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朦朧,東方泛白。水天相連,湖水蕩漾。
岸邊蘆葦叢中,一群大雁棲息過夜,一只放哨的大雁警覺地引頸聆聽,突然驚叫兩聲,群雁驚飛。
空中,群雁驚叫奮飛,雜亂無序。一只大雁回首高叫數聲,群雁排好隊,向前奮飛。
濃霧中的梁山主峰,兩根旗桿從山腰中插入天空,旗幟飄動。群雁從旗幟上方飛過。
旁白:“北宋年間,在山東梁山泊有一支強大的農民起義軍,他們所向披靡,攻州略府,勢如破竹,使北宋皇帝坐立不安。施耐庵在《水滸傳》中對這支強大的農民起義軍作了詳盡的描寫,使我國人民婦孺皆知。然而,在《水滸傳》外的事,人們對這支起義軍了解的卻甚少。這支起義軍的強盛,和我們今天講的這個故事息息相關……”
“水泊梁山”、“替天行道”大旗隨風飄動,推出片名:裴宣斬子。
雄雞聲聲報曉。
晨霧彌漫的校軍場上,殺聲震天。
林沖正指揮士兵們緊張地操練。
晁蓋在眾頭領的陪伴下,身披斗篷,踏著晨霧走來,他看著士兵們的操練,滿意地捻髯點頭:“好,好,練得好哇。”
林沖走過來與晁蓋等人見禮。
晁蓋:“林頭領真不愧是八十萬禁軍教頭,果然練兵有方。”
林沖:“天王過獎,林某不才,理當為山寨效力。”
晁蓋高興地:“我山寨有如此十萬雄兵,何懼官兵?”
裴宣:“天王,切莫只見喜不見憂。據裴某所知,因山寨初創,眾兄弟軍紀松散,有的人私自下山,擾亂百姓,惹是生非。如不及早制止,必成山寨后患。”
晁蓋手捻長髯:“嗯,竟有這等事?”
吳用:“軍政司所言極是。就拿早上操練士兵來說,并非人人都像林頭領這樣盡心盡力,有的頭領早操根本不到,只讓小校帶隊操練。”
“待我看來。”晁蓋氣憤憤地一甩斗篷,“前面引路。”
士兵隊伍不整,精神不振,操練不齊,一名小校正在指導一名士兵操練。
小校見晁蓋等人走來,慌忙向前施禮。
晁蓋:“你們頭領是誰,他因何未到?”
小校:“回稟天王,我部頭領是李逵。只因昨天晚上在杏花村吃酒大醉,還未起床,因此未到。”
晁蓋氣沖沖地:“速速喚你家頭領前來見我!”
“遵命!”小校向營房跑去。
李逵只穿一條大褲衩,赤臂露腹正在呼呼大睡。
小校闖進來搖醒李逵:“李頭領,李頭領……”
李逵將小校推開:“什么鳥人?攪擾俺睡覺。”
小校:“天王找你有事。”
“什么?”李逵翻身坐起,“天王找我?”慌忙登上褲子,穿上無袖小卦,一邊走一邊系褲腰帶,急急忙忙走出住室。
李逵急急忙忙走來:“天王,什么鳥事叫俺鐵牛?”
晁蓋:“什么鳥事?我來問你,你因何不帶隊操練士兵?”
“這……這個……啊……”李逵用手撓了一下頭,“是俺鐵牛昨晚吃醉了酒……”
晁蓋:“嘟!你吃醉了酒不操練士兵,可知否違反軍規?武士,將他拉下去責打40軍棍!”
眾衛士呼啦上前,將李逵二臂反剪背后。
李逵:“天王,我冤枉……”
晁蓋:“你因何冤枉?”
李逵:“我只一日不操練士兵,你便責打我40軍棍,那么,有的頭領終日不操練士兵,你對他們如何處罰?”
晁蓋:“這個……”
裴宣:“對呀,沒有規矩難成方圓,沒有律法難統千軍。我們山寨現在還沒有成文的律法,難怪李逵兄弟口喊冤枉。”
晁蓋:“嗯?那么,依你之見呢?”
裴宣:“速速定出律法。”
吳用:“對,對,速速定出律法。以約束全軍,如有違反者,按律法治罪。”
晁蓋一揮手,眾衛士松開李逵雙手。
李逵向裴宣施禮:“多謝裴哥哥為俺鐵牛講情。”
一個老漢手捂面部,一邊走一邊跳足怒罵:“什么義軍?強盜!強盜……”
老漢與晁蓋等人相遇。
晁蓋:“老丈,什么事?我義軍如有人得罪你老人家,我一定從嚴查辦。”
裴宣:“這位是我們晁天王。”
老漢與天王施禮,說:“天王,請你評評這個理。你們為了擴建賽馬場,買下我一塊高粱地,當時講明高粱秋后歸我收,可你們的人,剛才……”
山路上,老漢急匆匆走著,手搭涼棚向前望去。
一塊高粱地長勢喜人,豐收在望。
一名軍校正在指揮十幾個士兵砍高粱,將砍下的高粱喂馬。
“別砍俺的高粱啊,別砍俺的高粱啊!”老漢跌跌撞撞地向士兵們走來,“那是俺全家的命根子啊!”
軍校:“老頭,我們已經把這塊地買下了。”
“別砍了,別砍了!”老漢拉住一個正在砍高粱的士兵。
軍校上前拉開老漢:“老頭,你別不講理,我們已經給你錢了。”
老漢:“是我不講理,還是你們不講理?你們李頭領不是說得挺清楚嗎?這高粱還歸我,等秋后砍下來你們再用地,可你們把砍下來的高粱喂馬,我一家人吃什么?以后怎么活呀,天啊!”
一士兵對軍校:“李哥,這高粱是該歸老伯。再等六七天高粱也就熟了。”
軍校:“少啰嗦,快砍去!”
老漢:“好漢,我求求你,別砍了,這是我一家人的命根子啊!”
軍校晃著馬鞭說:“老頭,別不知好歹。我要不是義軍,還是官軍時,早給你幾鞭子啦。”
老漢氣憤憤地:“義軍?義軍?你們是什么義軍?簡直是強盜!”
