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柳
“互聯網+”新業態下的網約工:是合作伙伴還是平臺員工?
■董柳
“網約工”程某等4人把自己所服務的APP網絡運營平臺告了。
眼下,隨著“互聯網+”的遍地開花,利用手機APP等網絡平臺運營的新型行業不斷走到時代前臺,涉及客運、貨運、美容美發、家政服務、汽車保養服務等各種服務型行業。糾紛也隨之而來。
在“互聯網+”新業態下,“網約工”與網絡運營平臺之間究竟是怎樣的法律關系?
程某今年24歲,此前,她在廣州某公司開發的一款APP上“打工”。
廣州這家公司開發了一款手藝人上門美甲美容的網約APP,手藝人在該網約平臺開通自己的作品網頁,自主確定上架服務產品、價格,通過累積的好評率及信用度,吸引顧客在線下訂單購買上門服務。公司對美甲美妝師進行統一培訓,統一提供上門服務的美甲美妝工具,購買這些美甲美妝工具的花費從提成費用中扣除。
2014年12月,程某等人成為該網約平臺的美甲美妝師,雙方簽署了《合作協議》,約定按月結算合作費用。網約公司還提出了兩種結算方案供美甲美妝師選擇,方案一是“有保底、低提成”,美甲美妝師每月保底3500元,接單收益提成20%;方案二是“無保底、高提成”,美甲美妝師每月收入按接單收益80%結算,接單收益20%作為APP平臺維護管理費用,程某等人選擇了方案一。
然而,約半年之后,即2015年4月,公司提前解除了《合作協議》,程某等人一下子沒了工作。程某等4人于是向廣州市天河區勞動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
程某等4人主張她們與上述公司之間存在勞動關系,但公司未與其簽訂勞動合同、未繳納社會保險、未支付加班工資,所以要求公司支付違法解除勞動合同的經濟賠償金、加班工資、未簽訂勞動合同期間的雙倍工資差額等。
該公司則認為,程某等人與公司不存在勞動關系,而是電子商務合作關系。該公司稱,公司與程某等人簽署合作協議,由公司提供手機客戶端生活類服務軟件(APP)、負責軟件平臺的維護建設以及宣傳推廣。程某等人在該軟件上注冊賬戶,通過資格審核成為合作美甲美妝師,然后再利用平臺展示其作品吸引消費者獲取業務訂單,公司根據交易金額收取一定比例的平臺服務費。合作協議書明確約定,公司只對美妝服務的質量進行監督,不對程某等人進行人身隸屬性管理,程某等人對外經營行為獨自承擔法律責任。因此,公司與程某等人不存在勞動關系。
經審理,廣州市天河區勞動仲裁委員會認為,廣州某公司未直接對程某等人進行工作安排,也沒有以公司相關規章制度對其進行約束,程某等人不受公司勞動管理。因此,雙方之間的法律關系并不符合原勞動和社會保障部下發的《關于確立勞動關系有關事項的通知》中規定可認定存在勞動關系之情形,程某等人與公司不存在勞動關系,于是裁決駁回程某等4名申請人的全部仲裁請求。
據了解,仲裁裁決作出后,程某等4人沒有向法院提起訴訟,該裁決目前已經生效。
通過APP和客戶建立聯系并提供服務算不算和APP公司之間建立了勞動關系?
