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密碼》的懸疑敘事策略

杜 偉 李 鵬 (燕京理工學院，河北 三河 065201)

電影《但丁密碼》改編自美國作家丹·布朗的暢銷文學作品《地獄》。影片將宗教傳說歷史與科學幻想融于一體，講述了主人公符號學學者羅伯特·蘭登憑借智慧與勇氣，摧毀了貝特朗·佐布里斯特以病毒涂炭生命的狂熱計劃的故事，有著濃厚的懸疑色彩。

自20世紀20年代中期后，希區柯克拍攝的一系列電影，促成了懸疑電影的類型化。美國發達的電影產業為這一類型電影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空間。作為美國發展最早，也最成熟的類型電影之一，懸疑片以其豐富的想象空間、一波三折的情節推進、變幻莫測的人物關系以及出人意料的故事結局等，吸引著觀眾的好奇心與探求欲。對于電影創作者來說，不僅需要選擇一個好的題材，還需要嫻熟并充滿智慧的敘事技巧，才能夠使得影片更富吸引力。本文從敘事空間、敘事視角以及敘事倫理三方面，分析《但丁密碼》的懸疑敘事策略。

一、《但丁密碼》的敘事空間

敘事空間作為電影的時空背景與敘事展開的基礎，對于影片審美效果的實現是不可或缺的。對于懸疑電影來說，敘事空間的構建和意義更加突出。電影創作者通過空間與時間的選擇，各種場面調度手段以及動靜鏡頭的結合等，建構獨特的敘事空間，令觀眾對影片氛圍和表意更清晰，審美活動更投入。

首先，懸念是決定影片成敗的核心內容。巧妙而恰當的懸念設置能夠有效地吸引觀眾注意，充分調動觀眾探究事件真相的心理。《但丁密碼》敘事空間最重要的審美職能之一，便是懸念氛圍的構建。懸疑類影片在敘事上，通常會打亂正常的時空順序。而采用倒敘、插敘和順敘相結合的方式，來創造出一個充滿神秘感、變化性和復雜性的敘事空間?！兜∶艽a》有意將傳統的線性敘事與非線性敘事結合起來。非線性敘事是影片中營造懸念的重要手段。非線性敘事是相對于線性敘事產生的概念，非線性敘事有意與線性敘事背道而馳，在表面的天馬行空之下暗藏匠心。影片中蘭登博士在一路的解謎過程中，會不斷有回憶的片段閃現。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記憶也一點點地找回。這些記憶中包含了不同的信息，蘭登從這些星星點點的線索中，找尋關于事件的真相。如，特工克里斯多夫·布呂德利用了蘭登的失憶，告訴他自己是世界衛生組織的人，并要求蘭登交出帶有指紋識別的生物密封管，并將蘭登誘拐上去往威尼斯的火車。在火車上，蘭登的記憶中閃現了在校園中與自己交談的是伊麗莎白·辛斯基，而非克里斯多夫，蘭登意識到自己被騙，于是與西恩娜上演了一出好戲，將克里斯多夫打暈而逃走。非線性敘事使多方復雜的信息涌入觀眾的視野，從而使敘事形成不同的走向，懸念也就此形成。

其次，懸念也是電影創作者與觀眾進行對話的紐帶，特別是對于《但丁密碼》這樣的解謎類影片。懸念是兩個電影主體之間進行精神溝通的結果。過程如果過于簡單或過于艱難，都會導致對話的失敗，懸念也就失去了其存在意義。因此，電影創作者在敘事空間的建構上需要保持繁簡適度，追求兩者之間的動態平衡。影片總體上的線性敘事使非線性敘事帶來的復雜性得以平衡。如，影片開始，羅伯特·蘭登博士在醫院病房中醒來，此時他身處意大利佛羅倫薩——一個對自己而言陌生的空間。影片接下來按照時間的線性順序展開。線性敘事在時空、情節發展順序等方面有著較強的限定性，其優點是敘事條理清晰。曾經以《亂世佳人》等作品蜚聲世界的制片人大衛·賽爾茲尼克曾經指出，電影最忌諱的便是敘事缺乏清晰性。這也代表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好萊塢電影人對敘事套路的觀點，以至于好萊塢(甚至是世界影壇)形成了主流的經典線性敘事結構?！兜∶艽a》在總體上采用了經典的線性敘事手法，而影片最后蘭登偷偷將但丁面具歸還博物館，也照應了影片前段他盜走面具的橋段，構成敘事的閉合。影片在線性敘事中，有意加入懸念使事件復雜化。如蘭登接通了打給領事館(假冒)的電話，電話那邊馬上急切地詢問“那東西還在你手上嗎？”從而使蘭登手中的生物管的神秘性進一步增強。而在對生物管的爭奪中，神秘安保公司、世界衛生組織、特工克里斯多夫等多方勢力的加入，則使影片的懸念進一步增強。