“呦呵?你真是找病啊!”軍校揮拳向老漢臉上打去。
老漢一邊掙扎一邊怒罵:“強盜!強盜!我要找你們天王去評理!”
眾士兵將軍校和老漢拉開。(回憶完)
晚霞似火,秋風送爽。
一條漁船向岸邊駛來,停在岸邊,一隊巡邏的士兵向漁船走去。
船上一老一少手提魚簍漁具下船。
少年:“爺爺,快走,他們又要白吃魚。”
帶隊的小頭目:“趙大伯,打多少魚,我們看看。”
趙老頭還沒醒過神來,一群士兵呼啦圍上來把魚簍按在地上,挑起魚來。
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士兵拿起一條大魚:“哈,好大的一條鯉魚!”
一個年輕的士兵拿起一條鯰魚:“這條鯰魚真不錯,少說也有三斤。”
小頭目也拿起一條魚端詳著。
“放下,放下!”少年從絡腮胡子士兵手中搶回魚,扔回魚簍里。
遠處,晁蓋等人見狀急忙隱在一叢灌木后。
“喲!”絡腮胡子推了少年一下,“我們吃你的魚是看得起你。”
少年:“呸!誰用你看得起?”
趙老頭:“好漢們,放下吧,放下吧,我還要靠它養家糊口呢。”
小頭目將其他幾個士兵手中的魚放回魚簍中,手中拿著一條大魚說:“老伯,我們吃這幾條魚嘗嘗鮮。”
小頭目和士兵拿著魚就要走。
“站住!”晁蓋大喝一聲,出現在眾士兵面前。
眾士兵被驚呆了。
“天!天!來天……”
“地!地!來個地……”
幾個士兵正在呼天喝地地玩牌九。
“來了!”晁蓋推開門走了進來。
士兵一見晁蓋等人,呆若木雞。
晁蓋正秉燭夜讀。
宋江、吳用、裴宣進來與晁蓋施禮落座。
裴宣:“天王,時日已晚,有什么大事?還找我們?”
“你們看看這個。”晁蓋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裴宣,氣憤憤地說,“我山寨中竟出此種怪事。”
裴宣接過紙條,在燭下展開觀看。
紙條特寫:義軍不義,誘奸民女,草菅人命,何存天理?
宋江問:“這字帖從何而來?”
晁蓋:“剛才士兵巡邏,從寨門前大樹上取下。你們看莫非真有此事?”
裴宣:“據裴某看來,近日山寨軍紀松弛,或許有人做出此種勾當來。”
吳用:“有與無,此事關系到我山寨聲譽。不管案情如何復雜,哪怕大海撈針,也要弄個水落石出。”
宋江:“對!有,要從嚴查辦,沒有此事,與我山寨聲譽無損。”
晁蓋:“那就煩請裴賢弟查清此案。”
裴宣:“此乃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之法,并非根除之術。近日我山寨軍紀松弛,擾亂百姓,諸位有目共睹,如不根治,后患無窮。我們要依法治軍,整頓山寨,現在還為時不晚。不然,我們將是一群烏合之眾,一旦官軍來犯,我們將死無葬身之地矣。”
晁蓋:“是啊,這幾個月來,我只看到了眾弟兄來投奔,忽略了軍紀整頓。”
宋江:“軍政司之言極是,軍紀松弛的軍隊是一盤散沙,是不能打勝仗的。我們要建功立業,就必須軍紀嚴明,將來受招安,方成正果,也好封妻蔭子,光宗耀祖……”
魯智深:“甚么封妻蔭子?灑家根本就沒想娶妻!”
眾人一陣哄笑。
李逵圓睜怪眼:“招安!招安!招甚鳥安!俺鐵牛起義就是為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快快活活,不受那官府的鳥氣!”
武松:“今日也招安,明日也招安,冷了弟兄們的心!”
聚義廳內亂哄哄一片。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今后不管是誰,不準再提招安。”晁蓋站起來,揮揮手,大家安靜下來,他激動地說,“蓋乃鄉野村夫,蒙眾位不棄,生死同濟,共聚大義。今我梁山戰將近百員,雄兵十萬,威震中原。今朝廷昏庸,百姓切齒,我等務必齊心協力,打破汴京,殺昏君佞臣,救萬民出水火。目下山寨法度不嚴,軍紀松弛。俗語云,‘千里長堤,潰于蟻穴’。如此下去,十萬人馬存亡難料。請軍政司在近日內寫出律法,以約束全軍。從即日起,望大家今后行事謹慎,不要觸犯律法。”
裴宣站起來向晁蓋施了一禮,推辭道:“裴某才疏學淺,恐無力勝此重任,還是另請高明為是。”
“噯,軍政司之言差矣。山寨之中武職頭領要操練水陸軍馬,哪有精力寫律法?即使有精力,可誰又能勝此重任?文職頭領除了你和軍師……”晁蓋不滿地瞥了宋江一眼,“軍師要輔佐我掌管山寨中大小事務,不能脫身。此事關系到十萬人馬前程,望軍政司以山寨大業為重,不要推諉。”
裴宣:“如此說來,裴某遵命。”
眾頭領陸續從聚義廳內走出來。
李逵攔住裴宣:“軍政司,這律法的主要內容是什么?”
裴宣:“內容么,無非是賞罰分明,令行禁止。到時律法一頒布,你自然也就知道了。哎,你問這個做甚?”
李逵用手撓了一下頭,尷尬地說:“啊,是這樣。我是想問一問,吃醉酒是不是也要罰?”
裴宣:“當然要罰。”
李逵:“軍政司,請你高抬貴手,把這一條免了去吧。”
裴宣:“為什么?”
李逵:“裴哥哥,你不是不知道,俺鐵牛生來愛喝酒,見到酒不醉不罷休……”
眾人哈哈大笑。
吳用:“鐵牛,你就為這個,要免去這一條嗎?”
李逵:“噯,俺鐵牛豈能這樣自私?咱們眾弟兄起義造反為的是什么?還不是為了不受那官府的鳥氣,痛痛快快,大吃大喝,快快活活地過日子嗎?”
