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布景:一個暗黃色的紙房子,上面印刻著許多溫馨的花瓣,但是由于潮濕紙房子已經有些坍塌了。周圍是喧嘩的鬧市和林立的高樓。
一個女人躺在紙房子里,女人是長頭發,臉色慘白,嘴唇卻很紅潤。
她呆滯地盯著天空,像是在求饒又像是在戰斗:(凄厲的叫聲)啊——啊——
沉默,長久地沉默。
這時,一個男人走來,他圍著女人看了一圈然后離開。
女人:我將不惜一切代價埋葬自己,一個被誘惑的女人。我輕信了那些以善為名的邪惡,以致淪落進無底的深淵。他們是在規訓我,教化一個可能會走向恐怖的女人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所以,他們先看著我墮落或者將我推向墮落,然后他們再來拯救我。誰說靈魂躲在身體的角落里,它不過是掛在人身上的一件飾品。我的這副皮囊,我將親手毀掉。
男人:(哭腔,乞求的聲音)求你別再詛咒了好嗎?我這樣愛你,到底你要怎么樣!
沉默,短暫的沉默。
女人站起身來:別把自己假裝的很無辜,沒有人應該對你感到抱歉。
男人:(憤怒)我已經十分痛苦了,為什么你還要咄咄逼人!
女人:是你將我囚禁,是你將我強暴,是你以我家人相要挾。我何時逼迫于你,難道是我讓你那可憐的姐夫被關進牢獄?是我讓你的母親一病不起?
男人:不要再講下去了!你已經不能離開了,為什么不留下來和我好好的生活?為什么你一定那么不安分守己?你一定是因為我的家庭已經不再富裕了。
女人:收起你異想天開的才能吧,你只能空空地幻想,你姐夫的富有與你有什么關系?你本是脆弱敏感的幼蟲,永遠都無法孵化自己!
男人:(扯住女人的衣衫)你再這樣瞧不起我,我將殺掉你,讓你知道我是不能侮辱的。
女人:(嘶吼)把你病態的勇敢和愛一起收起來吧!我絕不可能因為你的示弱而同意和你一起生活,我將再也不會聽從任何勸告。你們不過是一群要把我關進紙房子的瘋子!
男人的母親:放下她,不為了她也要為了孩子,我可憐的孫子。
男人:媽媽,我受不了了,為什么我這樣愛她,她卻將我視為一文不值。
男人的母親:女人都是下賤的動物,她們愿意追逐那些不把她們放在眼里的雄性,卻將愛她們的人看作草芥。聽我說,當你們的孩子生下,她將如同奴隸一般伺候你。
女人:你如此惡毒,一定會有報應找上門來。
男人的母親:(自以為是地)將來,你也會為你的孩子如此,何況他這樣怯懦,如果沒有我,他又怎樣在這世上活下去呢!
女人:你玷污了母愛,但愿病魔永遠都不放過你。
男人:你這下賤的女人,我將用我的拳頭讓你知道,我的母親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男人打女人,拳打與腳踢,發狠的聲音空蕩蕩的傳來。
女人:你們看呀!他現在仍會說無比愛我的話,似乎我的消失將帶給他覆滅,但是只是一秒鐘的時間,一切就都轉變。我只是一個因為不愛他而被囚禁的女人,只是因為我詛咒那些欺凌我的人,我就成了群起攻擊的強者。
男人:求你別躺在地上了,為了我們的孩子。我是那樣愛你,可以為你付出生命,只要你好好的對待我,只要你不再想著離開我,只要你像賢良的妻子。
沉默。
急促的沉默之后是一陣巨大的空虛,遠處傳來木魚的聲音。
布景:一座花園,只有幾朵繁茂的黑色花朵?;▓@里很亮,光線很刺眼,勉強能看到人。但是人沒有影子,有幾條鋼絲圍著花園。
女人:(激動)這個世界多像一座冰窖,我們只能用假裝微笑抵御瑟瑟發抖。即使像這樣的一座漂亮的公園,也只是欺騙我們的虛假物。如果我曾被這些虛假蒙蔽,我將為我那一點點的動搖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女人的朋友:你又在不切實際地幻想什么?為何你總對虛無縹緲那樣執迷?我已經告訴了你,一個女人不該有過分的需求,他對你那樣好,雖然有些軟弱,但也會是你一生的依靠!他比他更愛你,你知道嗎?
女人:你真的這樣覺得嗎?他比他更愛我?
女人的朋友:我對此確定無疑,你不要再為了模糊的未來而遠走了,就留在他的身邊吧!
