峴港風向標：亞太擁抱中國新時代

要英

除了中國風范、中國速度，與會亞太經濟體成員主流媒體和智庫還觀察到：特朗普絮絮不休的抱怨、動輒向貿易伙伴領導人施加壓力的作風，無疑在削弱美國軟實力。

這些天來，國際社會尤其是西方、還沒有從特朗普訪華簽署的歷史性巨額訂單中緩過神來，就又遭遇了峴港APEC峰會、再次領略了習（近平）旋風。除了中國風范、中國速度，與會亞太經濟體成員主流媒體和智庫還觀察到：特朗普絮絮不休的抱怨、動輒向貿易伙伴領導人施加壓力的作風，無疑在削弱美國軟實力。

峴港：越美相互不占上風之地

從軍事防御地理的視角來看待的話，東面向海、南北略寬、中間狹窄的越南并不適合高強度的抗登陸作戰。越南中部沿海線上的峴港，可以說是國家的腰眼，歷史上就是敵我雙方慘烈爭奪的戰略要點；一旦失守，就像一根扁擔中間斷裂、立即成為相對分離的南越和北越，而分離的領土上更容易成為兩個敵對的政權。

只要看一下地圖，就能明白地處越南中部蜂腰地帶的峴港，因瀕臨南中國海、戰略地位是多么的重要。歷史上，它就成為帝國主義入侵越南的第一登陸口岸。早在1858年，峴港就被法國和西班牙遠征軍攻占，此后淪為法國租界。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曾為日軍占領。1947年，再次被法軍侵占。1965年3月，美國侵越戰爭升級，其海軍陸戰隊在峴港灣付出重大傷亡登陸，隨之將峴港擴建成大型海、空軍基地；但最終黯然撤退。1975年，越南南、北方統一后，自然成為越南海軍主力軍港。1979年后，蘇聯海軍取得在峴港的駐泊權，一度作為其在東南亞的主要軍事領地。峴港灣呈馬蹄形，口朝東北；南北長近15公里，東西寬約11公里，水深多在10米以上；灣口南有山茶半島，北有漢島為屏障，沿岸有五行山、福祥山作掩護，避風條件良好。如今的峴港，則是越南海運第一港。

海運，近年成為越南服務業的主要活力，也是對外貿易的主動脈。不過，前些年的越南對外貿易一度依賴西方市場，而西方經濟恰恰具有經濟景氣和政策搖擺的雙重不確定性。2016年越南GDP增長6.21%，低于2015年增速，未達原計劃。越南智庫分析的主要原因：一是受英國脫歐的負面影響，對西歐的海運業務明顯滑坡。二是受西方經濟低迷、訂單下跌的沖擊，礦產開采業銳減，同比下降4%；同時因出口價格銳減，導致越南原油和煤炭對外交易的直接收入縮水。三是對美國原奧巴馬政府的亞太再平衡戰略過度迷信，投入過多外交資源而未果。

具體而言，越南也一度觀望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更傾向融入美國主導的貿易談判進程，認為可以借力美國推動越南經濟增長，并把峴港打造成為替代高雄的東南亞海運大港。但賭注壓錯了，由于黑天鵝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導致TPP直接成為廢案，這不僅使越南的前期努力如為此修改了十多項法律、作出了重大讓步措施等付之東流，而且致使借助于TPP大力吸引外資（主要是美資）及推動部分商品（主要是紡織服裝產品）對美國市場大幅度出口的可能性變得極其渺茫，統計數據也顯示越美貿易在2017年一季度以來就有明顯的減緩。此番峴港APEC峰會，特朗普并不十分熱心。不僅東道主力圖熱情款待的第一夫人繼續留在北京看“滾滾”、登長城，回國后看望越戰老兵遺屬，而且特朗普干脆以疲勞為由推掉了工商對話、海運業研討、貿易互惠交流等一些東道主期待的重要活動。

而且讓東道主感到尷尬的是，推特總統特朗普在批評越南經濟界方面也毫不留情。他認為越南產品的成本核算過低、因而能以超低價格打入美國市場，在大米、水果、海產等農產品貿易方面對美國農民和漁民是不公平的競爭；在紡織品和制衣產品輸入方面，美國市場應該取消對越南貿易商的優惠待遇，因為越南已經不是欠發達國家；而在越南的文化市場上，存在著盜版、仿制、假冒等侵權美國電影、音樂、圖書等文化行業知識產權的嚴重狀況，必須嚴厲加以打擊。越美雙邊話題如此話不投機，加上APEC峰會美方又沒啥過硬的建設性政策意見，這就使得東道主越南和其他APEC經濟體成員很自然地要矯正貿易合作的風向標了。

