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維光 白 金(吉林藝術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電影《非凡任務》是香港王牌“鐵三角”組合麥兆輝、莊文強、潘耀明“四年磨一劍”的最新作品,是一部綜合了大國意志、主流價值和商業精神的典型商業主旋律電影,其以悲情與熱血并俱的“孤膽英雄形象”與時刻游走于生死邊緣的心狠手辣、險惡狡詐的毒梟之間的激烈交鋒凸顯了中國緝毒警察的孤獨、偉大和心酸,電影敘事和敘事背后呈現的普泛性價值使這部電影指向體現當代主流價值的具有啟發意義的樣本化主旋律電影高度,其破除說教和煽情敘事轉而在類型元素、細節和暴力呈現等方面尋求突破的電影藝術風格,實現了對中國主流價值觀的軟性表達,體現了電影創作者在藝術創作方面獻出的最大誠意,是主旋律與商業化融合的一次成功實踐。
《非凡任務》是一次類型元素高度整合的敘事行動,其中不乏對中國內地、香港及好萊塢電影元素的綜合異化運用。
傳達良好的政治意識形態、高度的歷史使命感、正面的文化潮流是主旋律電影最主要的藝術特征,就《非凡任務》試圖展現中國內地警察濃烈的愛國心和犧牲精神的初衷來看,這部電影創作之初就已然帶有強烈的“主旋律”標簽。但不同于以往中國內地典型的人民公安“主旋律”電影的制作模式,《非凡任務》在對中國警察整體群像的刻畫方面實現了實質性的突破,在深度刻畫了我國緝毒警察不辱使命的正面形象的同時,將矛頭直指嚴重違紀、濫用職權獲取個人利益的腐敗公安高層,一方面體現了我國政府敢于直面“國家蛀蟲”、正視自身“短板”的勇氣,另一方面也展現了我黨打擊貪腐的堅定決心和力度。
由英雄精神所帶來的積極正面的價值引導從來都是不可或缺的。從這一層面來看,對于公安題材的主旋律電影所發揮的價值而言,“去英雄化”趨勢顯然是一種巨大的折損,因而,在重塑英雄形象方面進行有針對性的嘗試無疑是一種主流電影創作上的進步。電影《非凡任務》在塑造英雄形象、突出英雄品格和特質方面做出了實質性的突破,以好萊塢式的對英雄形象毫無保留的凸顯和頌揚模式大膽刻畫了一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中國緝毒警察形象,打造了一出新時期的英雄神話。
電影主人公劉浩軍是一位臥底警察,化名林凱孤身一人深入虎穴,為了取得對方的信任從而獲得更多的毒品交易內幕步步為營,面對兇險程度不亞于戰爭的跨國緝毒活動,他從未膽怯退縮,反而以極強的應變能力和不凡的身手逃脫毒販的陷害并逐漸潛入“金三角”與毒梟老鷹實現直接對話。而從老鷹同意與林凱合作并完成幾宗“大生意”,又間接使他染上毒癮來看,老鷹一直在懷疑與試探,直至與李建國通話,老鷹才最終確定了林凱的臥底身份。此前林凱與老鷹對峙過程中表現出的勇猛果敢、處變不驚和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定,都將臥底警察這個英雄形象表現得活靈活現,淋漓盡致地還原了一個最真實的臥底警察形象,體現了中國公安干警高超的職業素養和崇高的價值信仰。
《非凡任務》基本上屬于一部“硬漢”戲,緝毒隊長李建國得知十年前自己的上司張海濤并未犧牲,而是被老鷹囚禁后,不惜違抗命令只身涉險營救戰友,張海濤在被老鷹逼迫向李建國開槍之時,他毫不猶豫地將槍口轉向自己,林凱被識破身份后佯裝被李建國擊斃本已脫離險境,仍舊奮不顧身地回到毒營與毒販展開血拼……如此惺惺相惜的戰友情實質上是導演以往創作的香港警匪、犯罪等類型片中“兄弟情”的另一種演繹,有效地支撐起了電影的情感敘事。