阮小七:“對,我們起義就是為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稱分金銀,快快活活地過日子!”
李逵:“裴哥哥,免去這一條行不行?”
裴宣未置可否地搖頭輕嘆一聲。
裴宣從書架上挑出幾本書放進一個書箱內。
裴義端著茶走進來,說:“軍政司,請用茶。”
裴宣:“好,放在那兒。”
裴義將茶放在茶幾上,退了出去。
一個英俊少年躡手躡腳地閃身進書房,將一本書放在書架上,正準備溜走,被找文房四寶的裴宣發現。
裴宣:“蒼龍,你不在教習院學習,來此何事?”
“我……我……”裴蒼龍囁嚅了半天才說,“我有事。”
裴宣:“何事?”
裴蒼龍:“送一本書。”
裴宣拿起裴蒼龍放的書一看,是《奇案錄》。
裴蒼龍臉上出現驚慌的神色。
七八個酒客散落在三四張桌子上吃飯喝酒。
李逵正獨自飲酒。
阮小七進來,說:“李大哥,怎么你一個人喝酒?”
“小七,來,來。”李逵站起來,手舉酒碗,“陪哥哥喝上十幾碗。酒家,拿酒來!”
阮小七坐在李逵對首為李逵斟酒。
酒保匆匆走來,問:“李頭領,打幾角酒,要甚菜?”
“啪!”李逵一拍桌子,“少啰嗦!有酒有菜只管拿上來,怕俺鐵牛賴賬不成?”
酒保諾諾連聲,急忙退下。
酒過三巡,菜上五味,阮小七對李逵說:“李大哥,聽說沒有?咱山寨出了一樁蹊蹺的事。”
李逵:“甚么鳥事?”
阮小七附在李逵耳邊:“前幾天,巡邏的士兵在山寨門前發現了一張字帖,說我山寨有人與山下民女私通,還出了人命。軍政司正在查訪。”
李逵:“啊,竟有這等鳥事?”
月朗星稀,秋風宜人。
裴宣喬裝改扮后,正在說書:“潘剛走出一片松樹林,來到一個土崗上,舉目向陳家岙望去,月光下,農舍小院,茅屋陋宅,高門富戶,深宅大院展現在眼前。在村子中間,一座寬大的四合院,幾座高大的瓦房格外醒目。這就是陳文奇住宅。看到這里,爹爹的慘死,妻子的被辱,仿佛又出現在眼前。潘剛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背后的鋼刀,緊咬口中牙,在心里狠狠罵道,陳文奇呀陳文奇,你的末日到了!潘剛健步走下土崗,敏捷地向陳家岙摸去。夜已進入三更,街上空無一人。潘剛順利地來到陳文奇住宅的后院墻外,他從地上拾起一塊瓦片投進院內,側耳聽了聽,院內沒動靜。他一翻身躍上墻頭,向院內望了望,見四下無人,便縱身落入院內。潘剛輕抬足,穩落步,潛身形,隱行蹤,進了后花園,穿過長廊,繞過更夫,迅速來到陳文奇住室窗前。潘剛手握鋼刀,回身向四周望了望,見沒有人,他側耳聽了聽,室內鼾聲如雷,陳文奇睡得正香呢。潘剛用鋼刀輕手輕腳地撥開門栓,機警地閃身入室,反身將門輕輕虛掩。黑暗中,潘剛向陳文奇床前摸去。‘啪!’不料,他將桌子上一只茶杯碰翻在地,摔了個粉碎。潘剛連忙將身體隱在桌子下面。‘誰?’陳文奇被這突然的響聲驚醒,坐起來囈語般地問了一聲。‘喵——’潘剛靈機一動,學了聲貓叫。‘哪有人,是貓。’陳文奇的小妾水仙花嬌滴滴地說道,‘快睡吧。’陳文奇又重新躺下,時間不長發出了鼾聲。潘剛待陳文奇睡熟,手提鋼刀來到床前。他撩起蚊帳,望著眼前的仇人,新仇舊恨,全部涌上心頭,他在心中暗暗罵道,‘老賊呀,老賊,想不到你也會有今日!’床上,陳文奇正摟著他的美妾做好夢呢,潘剛手舉鋼刀,把仇恨集中到雙臂上,只見他用力向下一劈,陳文奇和他的小妾還沒來得及‘啊’一聲,便尸首分離……”
在上述畫外音中出現如下畫面:
裴宣在說書場上說書。
裴宣在燈下時而執筆疾書,時而凝眉沉思。
裴宣在同一位老太太談論著什么。
裴宣在另一說書場說書。
裴宣在燈下寫作。
裴宣同幾個農民交談。
裴宣在另一說書場說書。
裴宣在燈下寫作。
天高云淡,秋風送爽,柳枝隨風舞動。
柳樹下,裴宣正在同釣魚的老翁交談。
老翁:“昨晚聽先生說書頭頭是道,活龍活現,可敬,可敬。”
裴宣:“老哥過獎了。俺自幼家境貧寒,賣藝為生,所有說唱,全憑求教各村長老,指教奇聞趣事,然后改頭換面,添枝加葉,編成故事,若到外鄉就能說唱糊口了。請問貴村可有奇聞趣事?”
老翁:“哦,俺村最近還真出了一件新鮮案子,不知是否可取?”
裴宣:“請指教,請指教。”
老翁:“俺村中有一姓劉的后生,取名小實,父親早年病故,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小實到了而立之年還沒成家。去年臘月,娶了丁家灣的一個小寡婦為妻。前些日子……”
老翁正在院子里編筐,劉小實從門外走來。
劉小實:“二爺,你家的驢今天用嗎?”
“啊。”老翁抬起頭,“是小實。不用,有事嗎?”
