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的秘密》的浪漫主義敘事

孫 蓮

(首都師范大學科德學院，北京 102602)

一、《不能說的秘密》的浪漫主義主題

浪漫主義敘事首先是內容上的，其次才是形式上的。內容上的浪漫主義就體現在，敘事的主題便是作者的理想，并且這種理想是帶有正面意義的。

《不能說的秘密》的兩大主題一是愛，另一則是美。愛體現在葉湘倫和路小雨的愛情，葉湘倫和爸爸、路小雨和媽媽的親情上，而美一是愛本身帶來的，二則是由音樂展現出來的。甚至可以說，觀眾既可以理解為音樂是對愛情敘事的一種輔助，也可以反過來將二者關系理解為，周杰倫在電影中釋放的是他對音樂的贊頌和狂想，電影有披著愛情的外衣來展現音樂魅力的嫌疑。在電影中，生活于1979年的少女路小雨通過一支神秘的曲譜來到了20年后，認識了生活于1999年的轉學生葉湘倫，兩人在音樂上的投機(都擅長鋼琴，都喜歡姚蘇蓉的《情人的眼淚》)最后升華為愛情。音樂成為一面人們跨越時代障礙眉眼相望、魂縈夢牽的鏡子。由于愛和美(音樂)的相輔相成，以至于電影有了超脫于一般校園愛情小品的卿卿我我而更顯得蕩氣回腸的感染力。

可以說，《不能說的秘密》中的時空在鋼琴曲中被扭曲，人得以跨越時間的限制而相識相愛，這是失真的，但是出于對愛和美的向往，觀眾并不會去懷疑這樣離奇的、純美的愛情故事在現實生活中是否有可能發生。在肖邦的畫像上，少女路小雨為一個人們認為不存在的未來少年而害上相思病并終日抑郁，這實際上是與中國著名的浪漫主義故事“臨川四夢”中的《牡丹亭》的內核有著重合之處的，而靈活巧妙地運用古典情懷和中國風正是周杰倫一貫在自己的音樂中踐行的。

甚至為了突出這一點，周杰倫還有意識地在電影中回避了兩大內容，一是物質，二是性。這二者實際上都是青春電影中常見的，也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關系著生存和繁衍的兩大事物，但是電影卻有意識地讓其沒有出現。如在《不能說的秘密》中有一個葉湘倫買菜回家的情節，他忘記帶錢，而老板卻大方地說：“沒關系，沒關系，改天和你爹算。”單純審視這一情節，會感受到周杰倫想要表達的有可能是當地人情醇厚，但是這一與整個校園愛情故事無關的內容是略顯突兀的，它甚至與葉湘倫父親這一角色的塑造無關。而從周杰倫試圖以這部電影來對愛情進行定位就不難理解，這一買菜情節的加入就是為了提醒觀眾，真正的愛情中，金錢是缺席的。與之類似的還有全片都沒有的性暗示內容，這些都是周杰倫認為會影響愛情純粹的東西。例如，在路小雨終于對葉湘倫表白的那一幕中，場景設置在夕陽西下的海邊，兩人并肩坐在海邊的長凳上，旁邊是藤椅與綠植，海面上飄蕩著輕舟，隨后心心相印的兩人接吻。

二、《不能說的秘密》的浪漫主義形式

浪漫主義敘事具有抒情性的特征，即使是在對現實生活進行反映時，它也是超脫了現實的固有形態和日常生活的套路的。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強調對外部事物進行客觀、如實的觀察與描寫，而浪漫主義則更偏重于對主觀熱情和想象的抒發，其敘事中的想象往往是大膽的，描寫往往是夸張的，而用以塑造形象的語言則往往是奔放的。這方面在中國古代的民間傳奇，如《天仙配》《白蛇傳》等愛情故事中就可見端倪。這一切都是服務于一個目的，即書寫一個值得人們追求的理想世界的。