轉向：朋友圈擁抱中國新時代

對于亞太經濟合作的發起者韓國和澳大利亞來說，美國總統特朗普在峴港提不出新主張是十分失望的。而曾經的東亞經濟火車頭日本，顯然并不甘心多年押寶的TPP徹底落空。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到達峴港之后，甚至還拉著同病相憐的新加坡總理李顯龍等，還企圖搞一個縮小版的TPP——即沒有美國簽約的新協議。日本的圖謀根本沒有得到墨西哥、秘魯、智利等美洲成員的響應，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干脆明確拒絕出席相關會晤。看到日本的方案被如此擱置，越南的反應就快多了。

當然，東道主事先也有相對充分的預案。基調就是轉向，主旋律就是和朋友圈一起擁抱中國新時代。在和中方的溝通中，兩國在峴港APEC峰會之前就先行舉辦了高端智庫的交流。越方告知中方：2017年，越南政府制定GDP增長目標為6.7%。要實現這一目標，農林水產業需增長2%-2.5%；工業和建筑增長9.5%-10%；服務業增長6.5%-7%。越方智庫還認為，如果得到中國力量的充分支持，越南在2018年的各類經濟指標還可以繼續提升；越方希望出現共贏局面和新合作格局。

越南還在借鑒中國的經驗，特別是在經濟結構重組方面已經初見成效，有望為經濟增長接力。如2016年是越南實行2016-2020階段經濟結構重組計劃的第一年，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尤其是銀行系統壞賬比例下降、國企IPO和上市進程有很大進展等。在此基礎上，越南政府還將繼續采取措施排除經濟結構重組過程中的困難，以及加大公共建設資金的投入強度，為越南經濟增長注入動力。在對外貿易朋友圈的營造方面，越南力圖在近期消除特朗普單方面拒簽TPP的沖擊波。如越南還簽署了一些重要的自貿協定：越南—歐盟自貿協定、越南—韓國自貿協定、越南—亞歐經濟聯盟自貿協定等等。這些自貿協定已經并將繼續推動越南經濟增長，特別是促進越南出口有所增長。但這些自貿協定的功效都遠遠比不上“一帶一路”和東盟自由貿易圈的對接，也無法和開放的中國市場相比肩。endprint

而作為東盟的主要成員國，越南正參與RCEP的談判。RCEP是覆蓋東盟10國及6個伙伴國（澳大利亞、中國、印度、日本、韓國、新西蘭）的自貿協定，即使RCEP的部分標準低于TPP，但RCEP允許各成員國提出各自的貿易磋商條件，這就帶來了靈活性和平等性，讓像越南這樣不發達國家有更多的過渡時間。不過RCEP仍處于談判過程中，原本不清楚談判效率如何。此番峴港峰會場合，由于中國的鼎力相助，談判前景一片光明。11月10日，剛剛抵達越南的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就出席了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與東盟領導人的對話會，十分引人矚目。

在這場戰略對話中，習近平和氣地提出中國的主張：“第一，共同推進區域一體化，我們應該合力構建亞太開放型經濟，推動形成平等協商、共同參與、普遍受益的區域合作框架，攜手推進亞太自由貿易區建設。中方堅定支持東盟在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談判中發揮核心作用，愿同東盟成員一道推動談判盡早結束。第二，共同推進互聯互通建設。我們應該發揮亞太經合組織和東盟雙引擎作用，在基礎設施建設、政策規制、人員往來等領域采取更加有力的舉措，構建更廣范圍、更深層次的互聯互通網絡。第三，共同推進包容、可持續發展。我們要把自身發展戰略同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有效對接，探索經濟、社會、環境協調并進的可持續發展之路，加強減貧、應對氣候變化、婦女等領域合作，幫助發展中成員開展能力建設，縮小發展差距。”當天，中國的主張就被刷屏。

這樣高姿態的戰略表態，不僅讓東道主、讓東盟成員國、東亞其他成員，同時也讓智利、秘魯、墨西哥、加拿大等太平洋對岸的貿易伙伴都吃了定心丸。峴港峰會之后，眾多經濟體成員都樂觀地調整了景氣預判。如越南就提出：國民經濟保持正確航向力爭實現2017年全年增長6.3%的目標，而2018年則小幅增長至6.5%；總體階段性目標則是：2017～2021年越南經濟增長保持在6.2%～6.3%區間，確保亞太區域內增長最快的經濟體之一的地位。這就是風向標調整的意義啊！

