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電影的類型化研究

劉永欣

(赤峰學院，內蒙古 赤峰 024000)

一、引 言

在美國好萊塢的歷史中，類型化一直是延續不斷的發展方式，同時對于電影類型化發展這一現象，業界也有許多學者進行了深入的探討。美國著名電影理論研究者大衛·波德維爾認為電影的類型化發展是電影人和觀眾在創作和審美的過程中達到某種共識后的一種結果，通過敘事慣例，電影人有意識地創作某種電影形態，而觀眾也能夠識別出不同的電影形態。所謂類型，就是指在各類特殊現象或事物中的共通點，而類型電影從微觀的角度來說就是一種影片拍攝方式，從宏觀的角度而言是在工業化、市場化背景下，電影標準化生產的方式。[1]

作為大眾藝術的重要載體，電影走向類型化發展之路并不反常，尤其是對于大制片廠制度下的好萊塢電影，類型化發展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成為一種必然，電影類型化的發展模式能夠適應好萊塢電影“流水線”式的創造模式，也更好地迎合了大眾的審美期待。盡管有評論者認為，類型化產出電影會影響到影片的藝術性，但縱觀好萊塢電影類型化的發展歷程，不難理解類型化發展仍然有助于在電影創作中設立一定的范式，并提升電影創作的快速反應能力，從而使工業化背景下的電影藝術獲得持續的發展。在情節設定方面，類型化電影的故事情節普遍具有較強的吸引力，同一類型的影片具有相似故事主線和不同的故事細節，能夠滿足并超越觀眾對于某一類型影片的審美期待。在人物塑造方面，類型化電影的人物具有定型化的特點，比如西部片中的警察是正義的化身，犯罪片中的警察亦正亦邪；再比如科幻片中的科學家偏執極端等，這些定型化的人物塑造輔助了故事情節的推進。本文將在簡要呈現類型化電影的概念、特點及工業化背景下好萊塢電影類型化發展這一必然趨勢的基礎上，從經典好萊塢時期和新好萊塢時期兩個不同的好萊塢電影類型化發展階段著眼，探索好萊塢電影類型化發展實踐，并選擇部分好萊塢影片為范例，解讀好萊塢類型化電影的特征。

二、經典好萊塢時期電影的類型化發展

經典好萊塢時期是指20世紀二三十年代至五六十年代，其中30年代和40年代成為好萊塢電影經典類型影片的繁榮發展時期，就經典好萊塢時期電影類型而言，公認的經典類型有西部片、犯罪片、恐怖片、歌舞片等。[2]作為美國好萊塢特有的影片類型，西部片無疑是經典好萊塢時期的經典類型電影。西部片是指講述發生在美國西部牛仔、警察及原住民之中的奇聞異事，影片常常具有傳奇色彩。美國西部片以“淘金熱”和20世紀的西進運動為現實背景，業界公認的西部片的開山之作是1903年的《火車大劫案》，這部影片的大獲成功也刺激了同類影片的涌現，1939年的《關山飛渡》被認為是美國早期西部片中的經典代表。20世紀中葉，為了走出戰后陰霾，美國政府頒布了一系列關于西部地區的開發計劃，吸引了許多美國人來到曾經荒涼的西部拓荒，隨之而來的是西部片的持續熱拍和熱映。西部片不僅是美國西進運動的藝術化呈現，還迎合了時代文化的訴求，即宣揚了不畏艱辛、不畏危險的拓荒精神，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當時處于戰后經濟蕭條影響下的美國民眾的精神需求。

在西部片之外，受經濟形勢下行影響而蓬勃發展的影片還有犯罪片。在經典好萊塢時期，犯罪片具有較為固定的情節設定和人物造型，即具有超常犯罪“才能”的罪犯在犯罪后被繩之以法，這類影片在滿足經濟蕭條時期人們反抗社會的欲望的同時營造了一種惡有惡報的安全感，同時緊張的故事情節發展及驚險的動作設計都能夠帶給觀眾以刺激的審美感受，這也是具有固定情節模式的犯罪片長盛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在經典好好萊塢時期，較具代表性的犯罪片有《小凱撒》《人民公敵》及由著名懸疑大師希區柯克執導的《后窗》《精神病患者》等。