在《不能說的秘密》中，周杰倫想要講述的是一個校園愛情故事，但他采取了帶有神話、傳奇意味的方式來展現這一故事，使一個觀眾原本熟悉的題材，呈現出了一種“非生活”的面貌。這主要體現在電影的“穿越”內核上。

如前所述，路小雨和葉湘倫之間隔了20年的時間。聯結兩人的關鍵點就在一個學校的舊琴房。當用舊琴房里的舊鋼琴彈奏一首名為Secret的曲子時，時空就會根據他們彈奏的速度快慢而發生轉移。為此小雨常常以慢速來到未來，再以快速回到過去。當小雨來到1999年時，只有她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才能夠看到她。這也是一直以來葉湘倫蒙在鼓里，誤以為小雨也是自己同學的原因。而20年的差距帶來的并不僅僅是兩人無法在一起生活，當路小雨回到自己的1979年后，她還受到了更深重的打擊：當她對別人說起葉湘倫，結果卻沒有一個人相信她，人們甚至認為她患有精神疾病而讓她退學。而當葉湘倫明白真相時，一邊小雨已經因為氣喘病而奄奄一息，另一邊學校終于要拆掉舊琴房。在千鈞一發的時刻，葉湘倫在拆房的大錘敲擊琴房墻壁的時候，冒著生病危險在琴房中飛快地彈奏曲子，希望能夠回到過去，避免小雨的悲劇命運。電影中舊琴房要拆掉以及斗琴、1999等元素都顯示了周杰倫對另一部浪漫主義電影《海上鋼琴師》的借鑒。

值得一提的是，電影中多次出現肖邦這一元素。除了以音樂、臺詞來不斷提及肖邦外，周杰倫還在多處銜接鏡頭時使用了舊琴房上的畫像來做轉場處理，而畫像上便是肖邦和他的戀人——同樣富有才華的、浪漫主義時代的代表作家喬治·桑。肖邦并不完美的愛情故事，以及為藝術而承受的不正常的命運和落寞，在電影中都是對葉湘倫命運書寫的一種互文。

三、《不能說的秘密》的浪漫主義精神

人們一般認為：“在浪漫主義作品中，浪漫主義精神可以用浪漫主義手法來表現，也可以不用。一個作品是不是浪漫主義的，主要看它是否具有浪漫主義精神。”在《不能說的秘密》中浪漫主義精神主要體現在對愛重要性的放大上。

在電影中，愛情被上升到一個相當高的高度，葉湘倫甚至愿意為了路小雨而失去現在的生活。在電影中，葉父在發現那本曲譜后試圖去琴房阻止葉湘倫的一幕，以及葉湘倫和自己喜歡搖滾樂的好朋友之間的友情也是令人感動的，但是親情和友情都沒有能阻止葉湘倫追逐愛情的腳步。在《不能說的秘密》中，周杰倫關注的是人的內心。葉湘倫在音樂中獲得了美和自由，也在音樂中得到了愛情，他選擇了將音樂和愛情作為自己人生的終極追求與最后歸宿。這也就導致了電影必然是理想化的。由于主人公被設定為藝術高中的學生，學校環境成為一個封閉的系統。因此在電影中，人與社會的復雜關系是基本看不到的，主人公也并不會面臨在經濟上孤獨、窘迫的生存困境或漂泊感，在藝術上精益求精以及為了愛情不顧一切成為葉湘倫最重要的生命體驗，這種執著追求和《海上鋼琴師》中1900終身不下船一樣都是超越現實的，它其實代表的是一種導演的態度，即對純真的不懈追求。而反過來，路小雨對葉湘倫也有著同樣深沉的愛，她在教葉湘倫Secret時特別叮囑讓他不要在舊琴房彈。那是因為路小雨明明知道只要葉湘倫去到她的時代，那些嘲諷她的人就將無話可說，但是她不愿意葉湘倫的人生因為自己而改變，因此只想將這首聯結二人的曲子送給葉湘倫，讓他留作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