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獸》與美國奇幻電影的二元對立敘事

鐘永軍(江西科技學院，江西 南昌 330098)

美國真人奇幻電影《魔獸》(Warcraft)改編自暴雪娛樂公司的游戲《魔獸爭霸》。這部游戲在世界范圍內的成功和極為廣泛的知名度，使得影片制作之初便吸引了眾多關注的目光。《魔獸》由英國導演鄧肯·瓊斯執導，講述了獸族因生存之地走向毀滅，入侵人類世界，人類與獸族為家園展開激烈斗爭的故事。與美國其他奇幻電影一樣，影片采用二元對立敘事結構。

二元對立是好萊塢發展最早也最成熟的敘事方式。在一部影片中，二元對立可以是多方面的，情感方面的悲歡、喜惡，人性方面的善惡、美丑，場面上的遠與近、宏觀與微觀等，這些審美客體都可以構成一一對應的關系。因此，二元對立敘事不僅在結構上清晰明了，易于觀眾把握影片意指，并且通過多種對立組合的構建，能夠使得影片的結構更加立體，敘事層面更豐滿。本文從人物間的對立、人與環境以及人與自身對立三方面，分析影片的二元對立敘事。

一、人物之間的二元對立

奇幻電影作為新近發展起來的類型影片與發達的電影科技聯系密切。科技將人類豐富的想象力付諸實現，使得神話傳說中的人與物逼真地展現于觀眾眼前，極大地刺激著觀者的視覺欲望。而以神話為素材的影片內容，則塑造了林林總總的，與人類既有聯系又相互映照的角色。在很多奇幻影片中，經常能夠看到人物塑造上的二元對立化。這也是電影《魔獸》的核心敘事結構。獸族與人類、獸族內部沖突以及人類內部的罅隙，成為引導影片敘事展開的主要動力和展現影片內涵的主要方式。

首先，在很多奇幻影片中，其核心矛盾沖突是極為鮮明的。這成為影片敘事起承轉合的基礎，也為影片定下總基調。通常，核心矛盾沖突的內容通過相互敵對的主要人物決定和表現。例如，影片《阿凡達》(Avatar)中的人類軍隊與潘多拉星球上的原住民，《金剛》(KingKong)中金剛與捕獵者，《哈利·波特》(HarryPotter)中魔法學院的正義人士與伏地魔，《指環王》(TheLordoftheRings)中中土世界的族群與索倫等。《魔獸》人物之間的二元對立則體現在獸族與人類的矛盾沖突上。獸族本來居住在德拉諾，但那里被古爾丹的魔法污染，已經成了不毛之地。獸族通過黑暗之門來到了艾澤拉斯，而這里是人類世代居住的地方。對人類而言，獸族就是入侵者，而獸族想要在艾澤拉斯上建立庇護所，必然要與人類產生沖突。于是，兩者之間形成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在人類國王萊恩·烏瑞恩死于獸族之手后，兩者之間的矛盾更加尖銳。人類聯合了艾澤拉斯大陸上的其他種族，共同對抗獸族。

其次，美國奇幻電影通常背景設置相對宏大，涉及的人物也相對龐雜，因此，具有多線程敘事的特點。影片《魔獸》也是如此。獸族是敘事的一條線程，而人類則是敘事的另一條線程。人物的二元對立性不僅體現在具有根本矛盾沖突的雙方，在獸族內部，也有這種二元對立的人物設置。例如，霜狼氏族的杜隆坦是一位頗具責任感和正義感的酋長，他在認識到古爾丹魔法所帶來的毀滅生命的力量后，與古爾丹形成了勢不兩立的關系。古爾丹一心獲得巨大的邪能力量，而獸族只是他獲得邪能的手段。杜隆坦眼看獸族墮入危機，領袖的使命感使他無法坐視不管。于是杜隆坦試圖聯合人類來消滅古爾丹，但他的計策被古爾丹識破。杜隆坦在與古爾丹的決斗中，讓獸族的戰士看清了古爾丹的面目，而他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最后，影片中，在人類內部也并不具有完美的統一性。在有著共同利益的人們之間，同樣存在著罅隙與矛盾。人類內部最大的危機，來自守護者麥迪文。麥迪文本身被邪能侵染，他在清醒時嘗試保護暴風城和艾澤拉斯大陸上的民眾，但邪能對其侵染至深，使他做出了很多違背自己意志的行為。其中對艾澤拉斯影響最為深遠的，無疑是他召喚來了獸族和古爾丹。當麥迪文完全被邪能控制，他已經成為人類陣營內部的炸彈，他力主的進攻獸族計劃，直接導致了萊恩國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麥迪文最終為卡德加和安杜因·洛薩所擊敗，他也恢復了本性。但生命走到盡頭的他已經無法再守護艾澤拉斯大陸，這個重任則落到了法師卡德加的身上。