劉小實:“我婆娘從娘家捎信來,讓我今天去接她。”
老翁:“去用吧。”
劉小實從驢棚解下驢,向外走去。
劉小實為丁秀娥牽著驢從遠處走來。
丁秀娥巧梳云鬢,濃妝艷飾,上穿水紅襖,下著蔥綠褲。
丁秀娥騎在驢上,兩眼左顧右盼,走到一棵大柳樹旁,丁秀娥說:“等一等,我方便方便。”跳下驢,向一叢蘆葦深處走去。
片刻,丁秀娥走出葦叢,她的衣服變成了上綠襖,下紅裙。
劉小實見了,嚇了一跳:“你……你的衣服怎么變了?”
丁秀娥低首一看,也嚇了一跳:“啊!這可奇怪了,我怎么一點兒也不知道哇。”
劉母:“二嬸子,你說這事怪不怪?”
老翁妻:“這是鬼狐在作怪吧?”
老翁:“胡扯!”
劉母:“這可怎么好哦,這可怎么好哦?”(回憶完)
水中,漁浮顫動。
老翁將漁竿一提,一條大鯉魚躍出水面。
裴宣幫老翁摘下魚,放入魚簍中。
老翁又將漁鉤放入水中,繼續講道:“光陰荏苒,轉眼到了秋季。劉小實看守莊家,夜宿田間,婆媳二人在家……一天清早,紅日東升,媳婦的房門仍然緊閉。婆婆見天色不早,就到窗下叫她,‘該做早飯了!’連喊數聲沒有動靜。婆婆用力敲門,仍不見應聲。婆婆驚疑,忙撥開門一看,只嚇得渾身冒冷汗。媳婦披頭散發,赤裸裸一絲不掛,反捆雙手跪在床下。媳婦呼吸微弱,不能言語。婆婆慌忙把繩子解開,將兒媳抱至床上,媳婦還是昏迷不醒,次日才見好轉,但唇舌不便,吶吶難言,一天只喝半碗稀粥,三日后才恢復正常。人們問起此事,她連連搖頭,說一無所知。小實見狀,也顧不得看莊稼,只好搬回家與妻作伴。不料,三五日后,媳婦又沒開門,婆婆驚魂未定,急忙叫門。不見有人應聲,心中大驚,忙破門而入,婆婆進屋一看,驚叫一聲,癱倒在地。原來,兒子被殺,有尸無頭,血濺滿床,媳婦仍如前狀跪在床下。左鄰右舍聞訊趕來,人人驚疑,議論紛紛,個個念小實為人忠厚,見此慘狀,無不潸然淚下。這時,有人報信說,村外龍王廟供桌上有小實的人頭……”
講述中出現如下畫面:
劉母用力敲門。
劉母進屋,驚恐的雙眼。
劉母為丁秀娥解繩。
丁秀娥躺在床上,人們問丁秀娥,丁秀娥搖頭。
劉母急切地敲門,劉母破門而入,驚叫一聲,癱倒在地。
丁秀娥反捆雙手跪在血泊中。
婦人哭泣,男人議論。
村外龍王廟,廟前水面,一條大魚躍出水面。
畫面化為被釣出水面的大魚。
老翁一邊摘魚一邊說:“這龍王廟年久失修,廟門封閉多年,如今廟門上的磚石原封未動,而人頭竟在供桌上,你說怪不怪?”
裴宣:“那么,眾鄉親是如何看此案的?”
老翁:“鄉親們眾說不一,但多數認為是鬼狐害人,就這樣不了了之。唉,可憐小實老母,哭得死去活來,前天竟投水尋了短見。”
裴宣:“老兄年高知多見廣,請問這妖魔鬼怪害人之事究竟是有是無?”
老翁:“人們都信神信鬼,可誰親眼見過?”
裴宣:“是啊,如此說來,劉小實恐怕是被仇家所殺也未可知。”
“不,不。”老翁連連擺手,“那小實最安分守己,從不得罪人。鄉里鄉親,左鄰右舍,即使和誰有個言高語低,也犯不上殺人害命。”
裴宣:“如此說來,莫非奸殺?”
老翁見四下無人,低聲說:“這倒有可能。這丁秀娥是一個媒婆的女兒,杏眼桃腮,頗有幾分姿色。她講究梳妝打扮,天然風流。別看她今年只有21歲,到小實這里卻是第三處了。最近聽說她與山寨的一個頭領私通……”
三個士兵在大樹下小聲議論什么。
李逵從營房走出來,問:“喂,你們在談論甚么鳥事?”
士兵甲:“我們在談論山寨最近出的這樁案子。”
李逵:“甚么鳥案子?”
士兵乙附在李逵耳邊說什么。
李逵:“什么?難道是他?”
裴宣在室內捻髯踱步。
裴宣內心獨白:“這個案子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聽說過。不,是一本書里講的案子。對,是《奇案錄》里《人妖辨》中講的案子,做案人顯然是模仿書里的人做的案……可山寨里看過這本書的人并不多……啊,”裴宣險些摔倒,“難道是他?”
(閃回)裴宣拿起《奇案錄》,裴蒼龍臉上出現驚慌的神色。(閃回完)
李逵:“此話當真?”
士兵乙:“兄弟頭上長著十顆腦袋也不敢說假。”
士兵甲:“那天我還看見更可疑的事呢。”
李逵:“甚么鳥事?”
西邊天際上,下玄月高懸。
一隊巡邏的士兵走過來。
士兵甲:“劉哥,俺這幾天總鬧肚子,解個手。”
“去吧,我們在前邊等你。”小頭目答應一聲,帶隊向前走去。
士兵甲走到一叢灌木后解手。
山下鬼鬼祟祟地走上一個人來。
士兵甲解完手,提起刀,突然攔住上山的人,大喝一聲:“站住!干什么的?”
來人嚇了一跳,待看清只有一人時,突然上面虛晃一拳,下面一腳將士兵甲掃到,提起刀,腳踏在士兵甲身上,低聲威嚇道:“知趣的,把狗嘴閉緊點兒,不然老子一刀宰了你!”
士兵甲:“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當啷!”鋼刀扔在地上,來人轉身不知去向。(回憶完)
士兵甲:“他讓我‘把狗嘴閉緊點兒’,原來是這么回事。怪不得他身上有血跡。”
士兵丙一驚:“啊?他身上當真有血跡?”
