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間隔反復式四字格的語用功能

王 倩

(齊齊哈爾工程學院 基礎部，黑龍江 齊齊哈爾 161005)

《紅樓夢》間隔反復式四字格的語用功能

王 倩

(齊齊哈爾工程學院 基礎部，黑龍江 齊齊哈爾 161005)

《紅樓夢》間隔反復式四字格大多應用于敘述性的話語及人物對話之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幾乎都青睞于這種格式的使用，借此來表達一定的意義，兼具音律美、對稱美、表義顯豁的語用效果。

音律美；對稱美；顯豁性

所謂間隔反復式四字格，即表現為一、三音節或二、四音節上反復出現同一個字并且該字同其他詞語交錯搭配的四字格形式，即ABAC和ABCB的形式，比如：鬼頭鬼腦、無影無蹤、千肯萬肯等。

稱其為間隔反復式四字格，除了它在語音上為四個音節外，還有如下特點：

(一)形式上表現為一、三音節或二、四音節必須是同字，結構形式固定，不能隨意添加或刪減詞語成分；

(二)語義上凝固性強，不是各個部分意義的簡單相加，多表達整體意義；

(三)功能上看，間隔反復式四字格整體性強，在語法功能上相當于一個詞；

(四)一般來說，間隔反復式四字格具有能產性，既有固定的構詞部分，又有可變的替換部分，并由此產生出大量的四字格詞語。

詞匯是語言的構建材料，是傳情達意的橋梁，語言的美往往體現在詞匯上。詞匯選擇得好，就會產生美的表達效果，以實現說話者所期望出現的作用和結果。

《紅樓夢》間隔反復式四字格大多應用于敘述性的話語及人物對話之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幾乎都青睞于這種格式的使用，借此來表達一定的意義，并帶有語言的美感。

一、具有音律美

漢語節奏感很強，從單音節詞語向雙音節詞語轉變更表露出人們對于均衡美的注重。均衡使語言具有音樂美感和節奏美感。

漢語中的四字格，通常讀成二/二。這種節拍配置，順口、悅耳。[1]178

韻律構詞學主張人類語言中“最小的能夠自由運用的韻律單位”是“音步”，馮勝利先生把雙音節音步作為漢語最小的、最基本的“標準音步”，并認為：漢語的四字格是漢語韻律構詞系統的產物，是韻律構詞學中的兩個基本單位，亦即兩個標準韻律詞的復合體，并稱之為“復合韻律詞”或“雙韻律詞”。[2]29

間隔反復式四字格的音律美表現為在語音上有四個音節，其中兩個音節回環反復。按照韻律構詞學的理論，屬于復合韻律詞，且大多數情況下，可以劃分為前后兩個整齊的音段，從而形成非常勻稱的節奏形式；并且，間隔反復式四字格在音調上，平仄相間，具有美感。

《紅樓夢》作為中國文學的經典，其語言的美溢于言表，在這種美之中孕育著韻律精華，所以才有很多優美的歌曲樂曲從《紅樓夢》中走出來，也正是這種充滿韻律的環境使得間隔反復式四字格成為其間的重要的語言表達形式，幾乎人人喜歡采用間隔反復式四字格的形式，原因在于它“好說”，說的人出口順溜，聽的人入耳舒服。比如：一朝一夕、人前人后、半用半賺、難解難分、異香異氣等，都是“二+二”的音節配置，這種節拍符合人們的聽覺上的審美標準。

(一)從模標來看

由于模標的交替出現，使得間隔反復式四字格本身自然而然就會反復出現兩個相同的音節，這樣就有相間的音節相同的特點，就會造成跌宕起伏之勢，讀起來朗朗上口。武占坤、王勤先生說：“四言的形式，首先就給人一種勻稱和諧、節奏鮮明的美感，加上四言之間聲調的配合，不論是異調的錯綜，或是同調反復，都能造成一種旋律感，而加強語言的音樂美。再如，音節的重迭也關系到語言的音樂化。”[3]254