作為電影畫面的基本構成要素,細節是電影實現形式與內容真實有機統一的重要依托,人物形象的個體風貌以及電影的藝術魅力正是源于電影創作者對細節的精確把控。電影《非凡任務》對毒梟老鷹做了細致入微的人物形象塑造,并透過一系列的細節刻畫使這個人物形象變得豐滿和立體,這是對以往同類型電影中單線式、臉譜化的反面人物角色塑造模式的突破,不僅很好地傳遞出毒梟狠戾、狡詐和變態的性格特質,也側面反映了臥底警察所處的危險境地和面對強大的對手時需要具備的勇氣、決心和專業能力。
電影中,老鷹出場的步態斜斜歪歪,其神態看起來與年齡并不相符,老態盡顯,說話陰陽怪氣,而后鏡頭給到他左臉的特寫,被燒毀的耳部和周圍皮膚看起來觸目驚心,此處導演用細節設置了一個關于老鷹身份的謎團,伴隨劇情推演導演也用細節逐漸揭開謎底。老鷹有一塊幾乎時刻不離身的手帕,時而扇風納涼,時而輕拂左耳細汗,一塊手帕彰顯了東南亞炎熱的天氣,也透露出老鷹做作的紳士風格和在滄桑的過往中形成的某種壓抑、狂野的特質。而聯系前后劇情可發現,老鷹背負著一個日夜啃噬他的長達十年的復仇計劃,是警察奪去他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也是遭警察圍剿時的一場大火讓他遭致嚴重燒傷。他將當年的緝毒隊長囚禁十年,只為等待一個機會向警察發起反擊,他并不清楚何時能夠等來這個機會,所以他用觸碰左耳傷痕的方式提醒自己所遭受的痛苦,實際上是為了提醒自己始終銘記復仇。一系列的細節刻畫中,老鷹這個人物形象所背負的迷茫、怨恨和痛苦立刻鮮活起來,令人不寒而栗的同時,也反映出林凱臥底工作的艱難。
長久以來,暴力作為一個關乎生死哲學的社會問題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其也作為一種重要景觀時常出現于世界電影長廊。暴力與美學原是兩種風馬牛不相及的概念,伴隨電影創作者對暴力場面的儀式化處理,“暴力美學”逐漸演化為一個流行的概念,用以指代一種電影藝術趣味和形式探索。暴力的美學化呈現就是運用后現代手法,將電影中的暴力場面消解為無特定意義的游戲及玩笑,抑或將其符號化并作為與電影視聽要素緊密相聯的審美特征予以呈現。電影《非凡任務》就是對后者的著力表現與挖掘。為表現警匪之間的劍拔弩張,電影中多次出現了暴力沖突,其中尤以片尾長達25分鐘的打戲最為亮眼,巷內追擊、天臺飆車、荒野槍戰等動作類型以及步槍、火箭筒等輕重武器的輪番上演,為觀眾帶來了無間歇性的緊張而又刺激的觀影體驗。電影對暴力場面的儀式化展示使其呈現出極致炫目的形式美感,這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暴力的社會功能與道德功能,然而這并非對社會勸誡和道德審判的摒棄或者刻意弱化,其實際上是將暴力場面所透露的道德評判交還給了觀眾,電影提供的只是純粹的審美判斷和社會對話平臺,而不再充當社會楷模或者道德指南的角色,此種情況下,不必為教條倫理和世俗規則所累的觀眾更容易獲取一種自我價值的解放和自由,從而獲得某種心理上的滿足。
作為一部新類型的主旋律電影,《非凡任務》不但沒有受到題材的限制,反而在藝術風格上做出了許多突破性的嘗試,其富有感染力的多類型元素整合敘事模式、對電影細節的精確把控、對暴力場面的美學化處理以及對現實問題的深切觀照,不僅實現了對社會主流政治觀念和意識形態的良好闡釋,更促成了受眾的審美觀感與社會認知之間的完美縫合。電影塑造的三位戮力同心的孤膽英雄形象,一方面以人物形象的境遇反映了我國緝毒警察無懼犧牲、一心為民的大無畏犧牲精神;另一方面電影也透過英雄形象、武裝力量、價值觀念、價值理性等具象化表意符號完成對國家形象的表述與建構,從而實現電影商業屬性與主旋律表達之間的意義聯結,不失為一個可供依循的主流電影創作路徑,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