士兵甲:“不假,我在月光下看得真真切切,他衣服上好幾處有血跡。”
士兵丙沮喪地:“啊,這么說兇手是他無疑了。”
“哈哈,放心,是他就死不了。”李逵放聲大笑,“哈哈,殺人不犯法,俺鐵牛喝幾口酒犯什么法?”
士兵乙:“那可不一定,誰不知道軍政司是鐵面孔目?”
“嗯,有道理。”李逵停住笑,“今天的事,你們也把鳥嘴給我閉緊點兒,不準對別人說。”
“知道,知道。”三個士兵諾諾連聲。
李逵:“兄弟們,你們給我打聽著點兒,聽聽軍政司如何處置這樁案子。”
晁蓋:“近日來,軍政司日夜為山寨奔波,辛苦了。”
裴宣:“哪里,為山寨效力,乃裴某本職。”
晁蓋:“不知軍政司可把律法寫完?”
裴宣:“即將寫完。寫完一定請天王過目。”
晁蓋:“好。不知那樁無頭之案,軍政司可曾查清?”
裴宣:“案子嘛……已經有一些線索了。”
晁蓋:“可曾與我山寨有關?”
裴宣:“與山寨……可能有關。”
晁蓋氣憤地:“我山寨若真有此輩,一定嚴懲不貸,以儆后人!律法頒布之時,是他人頭落地之日!”
數十名大小不一的兒童、少年在院內練武,教師巡回指導。
裴蒼龍神不守舍地舞劍。
一個士兵走向裴蒼龍施禮,說:“少爺,軍政司有事找你。”
裴蒼龍臉上一怔。
裴宣反剪雙手在室內慢慢踱步。
裴義端著茶進來,將茶放在茶幾上,說:“軍政司,請用茶。”
裴宣擺了一下手,裴義退下。
裴宣自言自語地:“難道真的是他?”
(閃回)
門被推開,進來一個書童:“裴伯伯,教習院先生讓裴哥哥去上學。”
裴宣:“啊,他沒去上學?”
教習院先生對裴宣說:“對,半年來,他經常逃學,私自下山……”(閃回完)
裴蒼龍心事重重地走著。
裴蒼龍內心獨白:“聽說爹爹查辦無頭案。莫非我做的事已被察覺?如果那樣,我該怎么辦?至死不說,對!沒有口供,天王能奈我何?不,還是照實說出。此案歸爹爹主管,只要他不再追查也就沒事了。難道他真的忍心將自己的兒子處死……”
裴宣仍在踱步。
裴宣內心獨白:“我若直接問,他必然不肯說。看來,我須用計讓他和盤托出。”
“孩兒參見爹爹。”裴蒼龍進來后,向裴宣深施一禮,偷眼向裴宣望去,“不知爹爹喚孩兒有何事?”
“罷了。”裴宣低聲責問,“蒼龍,劉小實的母親在天王面前將你告,你看如何是好?”
裴蒼龍強做鎮靜地:“劉小實的母親與我何干,我知她是何人?”
“畜生!”裴宣低聲喝道,“你要說了實話,我自然能救你。真要不說,軍法無情!”
裴蒼龍囁嚅著嘴唇,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低下了頭。
裴宣乘勝進攻:“劉家的狀紙,指名道姓告你……”
“爹爹救命!”裴蒼龍趴在地上連連給裴宣磕頭,“我說……”
路旁桃花盛開,垂柳拂翠。
裴蒼龍與幾個書童追逐打鬧。
“天氣太熱了。”裴蒼龍脫下外邊襖,掛在樹上,坐在地上,“咱們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好嗎?”
書童甲:“不行!咱們出來快半日了,讓先生知道了又要挨罰。”
書童乙:“對,咱們快回去吧。”
“哎呀!”裴蒼龍抬頭看了一下太陽,“快走!”
他們急匆匆向梁山方向走去。
裴蒼龍的襖忘在樹上。
丁秀娥手挎籃子順路走來,發現樹上的衣服,向路上望去,還能看見裴蒼龍他們匆匆趕路的影子,便喊道:“喂!小兄弟,誰的襖丟了!”
“糟了。”裴蒼龍聽見喊聲,對同伴說,“我的衣服丟了,你們先走。”氣喘吁吁地向丁秀娥跑來。
二人見面都愣住了。裴蒼龍停住腳步,忘了接襖,只見他面孔通紅,兩眼色瞇瞇地盯著丁秀娥的臉。丁秀娥手中的襖脫手落地,只見她桃腮緋紅,兩眼直瞪瞪地看著裴蒼龍的臉。
“小兄弟,你的襖。”片刻,丁秀娥醒過神來,從地上撿起襖,拿衣服的手欲送又縮回來。
裴蒼龍脈脈含情地說:“謝謝大嫂。”
丁秀娥挑逗似地問:“你該如何謝我?”
“要謝,你自當到我家去謝。”丁秀娥懷里端著洗衣盆挑動著媚眼說。
裴蒼龍:“大嫂,這使不得,使不得。我們晁天王法度森嚴,不許山寨之人私入民宅。”
丁秀娥眉頭一皺:“不到我家去也好,你幫我洗洗衣服,權當謝我,總算可以了吧?”
裴蒼龍:“這個使得。”
二人到泊水邊洗衣服,不時互相偷看。
“撲!”丁秀娥乘裴蒼龍不注意,故意把一件衣服扔進水里,忙喊道:“哎呀!小兄弟,衣服沖走了,快,快給撈上來。”
裴蒼龍一愣,被丁秀娥推入水中。
裴蒼龍將衣服撈上來,全身盡濕,說道:“哎呀,我的衣服都濕了,你叫我怎么回去呀?”
丁秀娥:“不要緊,你小實哥不在家,換上他的衣服吧。”
二人向劉家院內走去。
丁秀娥幫裴蒼龍脫濕衣服。
丁秀娥:“你不要假正經,哪個貓不吃腥?”