女人:不,我需要理性,我不能輕易將自己交給他,雖然他對我的確很好。
女人的朋友:女人需要男人,不需要理性。他真的很好,雖然身體有些孱弱。
女人:我有時也想安穩一些生活,不想再去追求理想??墒撬?,我覺得他并不適合我,他總讓我覺得有種陰暗的恐怖。他像一個女人一樣哭泣,而且那樣容易被人左右。
女人的朋友:他雖猶豫不決,但他真的很好,只是有一點無能。你很優秀,所以為何不去拯救他呢?
女人:(莫名的自豪感)拯救!
女人的朋友:是的?。『螞r我們就是這花園里的花,美貌對我們是轉瞬即逝的。別再去尋求什么能力了,那都是男人的事。你對一個男人好,這就是女人的天職。
女人:不,你總是這樣對我說,我都要完全相信你了。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坐在這里。
沉默,沉重的沉默,沒有一點的聲響,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死了一樣。
女人的朋友下。
女人的父親上。
女人的父親:我的好孩子,你為何這樣沉默。是不是因為愛情,聽我的話,就嫁給他吧!你喜歡的人都已經將你拋棄了!
女人:(窘迫)求您別這樣說,我羞愧難當。
女人的父親:他和他的母親來過家里了,他們看樣子都是很好的人。他們幫你為你的老父親留下了一棟安居的房子,多善良的人啊!只是他的那個母親,真的很年輕,看起來不像是40幾歲的人。聽說她早年寡居,也不知一個女人要怎樣過呢?或許我可以幫幫她。
女人:別那樣勢利,干嘛要收下他們給的東西呢?我從沒有打算與他一起生活,我不愿被你們按在軌道上,這太可怕了。
女人的父親:(語重心長)你的弟弟已經結婚了,你知道他們夫妻并不會照料我們?,F在只有你了,只要你和他結婚,我們就安定了。你說的那個理想,我不懂得,我只知道人要踏實生活,連飯都吃不上,理想又有什么用?
女人:我的犧牲已經夠多了,難道您真的要把我賣掉嗎?
女人的父親:天下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親,我只是希望,你能夠不再好高騖遠,不要像你的媽媽一樣最后凄涼收場。
女人:難道不是您趁著媽媽工作繁忙而與人拉扯上了嗎?
女人的父親:混賬!是她沒有盡到做妻子的義務,一個女人不待在家里照顧孩子和丈夫,不出去工作賺錢,難道是想白吃白喝嗎?
女人:我真是受夠您了!
女人的父親:站??!你要送我去醫院,我覺得胃難受。
女人:您的身體真的是千瘡百孔!我沒有時間再陪您看病了,而您就是因為太有時間了,所以才每天生病。
女人的父親:你這不孝的女兒,難道要在大庭廣眾下虐待你的父親嗎?你送我到那里,你就可以見到他了,去他家吃一頓飯吧!也不要撇下你的老父親一個人逍遙,我這一輩子沒有幾天是享清福的。
女人:(厭惡地)您不是覺得胃疼嗎?為何又要去吃飯?
女人的父親:也許吃了飯就會好的。別那樣看著我,為了你九泉下的母親就去吧!何況這是給了你生命的父親對你的要求。沒有生命,你怎么可能有理想呢?
女人:我要逃走。
女人的父親拉住女人,撲通坐在了地上。
女人的父親:如果不去,你知道將要發生什么?
沉默,鐘聲的沉默,沒有人敢打破喪鐘。
女人:沒有人有錯,誰都是對的。
布景:起居室只有一塊板子在頭頂,其他四面都沒有墻壁。
男人穿著一雙破舊的鞋子,拐著走路。他的頭發很短,臉色很暗。
男人:(驚恐地,像是看見了一個恐怖畫面)我那么愛她,她為何不愛我,竟然還瞧不起我!我要,我一定要把她留在我身邊,我要證明我不是窩囊廢。
男人:她的心里是不是還記掛著那個人?一定是的,她對我不忠。
男人的姐姐上,她穿得很艷麗,有些裸露。
男人的姐姐:你在自語什么?為什么你淚流滿面?
男人:沒事,你怎么來了?
男人的姐姐:我有些吃不消了,我想我可能會再婚,這三個孩子我實在撫養不起。何況你就要結婚了,那么誰來照看我和孩子呢?母親又是多病,卻還為你的事操勞。我一個女人,實在拿不了主意呀!
男人:你不必再婚,你知道繼父是不會讓孩子好過的。她如果敢欺負你們,我一定打死她!(兇狠)你不必擔心,我向你保證。
男人的姐姐:可是我看似乎都是你在聽她的,她是你養不住的女人,或者還是別把她弄來叫媽媽操心了。你可以娶一個柔順一點的女人,也許那樣更幸福一些。
男人:你不喜歡她嗎?(哀求)我已經向你保證了,別再來逼我了!