20世紀30年代，受德國表現主義影響而極具表現力的類型影片恐怖片在好萊塢紅極一時，這些或是依據古老的吸血鬼傳說、或是依據鬼神想象、或是講述現實中非正常人的恐怖之行的恐怖片，從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社會心理的恐慌，也迎合了個體釋放恐懼、焦慮的需要。經典好萊塢時期具有代表性的恐怖片可劃分為現實類和非現實類，現實類恐怖片的代表作是《弗蘭肯斯坦》。這部影片上映于1931年，講述了科學怪人創造出了可怕的怪物，怪物不僅逃脫了這位瘋狂的科學家的掌控，還對人類展開了瘋狂的報復，這一題材的影片無疑是好萊塢恐怖片的創新，也代表了對現代社會科技過度發展及現代化沖擊傳統倫理道德的憂慮。在以人類現實生活為背景的恐怖片之外，還有以吸血鬼、鬼魂等超自然力量為主角的恐怖片，在經典好萊塢時期，吸血鬼題材的影片幾乎占據了恐怖片的半壁江山，如《吸血狂魔》《德庫拉的噩夢》等。

相比于前三類經典類型片，歌舞片當屬經典好萊塢時期較為獨特的類型電影。總的來說，無論是西部片，還是犯罪片、恐怖片，都在一定程度上呈現著時代的陰霾與社會集體的現實焦慮，但歌舞片用一種全新的形象在好萊塢掀起了一場“治愈風”，華麗的布景、優美的旋律、美麗的服裝等元素使歌舞片帶來了一種不可取代的歡愉審美體驗。20世紀20年代，《百老匯旋律》上映并開啟了經典好萊塢時期歌舞片的序幕，隨后接連出品的《第四十二街》《雨中曲》《小千金》等都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在上述四種經典類型影片之外，《摩登時代》《一夜風流》等喜劇片及具有科幻元素的故事片也是經典好萊塢時期電影類型化的重要體現。

三、新好萊塢時期電影的類型化發展

在社會不斷發展的過程中，大眾審美也在發生著變化，隨之而來的是美國電影的革新，在大眾審美驅動之外，第二次世界大戰及戰后的東西方冷戰也迫使好萊塢進行產業變革和機構重組。在二戰后，好萊塢內部曾爆發了一次大規模的反共運動。在反共運動中一些好萊塢的電影人受到政治迫害并停止了藝術創作，同時受美國反壟斷法的影響，好萊塢的大制片廠制度瓦解，經典好萊塢時期走到了盡頭。在好萊塢內部更新換代的過程中，原有的充滿政治、宗教色彩的影片制度被廢棄，取而代之的是影片的分級制度，即依然延續至今的根據觀眾的年齡規定可以觀看的影片范圍，而這一制度也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好萊塢電影類型化的發展，同時也被業界認為是新好萊塢時期的開端。在新好萊塢時期，傳統的類型電影依然占據著一席之地，與此同時打破傳統的新一代類型電影更是蓬勃發展，不同類型影片的整合交錯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觀眾的審美，也更能夠反映日益復雜的社會現實。自20世紀60年代開始，好萊塢開始大量出現超越傳統類型的影片，這些影片不再單純地體現西部、犯罪、恐怖等主線，而是在傳統類型影片的基礎上有意識地融合多樣元素來展現多重主題，雖然這些影片依然遵循著類型化的構建模式，卻具有更加多元的主題和更加豐富的內涵，成為好萊塢電影類型化發展的新趨勢。[3]