裴蒼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欲火,突然張開雙臂將丁秀娥緊緊抱在懷里。
夜,細雨如絲,沙沙作響。
一個人影無聲地從墻外落到院內,躡手躡腳地向劉小實住室走去。
墻外傳來腳步聲,來人打開大門。
人影機警地隱在黃瓜架后。
“開門!”劉小實走到住室前敲著門說,“秀娥,開門。”
丁秀娥在屋內沒好氣地說:“深更半夜的,你吼什么?不去看瓜,來家做甚?”
劉小實:“瓜棚漏雨,無法居住。”
屋內點上燈,丁秀娥一邊開門一邊說:“瓜丟了怎么辦?”
劉小實:“沒事,下這么大雨,誰還會去偷幾個爛瓜?”
劉小實進屋后,室內熄滅了燈。
人影從黃瓜架后走出,飛身躍出墻外。
夜,一條人影從墻外無聲地落在院內,躡手躡腳地向住室走去。他走到雞窩旁,將幾只雞弄得“嘎嘎”亂叫。
劉小實:“秀娥,秀娥,有黃鼠狼偷雞。”
丁秀娥聲:“哪有那么多黃鼠狼,快睡吧。”
裴蒼龍怏怏不樂地走開,氣憤憤地自語:“王八蛋,老子早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昏暗的光線下,裴蒼龍與丁秀娥偎在一起。
裴蒼龍:“我們這樣偷雞摸狗終不是個事,得想一個長久之計才好。”
丁秀娥推開裴蒼龍:“是呀,今天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王八支走。現在已經到了秋天,看瓜瓜早沒了,我還讓他看什么?”
“我有個好辦法。”裴蒼龍趴在丁秀娥耳邊耳語一陣。
丁秀娥惡狠狠地說:“我早有此意,只怕你沒膽量。”
裴蒼龍拍這胸說:“這點兒小事算什么?用不上十天保證成功。”(回憶完)
裴宣:“說,你用什么辦法害死了劉小實?”
裴蒼龍畫外音:“為了迷惑人心,我學了書上《人妖辨》的伎倆……我包好丁秀娥的綠襖紅裙,約好日期,先在葦塘等她。她來后,讓她把衣服換上。后來,我又潛入劉家,先捆了丁秀娥的雙手,解開發髻,讓她披頭散發,裝啞裝癡。我走后,她用嘴巴將房門關好。用這個辦法,我殺了劉小實。”
出現如下畫面:
裴蒼龍在葦叢中幫丁秀娥換衣服。
丁秀娥用嘴巴關門。
丁秀娥裝啞裝癡,沒人時偷吃食物。
裴宣:“龍王廟門封閉著,劉小實的人頭你是怎么送進去的?”
裴蒼龍:“我爬上房頂揭開磚瓦扔下去的。”
裴宣:“好險!幸虧此案落在我手中,不然,你命休矣。此事要嚴守機密,萬萬不可泄露。你快回教習院中,一如往常,不得有半點差錯,我自有辦法救你。”
“謝爹爹!”裴蒼龍如吞下定心丸一般,有恃無恐,邁著方步走出。
“啪”,裴宣一掌擊在案幾上,義憤填膺地:“孽種!枉活一十九歲,來人!”
“有!”聞聲進來兩個健壯的軍卒。
“慢!”裴義從里屋走出來,攔住裴宣,“軍政司,事要三思而行。”
裴宣擺手示意兩個軍卒退下,問,“老哥哥,此話怎講?”
裴義:“你和蒼龍的談話剛才我都聽見了。蒼龍所做之事,按律當斬無疑。我跟隨你這么多年了,你的脾氣秉性我知道,難道你就不能高抬貴手,放他一條性命?這個案子歸你主管,只要你不追查,別人不會知道的。天王那里隨便搪塞一下就可以。”
裴宣斬釘截鐵地:“畜生所做之事,按律當斬,豈有赦免之理!”
裴義:“軍政司,他可是裴家一棵獨苗啊!”
裴宣語氣堅定地:“王子犯法,與民同罪!他豈在可赦之列?”
裴義:“當真不赦?”
裴宣:“當真不赦!”
“老奴給你跪下了。”裴義跪下,聲淚俱下地,“軍政司,你可曾還記得當年夫人和老太爺去世之時,是怎樣將蒼龍托付給你與我?”
“這個……”裴宣聞言呆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裴夫人躺在病榻上,面容憔悴,艱難地喘息著,她張了張嘴,意思是要說什么。
裴宣將夫人上身扶起。
裴夫人:“官人,我到你家后,沒給你生下多少兒女,只有蒼龍一人,無論世事多么艱難,你也要把他撫養成人。他是我們裴家一棵獨苗,要接續裴家的香火啊!”她喘息了幾口氣,艱難地說,“管家,讓我看看孩子。”
裴義將四五歲的裴蒼龍抱給夫人。
裴夫人撫摸著孩子,喘著氣說:“裴哥哥,官人事務繁忙,你要好好照看蒼……龍……”垂下頭。
眾人沉痛地呼喚著:“夫人!夫人……”
裴蒼龍撕心裂肺地呼喊著:“娘!娘!我要娘……”
裴父靠在病榻上,奄奄一息。
裴父:“我兒,我不行了。為父臨終有一言,蒼龍乃我家一棵獨苗,我們裴家要靠他傳宗接代。蒼龍天賦過人,但性情刁頑,你要嚴加管教,把他培育成人。你要早早為他完婚,若能生下兒女,我裴家后繼有人了。那時,為父在九泉之下亦感到欣慰。”
裴宣:“爹爹放心,孩兒記下了。”
裴父突然垂下頭。
裴宣:“爹爹!爹爹……”
裴蒼龍:“爺爺!爺爺……”(回憶完)
裴宣獨坐凝思,裴義仍然跪在裴宣面前。
(幻境)
裴夫人體態輕盈地走來:“官人,聽說蒼龍因奸殺人,此話可當真?”
裴宣:“當真。”
“啊?”裴夫人嚇得面孔變色,“你……你……你將如何處置于他?”
裴宣:“按律當斬!”
“官人!”裴夫人凄凄慘慘地,“此案歸你所管,你就不能高抬貴手,放他一條性命嗎?他可是我們裴家一棵獨苗啊!”