可見，電影敘事是由一個個人物支撐的，人物角色之間的矛盾沖突推動著敘事的向前發展，人物具體的話語、行為等也代表了抽象的道德品質和價值判斷等。

二、人與環境的二元對立

人與環境的對立也是美國奇幻電影中經常采用的敘事結構。環境的變化使得個體難以為繼此前的生存現狀。為了求得新的平衡，個體必須與環境或斗爭，或妥協，以實現人與環境之間新的平衡。

首先，人物的生存環境在美國奇幻電影中往往是濃墨重彩的一筆。一方面，由于觀眾對奇幻電影的視覺審美追求，電影創作者更加強調電影場景的視覺效果。因此，環境描寫通常被置于非常重要的位置上。另一方面，由于這類電影的題材通常是以神話傳說傳奇性故事以及天馬行空的假想世界為背景。環境本身是敘事展開的重要鋪墊，也是重要的敘事內容。環境與人之間的互動是極為密切的。在影片中，獸族所居住的德拉諾并不是描述的重點，只是在片中一筆帶過，而獸族與人族發生激戰的艾澤拉斯大陸，則是影片描寫的重點。以暴風城為例，在懸崖頂端矗立的是暴風要塞，威嚴地俯視著整個城堡；白色的圣光大教堂頂部是一座高塔，呈螺旋形盤旋，煞是壯觀。雄偉的暴風城讓居住其中的人類有著與生俱來的自豪感，而獸族的入侵激發了他們的斗志，人類與獸族的戰爭也就成為無法避免的事情。

其次，人物與環境之間的對立書寫，往往會獲得很好的戲劇性效果。美國奇幻電影除了重視視覺審美外，曲折離奇的情節也是影片吸引觀眾的重要一環。在人與環境的對立上，電影創作者經常進行放大處理。環境的強大與個體力量的渺小構成巨大的矛盾落差。以迦羅娜殺死萊恩為例，當時迦羅娜與萊恩已經陷入獸人的重重包圍，而受到邪能污染的毀滅者黑手向萊恩一步步逼近。此時外部的環境已經使迦羅娜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殺死萊恩，則自己背負著背叛人類的罪名，與洛薩也要發生決裂；不殺萊恩，則自己和萊恩都會命喪獸族之手。她沒有選擇的余地，只有親手殺死萊恩，才能使自己獲得榮耀而成為獸族的英雄，如果被黑手搶先，則不但萊恩要死去，而且死得沒有意義。迦羅娜重歸獸族，則保留了獸族與人類和平的希望。迦羅娜作為個體的力量雖然渺小，但她作為和平的火種，已經深藏在獸族的內部并開始燃燒。

最后，美國奇幻電影中，人與環境的對立也通常包含著鮮明的生態主義思想。與好萊塢其他類型影片相比，奇幻電影中的生態反思是最為鮮明的。通過人與環境之間的對立，展現人類中心主義的狹隘與危險，并思考和重新定位人的身份問題。影片中的“人”涵蓋更廣闊的范圍，即把獸族也歸入“人”的行列。而影片中人與環境的對立，也不是普遍意義上的獸人與環境的對立，而是受到邪能污染的獸人，他們與環境是對立的。邪能所到之處，萬物凋零，其力量雖然強大，但需要獻祭者付出生命的代價。邪能使草木枯萎，對環境造成巨大的破壞。從影片的基調來看，邪能一方的獸人無疑是影片批判的對象，他們是人類中心主義的代表，只要獲得強大的能量就可以肆意踐踏環境；而以杜隆坦為代表的獸人，則是與環境和諧的代表，他們的發展并不以犧牲環境為代價，是影片歌頌的對象。

