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

盧年初

中國的方位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永遠具有明確的指向性，代表風水，代表尊卑，代表冷暖，而在行政單位至少可以說代表著工作。比方說領導的辦公室一般是不高不低的，上下呈護衛之勢；保密室總是在最背人的角落，安全系數相對高些……而這里要講的值班室，總處在前哨的位置，樓層較低的靠近樓道口的便是。于當班者來說，把關，掌握動靜，這就如同一道防線；于來訪者而言，方便好找。

值班室總是簡陋的，任何裝飾都多余，任何私人的東西也不能私密。一般也不寬敞，有的還辟成兩間，背的一間放上一張小床，以便小眠。零亂說不上，多少得講形象；整齊也不可能，這里很公共化。來的人多，像是中轉站，又可叫休息室；有事無事的，等人的尋人的，雜七雜八，都可以在這里坐一坐。

值班室負責的都是些小事，但做起來并不簡單，它保證著信息的暢通，守好電話便尤為重要。這項工作看起來機械，少動腦筋，照辦便是，可是學問也深。最基本的是準確無誤地上傳下達。接上面的指示必須記錄詳細，有時還得多問幾句，現在會議太多，領導不好取舍，就要知道會議的主題、主持人等等，必須有問必答。向下打通知，得登記好接聽的人，萬一出了紕漏，也有個退路。記憶力要好，知道別人的號碼是尊重，領導的號碼不記得是失職。也有一些把握不準的，試探著揣摩，探知清楚后，并不露馬腳，表示對方在心中的地位。當然，對一些問號碼的，要保持足夠的警惕，輕重緩急掂量掂量，否則，可視同為出賣。態度更要好，人家可能有情緒，守電話的人得永遠保持一種好的心態。

再說接待吧，那比守電話麻煩。要找領導，這里是第一關。如果是領導要好的人，可以主動提供情況，道：上去吧，領導沒事。如果是領導不想見的人，必須找借口，說是下鄉去了或者是開會去了。也有不認識的人，得仔細考查。遇上上訪的人，得耐心做好解釋，也就是說，各項政策多少得懂點。你人微言輕，人家執意找領導，你也只得回避著請示，看誰來接待適合點，不能輕易把某某抬出來，以免被動。有人思想不穩定，并且有過激行為，你得挺身而出，不是對立，而是勸阻，挨罵挨打也得善待他人。

在值班室工作的基本上都是一幫小年輕兒。他們私人空間很少，包括打電話，也是簡潔、嚴肅的。

他們的地位是低的，盡管也夢想著很快被某位領導青睞，但那不容易，不可能一下進入單位的核心。領導關注的是誰能分憂解難，承擔大任，而小年輕兒畢竟干的是一些服務性的活兒。

他們的資歷也很淺，似乎誰都可以使喚，誰都可以用歷史去訓誡他們，而他們都只能誠惶誠恐地全部打收條。他們辛苦而勞累，工作時間最長。值班室是一個單位的呼吸，不可能停止工作。

值班室工作的位子不高，卻是磨礪人的好地方，加上年輕的優勢，把握得好，一般成長得很快。他們是從小事干過來的，是從委屈隱忍過來的，養成了小心謹慎的作風；又增長了許多見識，遇事能不急不躁，慢慢化解；特別是在領導身邊耳濡目染，得到了很多教化，對一些官場套路悟得比同齡人要早要快。所以也許就幾年工夫，一個小值班的說不定就會成為一個人物。殷切祝愿吧，千萬別咋舌不服氣。

（摘自《帷幄》中國青年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