廣東君厚律師事務所律師歐陽鋒介紹,目前,對該類關系主要有兩種主流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是勞動關系;另一種觀點則認為和傳統的勞動關系相比,這種新興的關系不能視為勞動關系。平臺提供客戶資源,收取渠道費用的行為是雙方的合作。平臺只對服務質量進行監督,且平臺的管理非常松散,勞動者不需到固定的場所上班,也不存在考勤等約束勞動者的管理制度,勞動者享有充分的自由。基于平臺的這種運營模式,必然使雙方更傾向于合作關系。相比之下,在傳統勞動關系中,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之間具有典型的人身依附性,“對內,生產資料由用人單位提供,在用人單位指揮、管理下提供勞動,勞動者只需對自己的勞動過程負責,無需對勞動結果和生產經營風險負責;而對外,勞動者并不具有主體資格”。
實踐中,勞動關系與勞務關系、雇傭關系、承攬關系等極易混淆。如果勞動者和用人單位雙方建立了勞動關系,那么人身和經濟上的雙重隸屬關系,即是勞動關系最本質的屬性和特征。因此,如果勞動者不需接受公司的管理和支配,而是有業務時接受公司安排的業務,無業務時則可以自由活動,或是自由選擇接受其他的業務,甚至可以拒絕公司安排的業務,該種模式缺少管理上的人身依附性,雙方應當是一種松散的合作關系。此時,勞動者和公司之間的關系實際上是平等協商之下的合作關系,不受勞動法法律體系的制約和調整。只有當勞動者的行為受到公司的支配和管理,要遵守公司的規章制度,要通過自身的勞動獲取公司定期發放的勞動報酬,方可認定為勞動關系。
從事勞動法研究的南京大學法學院副教授周長征受訪時稱,網絡平臺確實是一種新型的經濟形式,它跟傳統的用工方式不一樣,有自己的特點,所以目前出現的類似案件中很多都沒有認定“網約工”與網絡平臺之間存在勞動關系。周長征表示,“網約工”與網絡平臺之間的法律關系問題在國內外都還存在著爭議。“如果以傳統的標準去看,不能認定為勞動關系。”“但是,如果說勞動者與網絡平臺之間完全沒有勞動關系,這對那些在網絡平臺上工作的人也不公平,因為他們畢竟是在為網絡平臺工作,并且網絡平臺通過他們的工作也獲得了一定的收益”。
“實際上,有的‘網約工’與網絡平臺之間確實也存在勞動關系,比如公司要求定時上班、打卡,網絡平臺在勞動者人身屬性上存在管理與被管理的特征等。”歐陽鋒說,這宗“網約工”與APP平臺的糾紛案件,只是“互聯網+”新業態中眾多勞動關系認定糾紛的一個小縮影,但卻暴露出了相關法律法規的缺位和缺失。隨著各式各樣“網約工”的涌現以及“網約工”與平臺糾紛的增多,相關法律法規的完善亟需跟上互聯網發展的步伐。
專家介紹,在開始提供網約服務前,勞動者和網約平臺公司之間應書面約定確認雙方的權利義務,并約定所簽訂合同或協議所依據的法律法規。如雙方屬于平等的商務合作關系,應簽訂相關協議,約定公平合理的分配機制,由勞動者自主確定工作時間、服務類型和內容。合作期間,網約公司可以對勞動者的服務質量進行監督,但不得在合同或協議中約定具有勞動關系性質的權利義務內容。在履行合同過程中,勞動者完成約定的服務數量、質量,即可按約定計算標準獲得相應的報酬等對價。此外,公司不得要求勞動者遵守有關工作時間、工作場所、考勤制度等有關公司勞動紀律方面的管理制度。
“網約工”出了事,平臺要不要承擔責任?2015年10月,媒體報道了首例專車司機撞人賠償糾紛案在北京朝陽法院公開審理的消息。該案中,被撞傷者將滴滴專車追加為被告,該案目前未見公開報道判決結果。而河南省首例網約車交通事故案2017年5月11日公開宣判,由車輛投保的保險公司支付乘客損失,網約車平臺不承擔責任。
中國人民大學民商事法律科學研究中心副主任姚歡慶分析,網約車撞了人,如果車屬網約車平臺所有,司機與網約車平臺存在勞動關系,那么網約車平臺毫無疑問要承擔賠償責任;如果司機與網約平臺沒有勞動關系,網約車平臺一般不需要承擔責任,只有在特定的條件下才需承擔責任,比如平臺在司機的選擇上有明顯的過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