男人的姐姐:我聽說她還愛著之前的那個男人,你如果娶她,將來要有很多的麻煩。我們一家人就這樣不好嗎?我和媽媽都會照顧你的,她也不會給我們找一個繼父的,我一定說服她不要那樣。
男人:可是我愛她,我不能沒有她。
男人的姐姐:誰不會被代替呢?那夜,你見到你姐夫的表妹后,不是在被子上遺了好多的精液嘛,我都看到了。其實,哪個女人在關了燈之后不是一樣的呢?
男人:你監視我,你為何這樣對我,你和媽媽一樣,只知道逼迫我順從你們。她希望我早點結婚,你卻希望我不要娶她。(嚎啕大哭)你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男人的姐姐:那么你準備一下吧,她和她的父親要來了,那時候你可以完全把她留在你的身邊了。如果你按照媽媽說的做!
男人:她說了什么?為什么我沒有聽到?
男人的姐姐下。
男人的母親上。
男人的母親:你即將聽到的,我希望今晚你可以讓她成為你的人。
男人:為什么您要我這樣做?我怎么可以那樣對待她!別這樣,媽媽,如果這樣,她一定會殺了我的,或者她如果自殺,我該怎么辦?
男人的母親:不會的,她那沒用的老爹會幫我們。只要你在一個月里讓她懷孕,哪個女人不愛自己的孩子呢?到那時她將會對你無比溫柔,或者在第一次之后她也會變得溫柔。想想看,你多么想碰她呀!你舍得這樣一個機會嗎?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是不等人的。
男人:媽媽,我這樣做是不道德的。雖然我很想很想擁有她。
男人的母親:得到你想要的,就是最大的道德!如果你不這樣做,她可就要拋下你了,像之前的那個女人一樣。
男人:(異常冷靜地)媽媽,您可一點也不像鄉下的女人!
男人的母親:鄉下有鄉下教人的方法,絕不差。沒有人能夠幫她,因為她是自愿和你發生關系的,并且她將是你孩子的媽媽,想想這多么幸福??!
男人:可是我不敢,我一看到她的眼睛就會害怕。
男人的母親:你可以關上燈,不要害怕,當你狠狠打過她以后,你就不會害怕她了。聽我的,她和她的父親馬上就要來了,別浪費時間?,F在你可以把她留在你身邊了。
沉默,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女人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靠近,男人捂住耳朵趴在地上呻吟。
第二幕
布景:一個門,沒有什么裝飾,一邊有些椅子和桌子,一邊是樓梯,樓梯通向幽深的地方,那里有聲音傳過來。
男人的姐姐在有桌子和椅子的一邊,地上有些撕碎的書。
角落里坐著一個孩子,他流著鼻涕卻十分警覺認真地聽大人們爭吵。
男人的姐姐:你一定要進來,就只能以殺人犯的身份進來了,我絕不讓你再勸說她,我的家也不需要一個女主人。
女人的朋友:這樣做是非法的,法律將不會饒恕你們。我要將她帶走,如果我知道我的勸說把她推進了深淵,我甚至可以以死來阻止這一切。
男人的姐姐:(咬牙切齒地)我不會給你機會的,現在她終于不再能夠趾高氣揚了,我將不會再聽見她盛氣凌人的聲音。
女人的朋友:你真的有這么恨她嗎?還是她威脅到了你,或者讓你感到自己的卑微吧!我聽說你的丈夫已經進了牢獄,他一定不愿意再出來見你這惡毒的女人?,F在她被囚禁在這里,你可以任意折磨她,所以你不必再害怕她讓你無家可歸了。
男人的姐姐:(發瘋一般地)我恨你們這些看似幸福的女人,憑什么你們要比我擁有的多?她憑什么那樣窮酸卻那樣高傲,你憑什么家庭幸福!我要毀了你們的幸福,就像當初你們在我面前炫耀的一樣。還記得吧,你們竟然敢可憐我,我的丈夫有百萬財產。
女人的朋友:但是,你丈夫的百萬財產卻沒有一分落在你的頭上,只因為你和你的母親貪婪地剝奪了他的平靜,你們讓他敗落。你的母親以多病欺騙了多少人,虛偽是你們共同的印記。但是上天的公平讓你們措手不及,即使你的丈夫進了監獄,他的全部財產也沒有留給你,他留給了她,你們費盡心力讓她成為你們家庭一員的那個人。最可憐的是你的弟弟,他被你們玩弄了不知多少遍。如果不是他的真誠,我怎么會被你們欺騙!
男人的姐姐:我絕不想讓她進我的家門,她來了我又有什么地位!你說的對,上天公平。因為她始終不肯屈服,所以不再有人珍惜她了,我的弟弟沒有鞭打她,我的母親只求保住那個孩子。我永遠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女人的朋友:如此卑鄙的一家人!我一定要把她救出去。
男人的姐姐:當初是你和她的父親把她推進這里,我們可從來沒有想要過這個垃圾!
