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生活形態的手工藝設計特征研究

王宏飛

[摘要]在深入分析農業社會傳統手工藝設計特征的基礎之上對現代工業社會中的現代手工藝設計特征進行了理論性的探討，指出工業化背景下的現代手工藝有自己的設計創作主題、設計語言、服務對象以及消費特點，在設計與創作中，現代手工藝將更注重觀念的表達、個性的展示和態度的宣揚，精神消費將是現代手工藝的設計特色。

[關鍵詞]都市生活；手工藝；現代性；設計

[Abstract] The paper discusses the characters of handicraft in modern society. These conclusions based on t- he in-depth analysis of the traditional handicraft design in agricultural society. The paper points out that the urban life is the soil of the modern handicraft and the development direction of modern handicraft is not return to the ancients. Modern handicraft has its own creation theme， design language， service object and consumption characteristic. These are distinctive features that differ from traditional crafts. In modern society，spiritual consumption will be the main characteristic of modern handicraft. In the way of creation， han- dicraft will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expression of concepts， the display of individuality and the promotion of attitude.

[Key words] Urban life； Handicraft； Modernity； Design

社會發展不斷催生新名詞，“失地農民”、“農民工”、“農田流轉”是中國社會城市化進程中出現的新詞語。與此同時，一些傳統的詞語在工業化語境下被賦予了新的意義，如“工匠精神”這一詞語成為學術界討論的熱點問題。然而，一個不能忽視的事實是，在城鎮不斷壯大同時，中國的鄉村正在消失。鄉村是傳統手工藝賴以生存的土壤，伴隨著鄉村的消失，傳統手工藝領域也會產生新的變革。在未來，手工藝設計將是基于城市生活的設計，現代手工藝在城市的沃土上將會出現新的創作觀念和新的表現形式。文章將從手工藝產品設計的原料、工藝、服務對象、產量、消費等諸方面論述未來城市生活形態的手工藝設計可能表現出來的特征（圖1）。

一、農業社會手工藝的設計特征

傳統手工藝設計是農耕社會的產物，當時的手工藝產品主要服務于農業生產與生活，涉及到生活、經濟、技術、文化、政治等方方面面。李硯祖先生把中國古代的工藝美術分為四個類別：宮廷貴族工藝、文人工藝（城市的、市民的）、鄉村工藝和宗教工藝等。[1]這四類分別對應了當時的手工藝設計產品所服務的四個階層。從手工藝產品的價值構成來看，原材料、技藝、功用是其價值構成最主要的因素。作為服務宮廷貴族階層的手工藝產品，它們使用稀有、昂貴的原材料，采用過度技藝[2]自然形成一種身份識別。宮廷工藝的手工藝產品成為一種社會符號服務于政治目的；文人階層的手工藝產品采用的是尋常原材料，過度技藝，精雕細刻、精心打磨，以迎合文人階層的審美情趣，呈現出一種精致、細膩的視覺特征；鄉村手工藝產品以實用為主，采用大自然中易于尋找、易于加工的各種原材料，在工藝方面采用適度技藝，主要服務農業耕作與生活的需要。因鄉村手工藝產品更注重產品的功能性，它們在視覺形式上呈現出一種樸素、粗獷、親切的感性特征。

二、城市化背景下的手工藝設計的新特點

（一）城市生活是現代手工藝的生存土壤

農耕社會向工業社會的轉變的主要原因是生產力的進步與生產方式的轉變。這種變化進而會帶來審美觀念和價值觀念的轉變。農業時代的城鎮與工業時代的城市的表現方式和價值觀念略有不同。在農耕社會，以宗族為核心紐帶的鄉村一直是最重要的各項資源集散地。除了商人、官員、士兵，社會中的絕大部分鄉紳百姓居住在鄉村，是一種散居的狀態。城市的主要功能是商品的展示與貿易。手工藝產品生產的場所往往也是散布在鄉村的各個角落，其設計與生產不存在明確的分工。城市是手工藝產品集中展示與交易的地方。在現代社會，城市往往因為資源、產業鏈的聚集而形成，有較為鮮明的行業特色，市民集中居住，市場是調節資源、分配資源的最主要的方式（圖2、3、4）。

工業社會里，市民生活所需的各種日用品絕大多數由工廠根據設計圖紙進行批量生產，然后進入流通渠道。現代手工藝品并不為滿足市民日常生活所需而生，它的服務方向開始轉向滿足市民精神領域的各種需求，而這種精神需求又是建立在工業化社會這種生活形態之上。在一定程度上，現代手工藝擺脫了傳統的“剛性需求”特征，成為市民提升生活品質的一種方式，是現代都市文化存在的一種方式（圖5）。

