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一次月亮

趙自力

小學六年級時，我的語文老師是個高高瘦瘦的老頭兒，人很好，就是講課有點兒啰唆。

有一次，他興致勃勃地講《桂林山水》，邊講邊高興地吟誦起來，我卻覺得很無聊。老師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的手情不自禁伸到課桌的抽屜里，摸到了厚厚的、寬寬的書脊，那是我從表哥家借來的《水滸傳》，說好看完就要還給他。

課堂無味無趣，手一接觸到課外書就心癢難耐，腦子里想的全是108位英雄好漢故事。實在忍不住，我趁老師轉過身時急忙拿出《水滸傳》放在課本下忐忑而貪婪地“啃”了起來，那感覺既刺激又緊張。

也許是太過投入，剛看到“大鬧野豬林”這章，一雙大手按在了《水滸傳》上，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魯智深。

“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老師的話讓我后背直冒冷汗，教室里安靜極了，大家似乎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看到哪一章了？”我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手仍然壓在《水滸傳》上，舍不得拿開，仿佛自己還在那個野豬林里。

“你跟大家講講唄。”老師狡黠地笑著。我紅著臉走上講臺，跟大家分享了剛才看的故事。雖然我感覺沒講好，但同學們回報我的是熱烈的掌聲，這些已經足夠了。

“我們在看桂林的風景，你卻在摘自己的月亮。”老師慢悠悠地說，“月亮在晚上出現，想摘月亮也要時機恰當。”老師的話我聽得似懂非懂。但我從此明白了，我遇到了一位好老師。

自那以后，我看的課外書越來越多，只是不再在上課時間看了。語文老師給了我一個表現的機會，哪怕是一段描寫蛤蟆的文字，也讓我到講臺上念給同學們聽。后來，老師專門給我們閱讀時間，還美其名曰讓我們自己去“摘月亮”。我們看書寫作的興趣就是這樣慢慢培養起來的。

現在回想起來，語文老師的“摘月亮課”應該是他給我們的最好的禮物。來人間一趟，你要摘一次月亮，這樣才不會辜負僅有一次的人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