在新好萊塢時期，打破經典好萊塢時期類型電影的最初方式便是戲仿，其開山之作便是由導演阿瑟·佩恩執導的犯罪片《邦妮和克萊德》。這部影片根據美國歷史上真實存在的“雌雄大盜”邦妮和克萊德的故事進行創作，以20世紀3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為背景，講述了邦妮和克萊德一見鐘情之后，結伴搶劫銀行、濫殺無辜，在叱咤得州多時后，被警察繩之以法的故事。之所以說影片《邦妮和克萊德》是對傳統犯罪片的戲仿，其原因在于導演阿瑟·佩恩對這段“雌雄大盜”故事的敘述視角上，傳統的犯罪片警匪分別代表善惡的兩極，無論多么邪惡的盜匪最終都會被警察繩之以法，而影片也正是通過這樣的敘事彰顯了懲惡揚善的價值觀念。然而，在《邦妮和克萊德》中，雖然這對“雌雄大盜”最終也被繩之以法，但并沒有凸顯警察懲惡揚善的行為，而是賦予搶劫正當的理由，影片中有這樣一個細節，即克萊德在搶劫銀行前，遇到了因無力償還銀行貸款而被趕出家門的一家人，而這正是克萊德搶劫銀行的原因。可以說，在《邦妮和克萊德》中，導演阿瑟·佩恩雖然沒有將“雌雄大盜”塑造為正面人物，卻用他們的搶劫行為諷刺了社會經濟的蕭條，失業率的急劇上升、股市的全面崩盤等社會問題使許多美國民眾流離失所，現實境況的窘迫也使民眾開始對現有的社會秩序和政府職能產生懷疑，而《邦妮和克萊德》正是在戲仿傳統犯罪片的過程中立足模糊善惡對錯的創制角度，對社會現實進行了批判。

在戲仿之外，新好萊塢時期電影類型化發展的過程，“重組”也是重要關鍵詞之一，即將不同類型影片進行重新組合，或在傳統類型影片的創制中融入其他類型影片的元素，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教父”系列影片。“教父”系列的首部影片《教父》上映于20世紀70年代初，充分融合犯罪、黑幫和政治元素的《教父》一經上映便在美國影壇引發了不小的震動。1974年和1990年，《教父2》和《教父3》上映，這三部影片一脈相承，改編自馬里奧的同名小說，講述了柯里昂家族混跡黑幫的故事，三部分別以柯里昂家族一代教父維托·唐·柯里昂、第二代教父邁克爾·柯里昂為主線呈現了別具一格的黑幫故事。《教父》和《教父2》均榮獲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創造了同系列影片續集連續斬獲此獎項的紀錄。在“教父”系列影片中，傳統的黑幫電影被全面革新，定型化的人物塑造被打破，雖然影片的故事對犯罪多有涉及，卻運用了更大的篇幅呈現柯里昂家族的親情及家族成員各自的情感經歷，同時還以第二代教父邁克爾成為美國政壇高層為契機，將政治元素融入其中，深化并拓展了影片的內涵，在黑幫家族幾代興衰的訴說中將犯罪、黑幫、政治重組，創造了新好萊塢時期新的類型電影。將多重元素融合呈現的代表之作還有上映于1997年的著名影片《泰坦尼克號》，這部影片以男女主人公的絕世之戀為主線，容納了關于階級和倫理道德的探討，呈現了極端情境下的人性，講述了一段關于生命的傳奇，使每一位觀眾都能在影片中尋找到觀影的興趣點，成為一部關于愛情又無關愛情的經典之作，在全球取得了近20億美元的票房收入，同時還獲得了奧斯卡金像獎、金球獎、凱撒獎等國際重量級獎項的高度認可。總的來說，《泰坦尼克號》是一部綜合類型電影，這不僅是新好萊塢時期電影類型化發展的新特征，同時也是好萊塢類型電影不斷發展、從不僵硬的生命力的體現。

四、結 語

美國著名學者羅伯特·考克爾曾對好萊塢電影的類型化發展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類型是富有彈性的，根據不同時期的社會文化所改變，而其提供的不是絕對固定的情節模式和人物造型，而是能夠滿足大眾審美的具有一定模式的情節和人設。[4]的確如此，無論是經典好萊塢時期傳統的類型電影，還是新好萊塢時期走向重組、融合的類型電影，都與其產生的時代背景及特定時期大眾的審美品位具有很大關聯性，同時從經典好萊塢時期到新好萊塢時期類型電影的發展變化，更進一步體現了電影類型化發展的內在驅動力正是大眾審美，也正因如此，好萊塢電影的類型化發展才具有很強的生命力，也必將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