現代都市是公民社會，傳統禮制不復存在。農業時代的傳統手工藝分別反映不同社會階層的生活形態和生活方式，現代手工藝同樣會反映現代都市生活。按照現在比較流行的觀點，人們喜歡根據所擁有的財富把社會中的人群分為三個大類：富人階層、中間階層、貧困階層。從廣義的角度來說，現代手工藝的服務對象應是社會中的所有人群，現代手工藝產品開發概念的提出、產品的表現形式、服務方式都基于現代社會形態里一種主流的社會價值觀念和審美觀念。

（二）創作主題的現代性

在農業社會，傳統手工藝的創作的主題圍繞政治、把玩、生活展開。在工業社會里，現代化工廠里量產的生活用品足以為城市居民提供高質量的物質生活條件，公民社會里也不存在過去農業社會里的貴族和貧民之分。因此，現代手工藝的創作應主要滿足市民精神生活的審美需求。現代手工藝的創作主要圍繞都市生活展開，注重生活觀念的表達，關注生命，關注社會本身、關注未來，通過作品引起市民的共鳴。

現代手工藝一方面是對傳統手工藝的傳承，另一方面是結合都市生活的需要進行全新的創作。目前市面上的各種仿古手工藝品不是現代手工藝的出路。每一種器形都反映著當時的生產技術、主流文化、價值觀念。傳統手工藝作為耕織時代的生活智慧，手工藝產品融入了手藝人的關于技術、文化、藝術的思考，反映著當時的審美觀念。在現代社會，手工藝產品如果依然模仿古代的器形，就算與博物館的藏品無限接近，也無法反映時代精神。好比魔術師，一味地耍玩師傅教的套路活也注定會失去觀眾。現代手工藝產生于工業文化、市場經濟之中，必然會融入現代化的生產技術。它們會本能因為新材料、新工藝、新主題而表現出不同于傳統手工藝品的產品形式，創造一種更新的用戶體驗。

（三）注重工具與工藝性

現代手工藝中的上品必然蘊含著更精細的工藝、更多的勞動時間、更適合現代生活的創作主題。然而，目前現代手工藝產品中“現代性”的缺失成為一種普遍現象。工人們在廠房里用現代工具生產古代器型的產品。在這一過程中，人手被機器所替代，工匠被工人所替代。以這種方式生產出來的產品既沒有人手的溫度，更沒有現代文化。大部分生產廠商所做的只是用機器生產了古代樣式的手工藝產品，這不是傳統手工藝的現代化。

從工藝來看，現代手工藝設計除了要傳承傳統手工藝外，還需要積極引入現代工具、新型材料，創造新工藝。因為新型材料、新型工藝將會帶來新的表現形式，這更有利于體現手工藝設計創作的主題，反映時代觀念。比如，工廠生產中的各種塑料、鋼鐵、高分子材料等就如同農業時代的各種藤條、木材、竹材等。從加工工藝來看，傳統手工藝依靠的是比較原始的編織、雕刻、鑄造等工藝，現代手工藝在加工方式上不僅僅局限于過去的工藝，還可以引入激光雕刻、3D打印等新型加工方式，或者說，現代手工藝的價值更多的體現在創作層面（圖6、7）。

（四）洞察時空觀的轉變與注重觀念消費

都市文化下的審美觀念將更多地受到城市環境、生活方式、信息技術等方面的影響。相比較于農業時代的生活形態，市民的時空觀發生了革命性的轉變。受益高端制造和先進的信息技術，空間距離不再是溝通困難的理由。所有這些都會促使人們的思想觀念和審美觀念發生深刻的變化。手藝的現代化應能體現時代精神和審美特點，融入新的元素和生命。在傳統手工藝產品設計中注入現代性元素，在設計中結合現代生產特點與互聯網化的售賣方式應是傳統手工藝產品的發展方向。

現代手工藝的設計邏輯與生產方式不同于古代手工藝。絕大多數現代手工藝產品的生產以機器生產為主，以手工生產為輔助，將機器生產的精準性與理性與手工生產的靈活性與感性有機結合起來。產品價值更多的體現在創作觀念和產品形式上。這主要是與消費群體的消費需求有關。工業化的量產產品為人們的生活提供了豐富的物質保障，處于城市生活形態中的人們更為關注內心深處的精神需要，而現代手工藝產品是城市精神消費領域的重要內容。人們購買工廠量產的產品來滿足物質生活所需，購買特色限量生產的現代手工藝產品來表達個性與生活品味的需求，它們可能體現在身體裝飾、家居陳設、環境裝飾等方面。