女人的朋友下。
沉默,悄無聲息的沉默,一種難以接受的折磨感。
男人的母親上。
男人的母親:你在門口吵嚷什么?她那沒用的父親已經死了,誰還理會她!
男人的姐姐:別被他聽見了,如果他知道了是您將她的父親累死在床上,恐怕他又要對她愧疚了。我可不愿意聽他喃喃低語,讓人惡心。
男人的母親:混賬的東西,你這樣說你弟弟,將來要是我不在了,你還不欺凌死他!真不懂得像你們這么大的女人,腦子里都在追求什么?我們對她那樣好,她卻不愿意,現在只能每天被打卻鴉雀無聲。
男人的姐姐:我想是那女人的情書將弟弟逼瘋了的,我聽見她在與弟弟做愛時背誦那封情書。母親,您知道的,弟弟他本來就自卑,于是他發起了瘋教訓了那個女人。
男人的母親:閉嘴!你這沒用的東西,要不是這半年已經磨掉了我的興致,我怎么允許事情這樣發展?如果你有用一點,不叫你丈夫的財產落在那個女人的手里,我怎么會愿意你弟弟娶她?
男人的姐姐:好了,您該進去休息了,您已經累倒了。以后家中的事就讓我操心吧,上次您因為她受的傷還沒有好呢!
男人的母親:(感傷)唉,如果不是那個賤女人推了我,我現在也不會在輪椅上。
布景:一處荒野,一段殘破的墻,四周升起青煙。整個布景看起來很像是一個墳墓,有幾處燈光,是綠色的燈光。整個地面都是有些幽暗的綠色,天空是濃黑色。
女人穿一件殘破的長裙,裙子是紅色的,她披散著頭發,但不是恐怖的。
女人被綁在墻角,額頭上有傷痕。她幾乎沒什么力氣,呼吸聲很微弱。
男人:(無助地)媽媽,您欺騙我。您說過,如果她懷了我的孩子,我就可以娶她回家??墒乾F在,我與她只有一紙婚書的契約,只要她有一點力氣,她就在拒絕我。
男人的母親:別再傻了,如果不是她有了孩子,我一定將她扔進地下室。從一開始我同意你娶這個女人,都只是因為她欠著我們家一大筆錢,那是你姐夫的錢,我們必須拿回來。
男人:那是姐夫自愿給她的,您不能怪罪她。求您放了我們吧,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好好地生活。對,好好生活,只要她心里不再記掛那個男人,那個可惡的家伙!
男人的母親:你想要的女人都會有的,現在你又何必一定要她呢!我知道你是個有征服欲的孩子,但是這個女人已經沒有什么價值了。等到她生下孩子,就遺棄她吧!
男人:求求您,我只想要她。我什么都聽您的,只要您留著她。
男人的母親下。
沉默,綿延的沉默纏住午夜失眠的人們。
女人:你真的這樣愛我嗎?像你一直宣稱的,現在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我不再想念任何人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對我。
男人:你真的回心轉意了嗎?我不敢相信。
女人:你摸摸我的肚子,因為他,我不愿再和你這樣了。我看到你被你母親和姐姐逼迫,我覺得心疼。這么久了,雖然你打我,但是哪個丈夫不打妻子呢!可是你盡管被逼迫,卻還在保護我和孩子,我真的不覺得除了你,我可以依靠誰了。
男人:你回心轉意了,我感到無比幸福。讓我為你松開繩子,好好把你扶到床上。我真無比幸福,你竟然愛我了。
女人:(試探地)我可以遠遠地看一看我的父親嗎?我很想念他。
男人:他已經很久沒有來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女人:(動情)難道他沒有住在房子里嗎?那他去哪里了呢?
男人:我只知道他一個月前總來這里,但是后來我沒有見到他了。
女人:求你幫我去找找他好嗎?如果你怕你的母親,就讓我偷偷寫一封信給我的朋友,讓她幫我找找我的父親好嗎?我這樣愛你,你不必擔心。我想找我的父親,是因為我想讓他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呀!如果沒有他,那我寧愿不結婚。
男人:不要,不要呀!我去幫你送信。我一定送到,你相信我。我想要娶你,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只要你不再想他,和我好好的生活。
女人:當然會呀!上次你的媽媽因為逼迫我,而被我推倒,是什么時候的事啦?我真的很抱歉,讓她受傷了。
男人:(討好地)你真好,太好了你。大概也有一個月了,就是那幾天,你父親總來照顧她,后來媽媽痊愈了,他就好像沒有再來。
女人:哦,是這樣??!那你快去幫我送信吧!記得,收信的是一個像我一樣的女人,她有很長的頭發。
男人下。
女人:(故作可憐地)我難以想象,難道我的父親遭遇了什么嗎?那天,那個邪惡的女人來找我,她先是乞求我不要折磨自己,然后又威脅我。那時候,她剛剛因為我受了傷,怎么可能又來求我。她那惡毒的心足可以淹死所有的毒蛇,怎么會不報復我呢!也許她來求我,只是希望我把那些錢轉給她,然后她就要殺了我!她以自由之名誘騙我,但她又發現了我懷孕,所以她不再想要放我走了。
幽靈:你聞到了血腥的氣味嗎?
