兩個孩子的手,微笑著說:“好好讀書,這就夠了。”那天晚上的L,漂亮得像個明星,但優雅得像她自己。
我認識不少很會打扮的女人,L和她們最大的不同是,她從不炫耀,非常注重禮節。很多時候,穿得漂亮并不等于優雅,不分場合地講究會讓人感到用力過猛。
優雅,是恰如其分地表達你的善良、體貼和修養,這些體面的舉止與漂亮相加,才是真正的優秀。財富可以繼承,但優雅更多來自后天的修煉。
作為上海最后一代貴族小姐,鄭念一生經歷了從萬眾矚目到寂寞清冷:曾經的名媛被視為間諜入獄,獨自面對6年漫長的監禁,輪番審訊、拷打都沒有擊倒她。
1989年,出版《上海生死劫》時,程乃珊這樣描述她:“74歲的鄭念開著一輛白色汽車,穿著一身胸前有飄帶的藕色真絲襯衫和灰色絲質長褲,黑色平跟尖頭皮鞋,一頭銀發,很上海。”
程乃珊感嘆:“她是那樣優雅,特別是那雙眼睛,雖歷經風侵霜蝕,目光仍明亮敏銳,只是眼袋很沉幽,那是負載著往事悲情的遺痕吧。”這樣的女子,讓她始終保持優雅的,又怎能是單薄的金錢?
我向L求證,優雅的女人要不要花很多錢?L想了想,說:“優雅本身就是財富,她能支撐女人在最困難時不潦倒,有自己的堅持和信念。有底線的人未必大富,但一定能從泥濘中體面地站起來。”
說這話時,L臉上是一派“吞得下歲月,還吐氣如蘭”的風度。
(風吹麥浪摘自靈魂有香氣的女子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