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辨論述文寫作的“思考力”從何而來？

趙海亮

高考作文從2000年“答案是豐富多彩的”話題開始，進入了圍繞話題自由言說的時代，學生大都熱衷于寫作所謂的“文化作文”。該類文章夾敘夾議，敘議自由，當然也有描寫、抒情，文學味兒十足。但是這樣的寫作，讓高中生逐漸遠離了客觀、冷靜、理性的思考和表達，作文中所呈現的考生的“思考力”嚴重缺乏。另外，綜觀兩年來全國各地語文高考作文題，其“寫思想”的“立言”導向鮮明，“寫生活”的“語用”導向較為孱弱，從中我們不難看出，基于學養、學識、學問的“思考力”的考查態度較為明確，學界在悄無聲息中達成了共識，接下來就是研究探索思考力培養的具體策略。那么，如何才能讓學生在寫作思辨論述文時呈現足夠的思考力呢？筆者以浙江省高考語文作文題為例，結合教學實踐來說明。

一、對接學者思想，觀照現實生活

思辨的前提是占有豐富的材料。但是不少同學會說，我有的材料也不少，天文地理、人情世故、飛潛動植等等，而我的文章為什么表現不出其思辨性呢？這里我看除了缺乏必要的寫作磨礪外，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就是缺少借助名家思想進行精粹表達的意識。對于一個有“思考力”的高中生來說，應當具有學者思想的基礎能力，要善于涉獵杰出思想家的思想，有意識將其融入到自己的文章中，把握他們的精髓，并用其來觀照現實世界。總之，文章會因學者思想的出現而錦上添花，呈現“思考力亮點”。

從近兩年公布的考場高分作文來看，大量文章呈現出“對接名家思想，觀照現實生活，呈現思考力亮點”的特征。例如在2017年浙江省高考滿分作文《善讀心靈之書》一文中，就有如下內容呈現：

……正如赫爾曼-黑塞在《獲得教養的途徑》中所指出的：閱讀，特別是經典的閱讀，對人學識教養的獲得有不可或缺的作用。……

……遙想古希臘哲學三子，再回想中國思想大解放的諸子百家，他們生活在書籍與經驗都匱乏的千年以前，但卻以自己的頭腦與心靈產生了多么偉大的思想！柏拉圖的“理型論”，亞里士多德的“形式與質料”，科圣墨子對自然各種規律的洞悉與理解……很難想象他們能在那樣的年代達到那樣的智慧，反觀自己，不過是站在了他人的肩膀上，智慧比之他們不及分毫。

……從蘇格拉底到笛卡爾，從斯賓諾莎到黑格爾，歷代哲學家都大聲吶喊，讓人們以一種愛智的嶄新的眼光去看待世界。他們知道，真正的智慧只能來自于每一個的內心。

對于高中生來說，該生的閱讀可謂廣博而又深邃。文中不僅涉及諸子、古希臘哲學三子，而且還把“蘇格拉底到笛卡爾，從斯賓諾莎到黑格爾”符合他們的時代先后列出來，概括他們的思想，做到指向一致，與全文組成嚴謹的統一體。更難能可貴的是，作者借助不同時代學者的思想，把握其精髓，用自己的心靈去與那些偉大的靈魂產生共鳴，顯出高遠的“思考力”。

二、歸類共性事例，闡釋普遍價值

不少教師在訓練作文時，要求學生背大量作文素材以應付考試，這就導致許多學生總是不自覺地帶有“材料先行”的想法，看到一個作文題，便搜腸刮肚地找尋材料，只要能想到的材料便想方設法用進作文里，用論題來迎合材料，也不管材料與論點是否有邏輯關聯。個體事例多了，辨證分析的空間就小了，就很難把觀點說透。許多學生形成了一種強盜邏輯思維，不管三七二十一，敘完個體事例就貼話題（命題），不能從更高層面思考問題，陷入了就事論事的誤區，并且很容易被認定為材料爛熟化、結構模式化、主題平面化的套話作文。

思辨論述文考查的主要是中學生對于某一話題、某類現象的判斷，以及對自己所持觀點的論證，論據是為觀點服務的，如果使論點讓位于論據，無異于舍本逐末，再“高大上”的材料，如果脫離對某一話題、某類現象的判斷，寫出的文章至多是一些漂亮的空話、套話，怎么可能具有思想深度、思維力度呢？

對于思辨性論述文來說，只有把敘述的事例進行歸類敘述，在呈現形式方面做到從敘述“這一個”轉化為闡述“這一類”，在內容方面到提升到動態的普遍性后，進而使事例牽涉到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乃至人與自我的關系，體現立體的相互依存、相互促進的趨向，具有豐富的內涵、深刻的思想，才會有“思考力”的足夠呈現。

下面是兩篇2016年浙江省高考考場作文的敘例片段，示例一為需升格作文片段，示例二為高分作文片段。

示例一：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陶淵明，毅然決然地放棄做官，改到鄉村過起自己的田園生活。可能吧，在今天的我們看來，做官挺好的，這個人是不是傻，有些商人沒得做卻要用錢來買個官做，他這么好的機會竟然不要，放棄得也太直接了。我要是你，他們直接給我一個官做，我高興都來不及，唯恐他們把我的官位拿掉，誣告我怎么樣的。對，這與他的性格有關，陶淵明為人正直，不與世同流合污，也有了他“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高超境界。對于虛擬這個新世界，我們要保持適當的距離。（《擁抱，保持適當距離？》）