人文：從致敬野菜到對話馬云

外交場合，也并不只是冷冰冰的談判和博弈。人文交流更能顯示軟實力，因為國之親，關鍵還在于民之交。中國領導人一貫認為人文交流是人民友誼的重要橋梁，習近平主席提出“一帶一路”的國家戰略和新全球觀之后，更是始終熱情地強調人文交流的國際價值。就是從筆者所服務的復旦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這樣的微觀層面，也能夠直觀地感受到人文交流的活力以及對于雙邊關系的促進。

如近年來，為支持孔子學院建設，促進漢語國際推廣和中國文化傳播，培養合格的漢語教師和各類漢語人才，國家漢辦專門設立了孔子學院獎學金，資助外國對華派遣留學生、學者和漢語教師到中國有關高等學校攻讀漢語國際教育專業碩士或學習漢語言文化、中國歷史、中國哲學，并了解中國國情和相關雙邊互動課題。剛過而立之年的復旦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就一直走在人文交流的前列。

我清楚地記得2014年春天，復旦國際文化交流學院高級文化進修班的越南女生黃秀娟在本人主持的《新民周刊》導讀課上、講述自己對沈嘉祿文章《以春的名義，向野菜致敬》的理解，說到墳頭野地里的馬蘭頭特別香，當時班里的唯一的朝鮮男生反駁說，現在都種植產業化了，哪有墳頭的野菜！我對此也思考和了解了一番，即為什么“墳頭野地里的馬蘭頭會特別香呢”？原來2015年是越南抗美戰爭勝利和國家統一40周年，先烈需要緬懷、清明的馬蘭頭就特別香了。

緬懷之后更有發展的需求！記得黃秀娟在課后告訴我，她在越南已經漢語系本科畢業，也申請漢辦獎學金成功，2014年9月將在復旦國際文化交流學院攻讀漢語國際教育專業碩士，可獎學金不是白拿的，她碩士畢業后必須回越南從事3年的漢語教學工作，才可以跳槽另謀高就。無獨有偶，我接觸的另一位越南留學生范氏紅雅是從廣西師大考進復旦大學的，她的碩士畢業論文題目《越漢多項定語對比及越南學習者偏誤分析》，就是研究越南學生在學習漢語的多項定語時常出現的偏誤現象。而這樣的專業化隊伍一年年積累起來，尤其是這些留學生歸國后，就成為孔子學院在當地落地生根的有力助推者；更是雙邊交流和商務往來的催化劑。對此，復旦也注重語言和文化之外的應用教學，開設了商務漢語教學。

值得指出的是：河內大學是越南首家也是唯一的孔子學院，一直致力于越中語言文化交流和中國文化推廣，近年曾成功舉辦端午文化交流、中越中秋文化交流、漢語橋越南北部賽區預賽等有意義的活動，比如2016年9月越南首屆中文唱歌大賽在河內大學禮堂舉行，越南多所高校中文系學生激烈角逐，決賽演出精彩紛呈，《青花瓷》《千里之外》《我等到花兒也謝了》等歌曲讓現場刮起了中國風。正因為有如此漢語學習和強化的基礎，馬云也就成了峴港峰會的名角。

亞太經合組織的會場，給予了企業家們和工商界領袖表演的舞臺；只是以前的舞臺中央幾乎沒有出現過“龍的傳人”，峴港出現了可喜的變化。11月6日上午，越南政府總理阮春福在政府總部會見了中國阿里巴巴總裁馬云。阮春福歡迎馬云赴越出席越南電子支付論壇和與越南青年與創業界代表會面，同時分享發展電子商務和電子支付的經驗。阮春福希望馬云，能在與3000名越南大學生會面時將激發他們興趣和創業創新精神。馬云則高度評價越南比他前十年來訪時有了迅猛發展，認為越南電子商務發展前景廣闊；他還認為，越南擁有活躍和年輕的人口，是推動電子商務發展的重要動力。可以說，馬云在越南也是偶像級的人物。

當天下午，馬云果然點燃了越南年輕人的激情。馬云在演講中認為科技和因特網的發展，已經成為推動越南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力。馬云甚至還解讀越南政府所批準的2016-2020年階段電子商務發展總體計劃，其中已提出到2020年30%居民參加電子商務的目標，他希望越南青年群體應該特別關注。而為了實現該目標，馬云認為需要制定大力推行非現金支付，即發展移動支付方式。這場關于中越未來的對話，讓雙方收獲良多。相信這樣的對話舞臺，今后還會有更多的傳奇！（作者系復旦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教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