女人:我要弄明白這一切,為何我的父親沒有音訊,為何她那樣急切地逼迫我。如果她們在我身上再加一點的傷,我絕不會再任人宰割了。
布景:臥室里只有邊角處有一張白色的床,房子里很擁擠的墻壁和走廊,沒有一點擺設。房間里有鐘表的聲音,但是找不到任何的東西。地板是黑色的,墻壁等其他都是白色的。
男人的姐姐上。
男人的姐姐:(獨白)我再承受不起這樣的折磨了,為什么她那樣堅韌。在她身上,我竟看出了我的卑微,我委曲求全侍奉一個男人,最終卻被他拋棄。我拼命阻止她進到我的家門,但是我是那樣的無力。是她給我這樣的侮辱,我一定要向她報復。
幽靈:(獨白)報復一個人就是損害她最看重的,把仇人拒之千里是懦夫的選擇。
男人的姐姐:(獨白)我不再阻止了,我要成為這個家里的權威。我不能永遠讓自己被人欺壓,我要轉變,去報復那些人。
男人的姐姐下。
男人的母親上。
男人的母親:(獨白)你在和誰說話,是和你的弟弟嗎?他最近很不好,我不希望他那樣。他的父親最近總來我的夢里,他恐怖的臉一遍遍重現。我想起了許多年以前,那時我們都不在城里。在城市,人會變得冷漠,但在農村,人不僅會變得閉塞還會兇狠。有時我也在懺悔,說給寂靜的夜或者無人的墻壁,但兇惡是毒品,殘害別人的快感太讓人著迷了。
男人的母親下。
沉默,屬于天亮的沉默,許多的人站在一面墻壁上選擇今天出門要戴的面具。
女人上。
女人:(獨白)我是不是該放棄了,如果死掉了就不會再有任何的恐怖追隨。我常常會問,我之所以如此的原因,是難道我真的那樣十惡不赦?我被父親推進深淵,被一個人變態的愛著,被一個瘋女人折磨,被另一個女人嫉妒。我如此被動的一生,是不是該早一點結束?
女人下。
女人的父親和男人的母親上,兩人單獨在臥室。
她躺在床上,門緊緊關著,屋子里都是些壓抑的色調。
男人的母親:就是這里,這里很疼,胸口很疼,腰肢也疼。這一跤摔掉了我半條命,你那女兒真有些不知好歹,我當時只是想給她蓋被子,你說哪個善良的母親會讓自己的孩子受凍。
女人的父親:(坐在床邊,很自然拉起男人母親的手)既然已經是您家里的人了,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別對她太客氣了。
男人的母親:(虛偽的,故作惆悵)您真是個好父親,您這樣說,我怎么能伸手呢!如果我能有您這樣的丈夫,我也不必這樣操心了。要知道,一個孩子是多么折磨父母??!
女人的父親:像您這樣有知識的女性已經不多了,何況您這樣年輕,要是真的想找一個男人那還不容易。我不行,除了身體還好,也沒別的了。
男人的母親:我的前夫就是身體不好,您要是我的丈夫多好。您看我摔得這樣嚴重,又有些別的病,我多想有個人照顧我?。】晌矣峙峦侠哿藙e人,您覺得呢?