示例二：虛擬使靈魂空虛，將來的某一天，我們將全方位生活在虛擬里，難道我們就沒有恐慌感嗎？全地球都縮小到了一個屋子，從地球村轉變為地球屋似乎觸手可及。我們生活在一個由信息數字組成的社區中，我們在其中不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串數字，一串編碼，我們似乎是被人控制，根據編程在生活，在虛擬世界，我們不用動腿，不用走路，交談的對象是數字，穿的是數字，吃的也都是數字，真的不可怕嗎？想想進化論吧，到那時候的人類，都退化得只剩下那個只有腦子在動的肉團了。（《虛擬吃靈魂》）

一篇作文如果只是想通過“這一個”來證明自己觀點的正確性，它顯然是停留在“就事論事”上，而且容易被判定為套話作文，示例一當屬此類。而示例二敘述的卻呈現了“這一類”的傾向意識，并將闡述的視角指向了自我、自然、社會等維度，豐富了事例的內涵，可以作為該生“思考力”深刻的一種參照。

三、亮出時代底色，展現真我情懷

一個人是否具備“社會參與”的情懷，往往就代表著其思想的底色如何。以時代眼光看問題，以時代觀念想問題，能使作文更具時代性，給人帶來新思想和新啟發。你在經歷什么，時代在經歷什么，你的體驗和思考是什么。學會在作文中融入現實體驗，呈現思考力，表達真實的自我。endprint

貼著時代去解讀材料的意義，思想才會高屋建瓴。作文不僅僅是語言表達的問題，也不僅僅是議論和敘述的問題。一篇作文反映了作者對社會生活的觀察、感受、思考以及因此產生的情感和思想，它是作者的整體文化素質的表現。作為一名中學生，他首先要追求的就是這樣的文化素質。古人強調要“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其實就是把社會實踐和讀書結合起來，提高一個人的文化素養。

如2017年浙江省有考生看到了有字之書和無字之書可能的負面影響，從而更推崇心靈之書的寶貴，他這樣評論：

前不久，“勒索病毒”席卷全球，激起一片恐慌。這不正是一幫捧著“有字之書”、沒有良知、被利益裹挾著的人肆意妄為的結果嗎？現實中又有多少律師玩弄法律條文、顛倒是非黑白？這不正是一群“倚高才而玩世”的人？

……

有人擔憂，被時代浪潮沖刷、席卷，但當他讀懂“心靈之書”時又有何可愁呢？“人即是物，物既是人”，古色古香的烏鎮成為貼有“現代科技”標簽的互聯網大會的永久化選址，卻絲毫不流失其韻味、品格，不正是它明白自己個體性的靈魂所在，讀懂了自己的內心嗎？唯有讀“心靈之書”，方能屹立于時代潮頭。

這個片段，沒有從概念到概念，或一廂情愿想當然地說理，而是根據生活實際，提出了符合時代特征的新觀點、新建議。這樣的思想，不僅富有啟發性，還具有很強的實用價值。與此同時，作者還努力嘗試寫作語言與時代的話語共鳴。其中“勒索病毒”“永久化”“個體性”“時代潮頭”之類的詞語，屬于時代特征的學術語，該生運用恰當，顯示高遠的思考能力。

四、善用關聯句式，優化思想表達

語言形式和思維的關系，是相互依賴、相互影響、相互制約的關系，人的語言的組織離不開思維，同樣人的語言呈現形式從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思考力的展開方式。好的思想對語言表達的要求極高。語言的高度，就是“思考力”達到的高度。

在眾多的語言表現形式中，關聯句式的恰當使用，能夠成為文章的結構的關節點，引領學生走上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思維道路。

以2016年浙江語文高考滿分作文《與“虛擬”保持一定距離》為例，作者恰當運用了關聯詞語和句式，構建了意義之間嚴密的邏輯關系。內容呈現如下：

我們曾以為這些被我們人類所創造的機器只是一個服務于我們的無智的編程，但當谷歌阿爾法狗輕松打敗棋王，當在一個被視為人類引以為傲的思維，創新領域被人工智能輕易戰勝時，我們不能不正視AI、VR將在未來扮演的角色，當“虛擬”與“現實”的界限越來越模糊，甚至虛擬比真實更真時，我們是否還需要費力區別這兩者？

于是便會有人視VR為猛虎洪水，悲觀地認為若我們允許虛擬進入、干涉我們的生活，人類便將滅亡，而我認為大可不必如此，虛擬蓬勃發展帶來的利處是明顯的。……虛擬是在幫助我們更清楚的認識世界，甚至我們可以這么說，虛擬使人更加為“人”。

……

一味甚至盲目的贊美虛擬，甚至將虛擬當做全部的人生并以此為平常，人類便將失去他最寶貴的東西——人性及思維創造，若我們完全擁抱這個虛擬構成的新世界，沉迷于虛擬對我們感官上的刺激，我們便會漸漸依賴虛擬，從而成為虛擬的奴隸，甚至走向滅亡。

在這些節選段落中，作者大量采用了“我們曾以為……當……我們不能不正視……當……我們是否還需要……”“有人認為……而我認為大可不必如此……甚至我們可以這么說……”“若我們……便會……從而……甚至……”等關聯句式，運用了歸納概括、演繹推導、假設歸謬式等不同的思維方法，我們可以從中感悟出作者的思考力非同一般。

總之，學生思考力的培養需要貼近學生生活和學生思想認知實際，特別需要關注學生寫作的需要——寫作中最想渴求的幫助是什么，寫作中最大的困惑是什么，并最終立足于學生的寫作需求和寫作困惑并提供一些有一定效果的寫作方法。同時，應采取由熟悉到陌生、先方法后實踐的形式來構建培養路徑，幫助學生掌握“思考力”呈現的標準和方法，切實獲得提升思辨論述文寫作水平的實戰技能。

[作者通聯：浙江衢州第二中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