“他可是我們裴家一棵獨苗啊!一棵獨苗啊!”凄慘的呼喊聲在室內回蕩。
裴父怒氣沖沖,一步一顫地走來:“畜生!”他怒不可遏,“啪”,打了裴宣一記耳光,“你想斷我裴家香火嗎?”
裴宣垂手侍立:“爹爹息怒,孩兒教子無方。只是……”
裴父:“只是什么?我只是要我孫兒的命!要我孫兒的命!”
“我只是要我孫兒的命!要我孫兒的命!”悲憤的呼喊聲在室內回蕩。
裴夫人淚流滿面地哀求著:“官人,你就放孩子一條性命吧!”
裴父老淚縱橫地哀求著:“宣兒,看在我們裴家后繼無人的情分上,你就放了蒼龍吧!”
裴宣左右為難地:“父親,夫人,俺裴宣也是血肉之軀,也有七情六欲,并非鐵石心腸之人,豈有不痛子之理……”
裴夫人、裴父:“那你就赦了蒼龍吧!”
裴宣:“只是蒼龍所犯之案不是一般小案,是兩條人命啊!”
裴父:“為了我們裴家香火,寧可棄官不做,任憑天王發落。我想,用軍政司‘官當’贖罪,總會保住蒼龍一條性命的。”
裴宣:“不行,即使俺棄官不做,為了山寨大業,我也要斬此畜生!”
裴父:“當真不赦?”
裴宣:“當真不赦!”
“為了裴家香火,為父給你跪下了。”裴父老淚縱橫哽咽著跪下。
“官人,為妻也給你跪下了。”裴夫人嗚咽著也跪下。
裴宣見狀,慌忙去攙扶父親和夫人:“爹爹請起!夫人請起!”
裴父和裴夫人同聲地:“裴宣!(官人,)你若不赦免蒼龍性命,為父(為妻)跪死在這里!”(幻境完)
裴宣上前,雙手將裴義攙扶起來:“罷,罷,罷。老哥哥請起。”
裴義被攙扶起來,喜出望外地:“你當真赦了蒼龍?”
裴宣:“罷,罷,罷!我也是血肉之軀,豈有不痛子之理?寧可不要烏紗帽,也要保兒命一條!”
李逵:“啊?真的不殺?你是怎么知道的?”
士兵甲:“昨日上午,裴蒼龍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他被軍政司叫去后,回來有說有笑……”
李逵不明白地:“這……這能說明什么?”
士兵甲:“這就說明他心中有底了,軍政司不殺他。”
李逵:“嗯,有道理。喝酒,喝酒。”
士兵甲:“李大哥,你對這事為什么這么感興趣?”
李逵呷了一口酒說:“其實,那裴老頭為人不錯,我也不愿他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只是裴老頭要訂什么鳥律法,連喝酒都要管,真真讓人氣惱!”
“李頭領。”士兵乙走進來說,“你讓我好找!”
李逵:“甚么鳥事?”
晁蓋:“命你到趙家莊趙員外那里去借糧,聽說他那里有積糧五百石之余。他愿賣便買,愿借便借,千萬不可為難于他。”
“遵命!”李逵接過令箭,向聚義廳外走去。
夜,裴宣長嘆一聲:“唉!蒼龍做出此種勾當來,我這個做父親的有責任啊。平時,我只顧忙于日常事務,很少過問他。此時想來,愧對亡父。”
裴義:“此事我也有責任啊。今年春天以來,我發現他經常逃學,盡管我說過他幾次,但我人微言輕,他不聽啊。我見你整日軍務繁忙,這么點兒小事,沒敢告訴你。誰知……”
“罷了。”裴宣不耐煩地擺手制止裴義的絮叨,“我的心緒很亂,你讓我靜下來想一想。”
“是。”裴義退出住室。
夏日傍晚,裴宣坐在院子里乘涼,四五歲的裴蒼龍在旁邊玩耍。
裴宣:“蒼龍,你能背多少首唐詩啦?”
裴蒼龍來到父親身邊說:“我能背40多首唐詩了。”
“這孩子。”裴父搖著扇子走過來說,“真聰明,我給他念五六遍,他就能背下來。”
裴宣:“你最喜歡哪首唐詩?”
“我最喜歡……”裴蒼龍天真地想了一下,說,“李白的《將進酒》。”
裴宣:“能背給我聽聽嗎?”
裴蒼龍:“好。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如雪。人生得意須盡歡……”
裴宣和裴父認真地聽著,臉上綻開滿意的笑容。
秋季傍晚,晚霞似火。
裴宣和裴義等人觀看七八歲的裴蒼龍練拳,眾人不斷喝彩。
裴蒼龍練完拳,拿起一把劍上下翻飛,呼呼生風。
裴義:“好,好,是塊練武的料子。”
裴宣捻髯點首含笑。(回憶完)
裴宣伏在幾案上睡著了。
(夢境)
夏季傍晚,裴宣一家在院中吃飯,舉杯傳盞,歡聲笑語。
劉母突然飄然而至,只見她披頭散發,蓬頭垢面:“裴宣,你好啊!你用軍政司‘官當’出了兒子,在這里享受天倫之樂,可我這個孤魂野鬼何處為家?”
裴宣滿面羞愧地:“老人家,你……”
劉母悲憤地:“你什么?你的兒子是人,難道我的兒子不是人?常言說,事怕顛倒,理怕翻。要是我的兒子把你兒子殺了,你還會這樣處置這樁案子嗎?”
裴宣為之一驚。
劉母繼續悲憤地:“人人都說你是鐵面無私,依我看,你和那貪贓枉法的狗官沒什么兩樣!”
裴宣望著劉母羞愧難言,怔怔發呆。
“你和那貪贓枉法的狗官沒什么兩樣!”悲憤的喊聲在院子上空回蕩。(夢境完)
裴宣驚醒,從幾案上抬起頭。
劉母畫外音:“你和那貪贓枉法的狗官沒什么兩樣!”
老漢畫外音:“什么義軍?強盜,強盜!”
劉母畫外音:“你和那貪贓枉法的狗官沒什么兩樣!”
老漢畫外音:“什么義軍?強盜,強盜!”