女人的父親:希望我有這樣的福氣,我將永遠照看您。(鉆進被子)
舞臺上燈光熄滅,只有聲音,沒有任何布景。
一個女人的聲音:您輕點,您真是身強體壯。
一個男人的聲音:您如此年輕,像個山村姑娘一樣。
女人上。
女人:(獨白)我不忍心埋葬我最后的善良,可我也不愿被命運如此擺布。要是我能撇下一切倫理的約束,我將向那些愛我的人復仇。
男人上。
男人:(獨白)我是那樣愛她,我日日夜夜都想著她??墒撬?,為什么她的心里有另外一個男人。
男人的姐姐上。
男人的姐姐:(獨白)我絕不做最無用的女人,她那樣驕傲,她那樣狡猾,她們都是那樣的不同。
女人的父親上。
女人的父親:(得意地)淫欲最后吞沒我了,我如愿以償死在了做愛之中。我將永遠比任何的男人都高貴,因為我的一生從未停止換過女人。我品嘗過各種各樣的女人,她們有的很鮮嫩,有的很柴口,但我閱盡她們,她們是成就我作為男人的骸骨。
男人的母親上。
男人的母親:(獨白)我制止不了自己如此的下作,在嘗試過陰險之后我甘心。沒有任何的善良可以感化我了,我如此執迷不悟。請上天終結我的罪惡吧,我想我要在地獄里永生了。
幽靈:你的身上就跟著一個變色的幽靈,它和你都在你的軌道上。
女人:(獨白)走入無限之后,我成了時間。我忘了自己,我成為幽靈的模型。這世界不過是一群盲人而已,他們摸到一些東西,就自以為那是那些東西的真正模樣了,他們永遠看不清楚,但他們是大多數。
男人:(哀嚎地)每一次我碰過她之后,我都無法入眠。我的皮肉會在惡夢里被死死粘在地上,我拼命拉扯,只能把我的靈魂拉成一絲絲的。我每擺脫掉一個惡夢就要斬斷一些靈魂,我的靈魂就這樣一點點丟失了。
女人的父親:(獨白)我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在我死亡后,即使在我活著時,我也沒有存在過。
女人:(獨白)我被擺在時間洪流的一個閘門處,任時間從我身體穿透過去,未來飛快地變成了過去。我在被沖刷之后,變得越來越薄了。我想,我要離開這漩渦,不讓自己再被人加一點的仇恨。我愿代替命運終止這一切的恐怖,解放那些被強烈情感控制的人。
第三幕
布景:房子里是各種形狀和顏色的盒子,有一扇窗在墻角的地上,像一個地洞的入口。墻是很高的,給人一種狹窄的感覺。
女人穿一件白色的長裙,裙擺很長,但看上去很輕盈。旁邊是一個搖籃,那里面沒有孩子,籃子里是剪刀和小刀之類的東西。
女人:我的父親已經死去了,如他所想象的一樣死去。我的朋友正在趕來,他們想要解救我,但是,是他們用溫和的手把我推入火中。我將遠離他們,去一個沒有人的所在。我將離開這惡夢的地方,盡我一生的力量讓這個夢醒來。它是我關于未來的預見,在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我自己。我將向我自己復仇,不為任何其他的人。他們說著只有我能說出的話,做了我想做卻被約束的事?,F在,我向你們解釋。(面向觀眾)人應該如何毀掉上天賜予的自我,然后去荒涼之地找尋真正的自我。你們將看到血腥的味道漲破肚皮,然后物欲橫流中沒有任何的不合理。在我身上你們所見的軟弱,陰險,自卑,驕傲,屈從等等東西,它們也見于你們自己的身上。
沉默,停頓的沉默,有深深呼吸的聲音。
舊戀人上。
女人:你來了,我等了你很久,你卻來了。真該讓我一直等下去,那樣才不會有遺憾,那樣在我心里將存下最后的美好。
舊戀人:我來了,我來救你離開這陰暗的地方,我將帶你走入美好的世界。我曾答應給你的一定全部實現,我不再能夠承受失去你了。你是我心里僅剩的暖流,我將不會再讓你離開。
女人:(悲痛地)推我入深淵的是男人,折磨我的是男人,現在你又來拯救我,是不是只有這樣你們才能好好地活?我絕不會接受你的憐憫,如果在泥濘的深淵中還有一雙友愛的手,那一定是我自己的。
舊戀人:你為何對我充滿敵意?我只是希望我能給你溫暖而已,你不必冷冰冰地活著。
女人: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溫暖,你還是走吧!我只相信自己,不讓自己變得冰冷。
舊戀人:讓我帶你走吧!你這樣生活太痛苦了,我不想你這樣。
女人:我曾深深懷念你,但那不是你這個人,那是我關于自己的信念。我以為那是愛情,但其實那只是我愛過去的證明。與你在一起,我感覺自己被注射了渾濁的液體。與你分離,我卻回到了自己的軌道。
舊戀人:我永遠不會放棄!
女人:(諷刺)你從來沒有拿起!
男人上。
男人:你把我送進了瘋人院,但你為何始終都不愛我?你寧愿一個人孤單的,也不愿我陪著你嗎?我愿聽你所有的話,只求你把我帶在身邊。
女人:(不動聲色,沒有任何表情)我不相信有愛情在這個世界,而我也只是一直被蒙蔽。你以為有了婚姻的契約,或者一生的陪伴就是愛情嗎?那都不是,愛情只是風吹草動的那一個瞬間,再之后都是我們的想象了。我曾極度厭惡你,因為你太像我靈魂深處那個齷齪的自己了。我也曾像你一樣對過一個人,但是,現在我懂得了那絕對不是愛情。
男人:可我不愿意離開你,我憤恨自己不能將你留下。即使你把我關在牢獄中,我也會像幽靈一樣跟蹤你,偷窺你。你不必害怕,我是在守護你。
女人:我將總會被一雙眼睛敘述。
舊戀人:我明白了從前的過錯,我將再也不會拒絕你。和我走吧,離開這荒漠。你看那些人生被裝在盒子里的人,他們要怎樣逃脫呢?一切都太漫長了,我想與你一起越獄,走吧!
