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

阿微木依蘿

草白是我近年認識的80后女作家之一。她的散文和小說同樣出色。也許是生于江南的緣故，她的氣質溫婉、嫻靜，而她的文字內質好，沉穩又不失才思，采詞納句順理成章，自然天成。此篇《看云》是她早期的作品，雖然看似平淡，但氣息美好、靈動，讀后令人生出許多遐思。

當人不能在大地上隨意走動時，頭頂上的云卻自由得可以。

這一天，不知為了什么，天空變得這樣藍。為了這瓦藍的天，這世上所有的云都出來了吧。它們列隊而行，迅速位移，從頭頂樓房之間狹小的縫隙里擦過。有薄如蟬翼如絲綢如紙片的，也有蓬松充盈，一團團一朵朵，擠擠挨挨，臃腫無比，密不透風的。

它們不像奔馬，不像群山，不像風帆，它們只像自己，是云應有的模樣，那就是——它們從沒有固定的樣子。

是風在使勁地催趕著它們吧。要不然，它們也不會這樣在人前暴露行蹤。我總以為那些云是不動的。在大多數日子里，它們確是一動不動地飄浮在天邊，在我們抬頭的時候，被我們所見。

有時候，我這樣想，天底下是不是真的有“云”這種東西的存在？

可當我仰望天空，除了云，一切都是虛空。沒有比云更加真實的東西了。

今天的天空實在是太藍了，這是盛夏里天空最藍的一天。

那些從無垠的天際里吹來的風，也在吹著我們。它們從兩幢高樓的縫隙之間吹來，吹在地面上仰躺著我們的臉上，吹得整個人暈暈忽忽，好像要飛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不能行走，我也不會躺在這里看云。

當我全神貫注地看云時，似乎云也能看見我。在這一剎那，這是確定無疑的事。相看兩不厭，其實只是不經意間的一瞥。

在這一朵云與那一朵云走動的間隙里，是一片藍色的空白。那些空白的存在，足以證明這臺風來臨之前看云的上午是個奇跡。

當我在為純潔無瑕的這一朵去了不再來而傷感時，又飄來神秘恍惚的另一朵，這些流動的云，列隊而行的云，急性子的云，碩大的云，沒有一朵是重復的。

當有人說出“云端”這兩個字時，我還覺得云好遙遠。

可此刻我躺在這里，無所事事，除了看著飄過頭頂上的云。我在期待著什么。也許真有兩朵一模一樣的云，走了又來，在我眼皮底下溜走，只是我沒有注意到。

很多時候，我都不會像這個上午那樣，用全部的時間來看一朵云。因為很多時候，云都是不動的。而今天，風吹動了它們，滿天滿地的風，到處是風聲。在浮動的云層下面是漩渦，風的漩渦。

只有風，才讓人感到如此熟悉。從一出生就有的風，它來自故土的上空。

只要我們愿意等待，總會看到一些不為平常之眼所見的種種。比如那些散步的云，為何步履匆匆，誰也不知道它們要去哪里。

不看云的日子，云似乎走得特別慢，而時光飛逝……

不知為什么，每次看到云，我總想著要出去走走。我想看到它在別處的樣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