此外，《但丁密碼》的敘事空間既有古老神秘的氣息，又具有科學幻想色彩，這兩種既對立，又具有共通性的敘事空間的相互交織和對撞，豐富了影片的空間內容，使其更具可觀性。影片中出現的地獄場景，有罪人受到折磨，說謊者臉上布滿膿包，有頭被扭到后面的預言者，有巨蛇撕咬偷竊者作為懲罰。此外，街道上一片火海，地面上血流成河。這些恐怖的場景，讓影片的神秘氣息陡然上升。而影片又涉及但丁的地獄說以及眾多宗教場所與古典藝術品，則神秘氛圍進一步濃烈。在當今這個科技高度發展的時代，宗教的神秘并沒有絲毫減弱，影片借用這種神秘色彩，使敘事空間變得更加厚重。

二、《但丁密碼》的敘事視角

作為敘事藝術的一種，敘事視角的選取對于一部電影來說至關重要。通常，電影的敘述視角與文學作品一樣，可分為外視角和內視角兩種。《但丁密碼》在視角選取上，并未局限于一種，而是通過外視角與內視角之間的轉換進行敘事。這既能夠令影片始終富有懸疑氛圍，也方便了影片的表意，豐富了影片的敘事線。

首先，外視角是電影創作者的視角。其并不置身于電影情節之內，卻對電影的整個敘事走向與具體內容了如指掌，也就是“全知全能”的敘述方式。這種視角便于講述，也與影片本身保有一定的距離感。外視角的優勢能全面敘述人物的外部世界和內心世界,但它缺乏真實、親切、抒情味濃郁的優勢。如影片開頭蘭登教授躺在佛羅倫薩一家醫院的病床上，他剛剛清醒，就面臨著生命威脅。影片以外視角展示了蘭登與西恩娜的逃亡，而二人在到達西恩娜家中后，蘭登嘗試回憶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地方，并如何住進醫院的，但失憶困擾著他，他無法回憶起事情的起因和經過。在蘭登二人驚魂未定之際，殺手又追殺到了西恩娜的住處，二人被迫繼續逃亡。通過外視角，影片將蘭登的危險處境展現在觀眾面前，觀眾可以清晰地看到事件的走向，這使本身撲朔迷離的事件帶給觀眾的龐大信息量和復雜感得以降低，觀眾不用費盡心力地尋找影像中的蛛絲馬跡，只要耐心地看著蘭登解決問題即可。

其次，內視角將電影創作者“隱藏”了起來。影片的內視角也即有限視角?！兜∶艽a》中，有限視角運用得相對頻繁，是影片懸疑敘事的需要。電影的有限視角以電影中的某個人物作為事件的親歷者，表現當事人的所見、所聞和所感。一方面，內視角的敘事者與影片情節走向有著密切的聯系，能夠帶給觀眾以真實感。如，蘭登從醫院逃出的過程中，鏡頭的晃動感帶給觀眾一種緊張感，晃動帶來如同紀實的效果，使觀眾更容易代入蘭登的角色，從而體驗生命受到威脅的壓迫感。另一方面，內視角的敘事者所知有限，這也為影片的懸念設置提供了必要的條件。如蘭登的記憶出現了問題，他在夢中經常能見到地獄的圖景。而在他的腦海中，總會出現一個黑衣女人的身影，她戴著面紗，蘭登無法看清楚，而她留下的話語“去尋找、去發現”就像一個魔咒，纏繞著蘭登。內視角對信息的控制，也使影片的懸疑氛圍進一步增強。如蘭登從逃離醫院開始，就與西恩娜在一起，西恩娜作為他的幫助者甚至拯救者的身份存在，而蘭登也從未懷疑過西恩娜。影片也未通過全知視角，來介紹這個對于蘭登來說是一個陌生人的女醫生。觀眾對西恩娜的了解并不比劇中角色蘭登多。因此，當西恩娜在蘭登的幫助下，逃出教堂的地道，反手卻將地道通風口的鐵柵欄關上時，劇情的巨大轉折使觀眾措手不及。片中的一個懸念也就此揭開，原來西恩娜與佐布里斯特是情侶，她是佐布里斯特為防備自己遭受不測而預留的備胎。佐布里斯特雖然跳樓自殺，但西恩娜仍舊會執行釋放病毒的計劃，影片中的矛盾沖突由此走向了頂峰。