三、人物自身的對立

人物與自身的對立也是美國奇幻電影二元敘事最為常見的。這種敘事方式，揭示出人性的復雜，并且能夠充分地展現出人物心理世界的變化，使得人物更加真實立體。雖然奇幻電影的人物形象各異，甚至極盡陌生化，但在情感和心理上，卻與普通人無異，因而也更容易為觀眾所接受。由此可見，這種矛盾設置在很大程度上增強了影片的戲劇性和吸引力。在《魔獸》中，人物自身的二元對立狀態也有所體現。

首先，人性善與惡的博弈。在影片中，人性惡的代表就是古爾丹。古爾丹對邪能有著非常強烈的渴望，他帶領獸族來到艾澤拉斯，也是希望用更多的生命獻祭，來獲取更多的邪能。邪能使古爾丹放棄了作為獸人的傳統和榮耀，在他與杜隆坦的“瑪克戈拉”對決中，處于下風的古爾丹急于結束戰斗，他使用了邪能擊敗杜隆坦。對于獸人而言具有神圣感的“瑪克戈拉”決斗中，魔法是被禁止的。古爾丹在這場對決中將其惡的一面完全暴露在獸人面前。與其相對的，則是杜隆坦所代表的人性的善。杜隆坦帶領霜狼氏族來到艾澤拉斯是出于無奈，他們原來居住的德拉諾已經不再適合獸族生存。在對人類的入侵中，杜隆坦堅持認為“敵人應該是手持戰斧，而非懷抱孩子”，這體現了他對古爾丹命令的反抗。而在與奧格瑞姆的交談中，杜隆坦懷念在德拉諾的霜風沙丘的狩獵時光，曾經的生機盎然令他神往。為了讓獸人見識到古爾丹的邪惡，杜隆坦以死相搏，雖然沒有徹底扭轉局面，但已經令一部分獸人覺醒。這也促使洛薩與黑手的“瑪克戈拉”決斗中，勝利的洛薩得以安全地離開。

其次，現實自我與本能自我的對立。現實自我與本能自我是兩種相互對立的元素，但在現實中卻通常能在個體身上獲得共生，并且某一方在某一時刻會獲得壓倒性優勢。在《魔獸》中，最典型的現實自我與本能自我的對立集合體就是艾澤拉斯大陸的守護者麥迪文。在現實自我的主導下，麥迪文保護了萊恩國王和眾多人類將士，尋求戰勝獸族的方法，踐行著作為守護者的職責。而當邪能控制麥迪文，則本能自我的一面占了上風，麥迪文不但召喚獸族到人類世界，還破壞了卡德加對黑暗之門的調查，并協助古爾丹再次開啟了召喚獸族的傳送門。當麥迪文試圖殺死洛薩時，洛薩請求麥迪文放過萊恩國王，因為萊恩是麥迪文的朋友，他信任麥迪文。此時，麥迪文受邪能控制的眼光呈現退卻的跡象，這說明在他的心中尚有一絲善良的存在，但這也只是一瞬間，麥迪文馬上又恢復到受邪能控制的狀態。麥迪文被卡德加擊敗，他也回到了現實自我的一面，他用殘存的力量開啟了通往暴風城的傳送門，并堅持到自己的生命耗盡。邪能的強大力量激發了麥迪文對魔法之力的貪婪，而在其內心現實自我與本能自我的博弈中，力量也漸漸向本能自我的一方傾斜。最終麥迪文雖然擺脫了邪能的控制，但他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綜上所述，二元對立的敘事結構是好萊塢奇幻電影中最常用的藝術手段。一方面，奇幻電影在追求視覺審美新意的同時，需要有出色的敘事內容與技巧作為依托，才能夠使影片更具可觀性和思想、文化深度；另一方面，二元對立敘事并非一種簡單扁平的藝術手段，而是具有多樣性和靈活性的特點。電影創作者將有很多可為之處。就《魔獸》這部影片來看，其中的二元對立結構俯拾皆是。同時，影片中的對立，又不能簡單地歸于善惡之爭，而是全方位和多層面上的。正是因此，影片的表意才更加豐富，人物形象也更加豐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