三、現代手工藝相比較傳統手工藝的獨特性

農業社會政治體制最主要的特征是專制，工業社會政治體制最主要的特征是民主。手工藝設計產品作為社會文化的物質載體會反映政治體制。農業時代的手工藝設計嚴重的受到權利專制的影響，服務于不同社會階層的手工藝產品在原材料的選擇、工藝的復雜程度、視覺特性、產量等方面有著嚴格的限制，或者說農業時代的手工藝產品有著濃厚的政治屬性。

工業社會配置資源以市場調節為主，工業時代的手工藝產品的設計與生產不可避免的有著濃厚的經濟屬性，這些經濟屬性將表現在原材料、工藝、產量等方面，這些都會影響到手工藝產品的價值和價格。

城市化進程中的手工藝產品將呈現出以下特點：

（1）服務對象：現代手工藝產品以市場的方式來篩選服務對象，主要面向社會中的中產階級。現代手工藝產品所服務的主要對象是精神文化追求的社會中產階級這一群體。這一群體在城市分工中有著較為穩定的工作崗位和薪金，大多數受過良好的教育，對精神文化有一種渴求，并視其為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圖8）。

（2）感性消費特性：現代手工藝不注重日常生活中的功能性消費，而是注重市民精神領域的消費特點。市民購買現代手工藝品時他們可能是消費一種觀念，宣揚一種個性，表達一種態度，又或者是通過消費獲得旁人的肯定，追求個人價值的實現。

（3）工藝特性：現在手工藝品要體現出“手”與“工藝”的價值。現在手工藝中的手，更多的是生產過程中人手靈活性的體現，是對工藝的一種極致追求，有感性的一面。在手工藝產品的審美中，生產性因素無疑也是其重要的一環[3]。現代手工藝品體現的工藝性必須是機器所不能替代的，有一種偶然性，是融合了人的感性與工具理性的產物。產品的手工特性意味著付出了更多的個體勞動，同時也強調了產品的精細與稀缺，這為商品的高價提供了一個充分的理由。奢侈品牌愛馬仕在發布新產品時，會劈出一個窗口讓手藝人表演皮鞋整形。主辦方想通過這一工序的展示來表現其產品是手工的、限量的，為產品的昂貴提供依據。

（4）現代設計語言：采用現代設計語言，體現新時期的審美觀念。現代設計語言體現在新材料、新工藝、新觀念帶來的新形式，這是現代手工藝有別于傳統手工藝最顯著的設計特征。工業化進程中出現的新材料、新工藝將是現代手工藝從業者們樂于嘗試的熱點。社會生產力發展過程中產生的新材料和新工藝是科技與時尚的象征，在現代手工藝中嘗試這些新材料、新工藝將會帶來新的產品形式和風格，產生新的關注熱點，創造新的審美元素。

（5）新的組織方式：信息技術的發達創造了全新的溝通方式，顛覆了傳統的時空觀。在互聯網時代，信息技術將介入現代手工藝的設計、生產、流通、消費等一系列過程。現代手藝人可以打破空間距離，借助信息技術平臺進行有效的遠程合作，實現不同文化群之間的交融、技術上的優勢互補以及作品的推廣。作為現代手工藝產品的消費者同樣可以通過信息平臺參與設計、購買或者定制個性化的現代手工藝品，甚至參與。

結語

現代手工藝相對傳統手工藝而言將是一種新的設計形態，它在傳承傳統手工藝技藝的基礎之上將融入新的材料、技術、價值觀念、審美觀念，服務現代城市生活，同時也是城市生活的一種反映形式，這決定了現代手工藝設計會有新的設計語言。因此，當我們在傳承手工藝的技術與藝術時，仿古或者復古并不是現代手工藝的發展方向，現代手工藝必然尤其現代性，而這種現代性必然是通過設計的主題、選擇的原材料、制作工具、制作工藝等諸多方面來體現，它會反映現代社會的價值觀念、審美觀念。

參考文獻：

[1]李硯祖.關于消費視野下的工藝美術諸問題[J].東南大學學報（哲社版），2008（9）：84.

[2]谷泉.過度技藝及其在未來世界的可能性[J].藝術設計研究，2014（3）：82.8.

[3]方曉風.生產時工藝美術審美的基礎[J].裝飾，2014（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