三、《但丁密碼》的敘事倫理

一部成功的懸疑電影不僅需要出色的懸念設計與敘事技巧，對人性的揭示與探討往往會使得這類影片具有更深層意義上的審美內涵。美國懸疑電影中有著鮮明的倫理命題。在神秘、恐懼的表象下，是對親情、友情這類人倫命題的展現和對個體生命尊嚴的詮釋。懸疑影片通常將主人公置于相對極端的環境之下，展現他們既是現實生活中的普通人，又具有不平凡的一面。影片的內容既是日?；?，又是陌生化的。懸疑電影通過這樣的形式來揭示人性的善與惡、現實生活的美與丑，并表明其倫理立場。

首先，科技倫理。在影片中，觀眾可以看到眾多高科技的產物。如，運送危險品的生物管(具有指紋識別功能)，生物管中存放的法拉第投影器，通過蘭登的晃動可以將一幅畫投影出來；追蹤蘭登過程中，警方使用了無人偵察機鎖定目標；佐布里斯特研制的病毒，只是一個小塑料袋的容量，就足以消滅數以十億計的人類。影片通過對各種科技手段的運用，提醒著觀眾當前科技的高度發達。在好萊塢的商業電影中，科幻題材的影片常常表現科技的發展促使人工智能的出現，并由此引發人類社會的恐慌，借此來反思人類無限膨脹的欲望在促使科技朝向無法預知的方向發展。而在以懸疑推理為題材的現實主義影片中，則會展現現實生活中已經達到的科技水平對人類社會的影響?！兜∶艽a》中佐布里斯特研制的病毒，無疑是科技發展的結果，影片借此反思了科技作為一把雙刃劍，其發揮何種作用與使用者息息相關。

其次，道德倫理。《但丁密碼》影片開頭，即以類似紀錄片的影像，展示了當前地球生態的不斷惡化。生物工程師、億萬富翁佐布里斯特強調，一切問題的源頭都在于人口的迅速膨脹，而人類面臨的惡果就是自己也一起毀滅。佐布里斯特還聲稱自己的手中有一個開關，打開的話，人類會死亡一半；不打開，100年內人類就會滅絕。而他所說的開關，其實就是他研制的病毒。佐布里斯特所言并非空穴來風，但他的言論也不是完全正確的。從道德層面而言，一個人并沒有決定他人生死的權利，也不應該以愛人的目的去殺人。佐布里斯特的想法，可以說是不折不扣的暴君邏輯。但在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到，佐布里斯特還有不少擁躉，這實際上是影片在道德倫理層面的反思。當然，蘭登與伊麗莎白最后的勝利也表明了創作者的態度，那就是要在道德允許的層面上尋找解決生態困局的途徑。

綜上所述， 采用怎樣的敘事策略是關乎影片商業價值與審美價值能否實現的關鍵一環，對于《但丁密碼》這類懸疑電影來說，在情節布局與細節處理方面，需要電影創作者投入大量的智慧。這不僅需要電影創作者諳熟觀眾的審美心理，了解觀眾的期待與訴求，還需要具有嚴謹的敘事邏輯、靈活多樣的敘事手段和清晰的敘事動力等。只有這樣，才能很好地營造出懸念氛圍，充分調動觀者的審美熱情，使影片的吸引力貫穿于始終。同時，影片對人性的揭示與鮮明的倫理立場，也賦予影片更多的內涵，具有更積極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