男人:你不懂得她,即使懂得了也只是把她放在你的軌道上。你看這個世界這么多的人,哪有一點應該被珍惜呀!你把自己和她都想象得太偉大了,終有一日,我們都是一堆骸骨。我們都會在墳墓里發臭,都會在土地里腐爛,愿仁厚的上蒼不再給予我們那么有限的靈魂。當痛苦不在,我們都已成為枯木。
女人:你們都走吧,我將要出發了,去一個在想象以外的遠方。
舊戀人:我多希望能把你畫在正片上。
舊戀人下。
男人:我無處安身,但我知道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你。
女人:燈光亮起來一些吧,讓角落把光壓成一個形狀,然后許多人都會被騙進去。再讓光照一照我們的靈魂,它是否已經不成樣子了。
畫外音:你聽不到看不到時也想不到。
布景:只有一扇窗,窗里是男人和他的母親。他們目光呆滯對著窗外,沒看對方一眼。窗子很大,因此看不到墻。窗是用粗鐵絲編成的,它被放在舞臺上隔著觀眾和演員。這窗看起來很像巨大的監獄柵欄,但更細密一些。
男人的母親:(憔悴的面色,顫抖的聲音)她生下孩子后,就放她走吧!如今,我總被你父親的鬼魂糾纏,我的心就像一層薄冰。一個聲音也能激起震蕩。
男人:您不再厭煩她了嗎?您真好,但她可能不愿離開孩子。何況她曾說,她希望一直陪著我。
男人的母親:那你和她一起走吧!你的姐姐是容不下你們的,而我已經看到你的父親在黃泉路上趕路了。他會把我接進冥府的,在那里我也許能夠贖罪。
男人:您是害怕了嗎?害怕會在地獄接受懲罰,所以被迫行善。也許您該皈依宗教,他們總會處決信仰異教的人,這和您多像??!
男人的母親:我將接生那個孩子,但愿我可以帶走他原初的罪惡,洗滌他的靈魂。
男人下。
男人的姐姐上。
女人躺在床上,她的身邊是一個孩子。隨著男人的下場,他們漸漸在燈光下出現了。燈光很柔和,慢慢地照在母子身上。
布景為一張床,舞臺左側是一扇小窗戶,右邊有一塊隔板,那扇鐵窗在舞臺的后部。
女人:(獨白)我不能看這個孩子一眼,否則我將無法向自己復仇。
男人的母親:你要看看這個孩子嗎?如今你做了母親,是否愿意原諒我了,我已經被來自地獄的惡靈懲罰了。
女人:您抱著他到陽臺那里吹吹風,曬曬陽光吧!這個孩子在,我也就有希望了,如果他不在了。(嘶喊了一聲,故意說給藏在暗處的男人的姐姐。略微探頭瞧瞧,然后仰躺著。)我們就什么都沒有了。那些財產將沒人繼承,我和他也會因為孩子的死而分道揚鑣,甚至您也活不下去了。
男人的母親:你說的是對的,瞧瞧他看著藍天的樣子,多么可愛呀!他的眼睛多像清澈的溪水,我希望他自由一點。你別再哭泣了,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女人:您也在害怕,不是嗎?不然,您怎么能輕易知道我是因為害怕而流淚。
女人與男人的姐姐對視了一下,然后裝作呆滯地看在那里。
男人的姐姐躲藏起來,她可被安排在舞臺的最前面,與女人之間有一塊小的隔板。
男人的母親:你們走吧!帶上孩子,逃離她的魔爪,現在我已經沒有力量保護你們了。你們可以帶走全部的錢,不留下一點給她和那幾個可怕的孩子。他們連我都任意辱罵,更何況你們呢?我這樣多病,如今又癱瘓了。就把我留下讓她折磨吧!
女人:如果孩子和您死去了,我要那些錢干什么呢?您一點都不留給您的女兒嗎?她可是很愛您呀!