(閃回)
晁蓋:“此事關系到十萬人馬的前程,望軍政司以山寨大業為重……”
裴宣猛然一驚:“呀!我險些被兒女私情所迷。為了山寨十萬人馬,哪還顧得上我一個裴家?來人!”
“有!”聞聲進來兩個健壯軍卒。
裴宣:“速速將裴蒼龍逮捕歸案,嚴加看管!”
“遵命!”兩個軍卒應聲退出。
裴宣從案幾上拿起律法,走出住室。
月光下,裴宣手拿律法匆匆趕路。
燈光下,一張紙遮住了晁蓋的臉。
“好,好。”晁蓋放下律法,連聲稱贊,“寫得好。待我們擇日隆重舉行律法頒布大典,由你親自宣讀。”
裴宣:“天王,此事宜早不宜遲。不然,老夫身體恐無力支持。”
晁蓋:“是啊,你近日為山寨日夜奔波,是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裴宣:“天王,你有所不知,那無頭之案兇手正是犬子……”
“啊?”晁蓋大吃一驚。
裴宣:“犬子所為,按律當斬。如若曠日持久,老夫思子痛心,必然大病一場,恐無力宣讀律法。”
“水泊梁山”、“替天行道”大旗隨風飄動。
校軍場上,隊伍整齊、肅靜、莊嚴。
點將臺下,眾頭領兩廂垂手站立。
晁蓋:“賢弟,蒼龍乃你家一棵獨苗,我看,還是不斬吧?”
宋江:“哥哥,天王說得是,常言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吳用:“哥哥,律法生效之日,應在頒布律法之后。蒼龍之事乃在頒布律法之前,不殺蒼龍,眾將亦無話可說。”
眾頭領:“軍師之言有理,望軍政司三思而行!”
裴宣兩眼噙著淚花說:“眾位弟兄,各位好漢,大家的心意我領了。軍師之言老夫何嘗沒想過,此舉何異于掩耳盜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愛子之心,人人皆有之。各位弟兄,俺裴某并非官迷心竅,利欲熏心。即使俺不做頭領,為了山寨十萬人馬前程,孽子定斬不赦!”
沉默,眾頭領一張張被感動的臉。
裴宣:“將罪犯裴蒼龍帶上來!”
“遵命!”兩名軍校應聲退下。
沉默,士兵們一張張被感動的臉。
李逵手拿酒葫蘆,邊走邊喝,搖搖晃晃地向校軍場走來,一邊喝一邊唱:“黑爺爺生來愛喝酒,見到酒不醉不罷休……好酒……”
裴宣:“李逵,今天是頒布律法大典,你喝得搖搖晃晃,成何體統?還不快快一邊站下。”
李逵:“裴宣臭儒!自你到山寨,寸功未立,憑什么在此搖唇鼓舌,胡屙亂吣!俺鐵牛兩把板斧為山寨立下偌大功勞,尚不居功自傲!律法?什么鳥律法?殺人不犯法,俺鐵牛喝幾口酒還犯法嗎?”
吳用:“鐵牛,你錯怪軍政司了。”
李逵吃驚地:“啊?”
晁蓋:“李逵,糧食可曾借到?”
“回稟天王……”李逵交回令箭,“俺鐵牛借來糧食三百石!”
“報!罪犯裴蒼龍帶到!”兩名軍校推著裴蒼龍來到晁蓋、裴宣面前。
“啊?裴哥哥。”李逵看見裴蒼龍背上的亡命牌大吃一驚,忙給裴宣跪下,“蒼龍殺不得呀,他是你家一棵獨苗啊!”
“賢弟,如今定出了律法,有法不依,不如無法,執法不嚴,要法何用?”裴宣扶起李逵,“賢弟,畜生所做之事,按律當斬,你就不必再為孽子求情了。”
“唉!俺鐵牛今生今世再也不喝酒了!”李逵摘下酒葫蘆就要往地上摔。
“且慢。”裴宣攔住李逵,“只要不誤事,酒是可以喝的。”
李逵羞愧難言,愛惜地看了一眼酒葫蘆,將它掖在背后,站到自己的位置。
裴宣正氣凜然,莊嚴宣布:“罪犯裴蒼龍,年方一十九歲,因奸殺人,按律當斬,押下去斬首!”
“爹爹——”裴蒼龍掙扎著呼喊。
“孽子!”裴宣來到裴蒼龍面前,“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講?”
裴蒼龍向前跪行兩步,淚流滿面,說:“孩兒不肖,今日之禍,罪有應得,現在悔之晚矣。孩兒去后,望爹爹保重貴體。”
裴宣不忍再看裴蒼龍,扭過臉去,揮著手說:“你放心地去吧,不勞你費心了。”
兩名刀斧手將裴蒼龍押下去。
沉默,眾頭領一張張被感動的臉,士兵們一張張被感動的臉。
三通鼓響,九聲炮鳴。
“報!”兩名刀斧手手抱鬼頭刀,說,“罪犯已斬!”
裴宣強忍悲痛地:“將人頭游營示眾!”
“遵命!”刀斧手應聲退下。
晁蓋:“奏樂!請軍政司頒布律法!”
樂曲聲中,裴宣擦干淚水,整衣正冠,沿著點將臺臺階,拾階而上。
點將臺上,裴宣浩然正氣直沖九天。
點將臺下,晁蓋率領全體頭領及將士,躬身參拜軍政司,齊聲宣誓:“我等愿受律法約束,如有違法之時,甘受律法懲治!”
點將臺上,裴宣展開律法,莊嚴宣讀……
在主題歌聲中,疊印出如下畫面:
一群大雁在葦塘邊上。
群雁驚飛,雜亂無序。
一只大雁回首高叫數聲,群雁排好隊向前奮飛。
雁隊飛過梁山主峰。
起義軍在攻城。
起義軍潮水般涌入城中。
百姓夾道歡迎起義軍。
起義軍為百姓分糧。
起義軍同官軍作戰。
官軍敗退,義軍追擊。
馬蹄飛騰。
起義軍騎兵策馬飛馳。
起義軍大隊人馬滾滾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