男人的母親:她愛的是欲望,我真恨不得殺死她,這樣也能給她的弟弟留一條活路。
女人:(狡猾地)她會殺了您的,一定會的。她會為了她的孩子殺死您的,何況,您只愛您的兒子而不愛她。她曾說過,您只把她當作獲得金錢的工具,當初就是因為您看重了那些錢才逼她和戀人分開而結婚的。
男人的姐姐漸漸開始胡亂地抓,然后突然站了起來。
男人的姐姐:就是你,是你讓我如此不幸!現在你還一點活路都不留給我,你就帶著所有的錢去死吧!(將男人的母親和孩子一起推下去了)
女人:(在男人的姐姐剛說完話之后喊道,幾乎和她推人是同時的)快點來呀!你姐姐殺了你的母親和你的孩子。
男人上,正看到輪椅掛在窗戶那里,還在左右搖動。
女人:(不斷重復)你姐姐殺了你的母親和你的孩子。
男人:(上前毆打姐姐,她被打得沒了力氣)你殺了媽媽和我剛剛出生的孩子!
沉默,只有身體被擊打的聲音,野性的恐怖氛圍似乎要勒死所有人。
女人:(異常激動地)把她扔出去吧!別讓她和媽媽還有孩子死在一起,就讓她像個行乞的人一樣。你快去看看他們的尸體,你那可憐的小小的孩子。他該是怎樣血肉模糊呀!還有你的媽媽,她應該都合不上眼!她到死都在想著讓你逃跑,你看吧!是你的軟弱逼死了她,如果你不是這樣無能,她也不會死。
男人跑開,然后停頓幾秒,他發出凄厲的叫聲,撲倒在地。
女人:我這個可怕的劊子手,我懲罰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布景:只有一條長長的走廊,一頭對著觀眾,另一頭有些微光。走廊里是空蕩蕩的聲音,聲音很空靈很悠長,有些嚇人。周圍都是黑色的,散發著一些煙霧,整個舞臺看起來很混濁。在走廊的兩邊各掛著一件衣服,都是白色的褂子。
女人:快過來。
男人笨拙地跑上來。
男人:(像孩子一樣問道)你要把我送走嗎?
女人:你不要怕,我只是讓你在那里待一會兒,很快,我就會來接你的。
男人:那我要去哪里呢?是去瘋人院嗎?
女人:就是那里,那里有許多人和你一起。你就再也不用害怕一個人了,你也不會再孤單了。
男人:那我要帶上我的媽媽,還有我的姐姐,還有(停頓)我的妻子。她有些不喜歡我,不過我不想讓她孤單。
女人:進去吧,就在那里,你看到那光了嗎?(悲傷地)你的妻子就在那里等著你,在那里你會有一個家。
男人:你知道的,我早已是鬼魂了,我沒有身份。我們都沒有身份,我們也沒有特征,所以,我們說著所有人都能說的話,是吧?
女人:我知道,你說了不該說的話,你說了我的話,所以所有的人都是我,一個與另一個不同的我。
女人:(驚恐地)你為何來這里?
幽靈:我一直住在你的心里,在你心里最寬敞的地方,我在那里等了你很久。我遇到了很多的你,而現在你又要如何?
女人:我要成為我自己,在抹掉所有的自己以后,建一座沒有盡頭的軌道。在懸崖的另一邊,有一處安放靈魂的海岸,我卻沒有一條帆船。
幽靈:如果你渡過大海,你將會拋下我,你知道的,幽靈無法渡過任何的水??墒俏矣涗浟四愕倪^去,沒有我,你將也不再有未來。你可愿意永久沉默,成為虛無?
女人:我沒有名字,所以從來沒有被限制。任何呼喊我的聲音,我都無法聽到??墒俏?,有許多的我,在每一個時間和空間里。我能感受到她們,她們互相折磨,她們共同構成我。只有,你知道,其實這個世界一直都只有一個人,其他的所有都是我們為了避免寂寞的想象。
幽靈:為我的身體覆蓋上寢被吧,愿這個世界從沒有貞操。
女人:這里是醫院,但這只能把你對痛苦的感覺醫治。其實,醫術不過是騙術,騙了人自己。一個世界就像一個玻璃氣泡,透過它你會看見外面的彩色世界。但是你永遠只能被關在里面,逃不出監牢。所有的醫術都無法抵擋最后的死亡,那一點點的光亮,其實只是個關于希望的謊言。
陌生人:是誰在那里說話?哦,又是你。你怎么又跑出來了,難道他們沒有關好那扇門嗎?這些沒有規矩的人,總是這樣稀里糊涂的。哦,謝天謝地,你沒有拿著刀子在街上亂跑,也沒有脫光衣服站在那里看人。這一次還不錯,沒有那么糟糕。
女人:你是誰?你為什么要抓住我?
陌生人:我不是誰,我是來帶你回到房間的。你以后不要一個人出來,你會嚇到那些正常人的。你這個病人!
女人:(恍惚地)我是脫離軌道的病人!所以很多人想把我拉回去。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