(二)從模槽來看

基本都是平仄相搭配出現，形成跌宕起伏之勢。吳潔敏先生說：“以音高成素為主形成的平聲與仄聲有規律地相間交替或上下句語段平仄相對出現，可構成漢語語音鏈上的平仄律節奏。”[4]95王希杰先生說過：“在漢語中，平仄不協調，讀起來就拗口，聽起來就別扭，而利用平仄交替和對應，可以構成漢語的音律美。”[5]178楊月蓉先生說：“一般來說，平聲上揚，可以延長，較為宏亮；仄聲下抑，聲音短促，比較凝重。聲調平仄協調可以構成一種抑揚起伏的音樂美。”[6]227

比如：人來人往，是平+平+平+仄；不知不覺，是仄+平+仄+平；礙手礙腳，雖然是四個仄聲相連，但調值相間；自怨自愧，雖然也是四個仄聲相連，并且調值相同，但是在實際讀音時，前后兩個“自”字的讀音要輕些，也就是調值沒有嚴格達到去聲“51”的高度。

從聲調的平仄搭配來看，《紅樓夢》中間隔反復式四字格使用情況如下：

調值搭配方式數量比例舉例模槽為平仄搭配4426607%吃來吃去、弄神弄鬼、千妥萬妥模槽非平仄搭配模槽調值不同1201794%百依百隨、忽冷忽熱、不知不能模槽調值相同，模標協調平仄701046%不明不白、忙手忙腳、東轉西轉模標模槽調值相同37553%各式各樣、變貌變色、靜日靜夜

二、具有對稱美

對稱是一種從結構到視覺的平衡形式，中國傳統文化崇尚對稱平衡造就的形式美。[7]224中國人的審美從對稱出發，大到故宮的建筑規則，小到四合院的設計布局，再小到服飾、飲食無不滲透著“對稱”的審美理念，所以人們從來都以出雙入對為美，以偶數雙數為好。根據漢語語言習慣，要求在不影響意義表達的情況下，選擇音節勻稱、成雙成對的詞語，使上下文的語句互相對應。[8]222

間隔反復式四字格恰恰符合中國人的傳統審美意識。首先，在音節數上四個音節的格式讓人感覺平穩，并且大多分成“2+2”的形式；其次，一、三音節或二、四音節的間隔反復給了人們對稱的美感，間隔反復式四字格非重復的音節也基本為同類或相關聯的事物，這種外在形式的對稱在人們運用間隔反復式四字格的心理上占據了相當重要的地位；再次，除個別意義外，大多數間隔反復式四字格為前后意義對稱，或者相同，或者相對，或者相關。

例如：

自言自語、或奇或怪、人來人往、一上一下

“自言自語”中的“言”和“語”是同義詞；“或奇或怪”中的“奇”和“怪”是同義詞；“人來人往”中的“來”和“往”是反義詞；“一上一下”中的“上”和“下”是反義詞。

于國于家、難解難分、大仁大惡、三年兩年

“于國于家”中的“國”和“家”都為名詞；“難解難分”中的“解”和“分”都是動詞；“大仁大惡”中的“仁”和“惡”都是形容詞；“三年二年”中的“三”和“二”都是數詞。

另外，不僅間隔反復式四字格內部講究對稱；在語用上，間隔反復式四字格還可以相對使用，形成對偶句式，使句子整齊勻稱。

例如：

四家皆聯絡有親，一損俱損，一榮俱榮。[9]43

寶玉笑道：“我就是這個‘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的貌’。”[9]269

三、具有表達的顯豁性

語言是交際交流的工具，交流的目的是要傳遞信息，傳遞信息就要有傳遞的焦點，也就是重點強調的內容，間隔反復式四字格恰恰可以達到這樣的一種目的,使表達的內容具有顯豁性。尤其是《紅樓夢》中對舉構成的間隔反復式四字格，兩部分因意義的相同或相反而并列對舉在一起，更加可以使所要表達的內容得以強調。

同義對舉的兩部分都可以獨立顯示整個詞語的意義，這種現象類似于復音詞中的“同義復用”，反復表意，可以在內容上互相補充，增強語勢，突出強調的重點，使表義顯豁。

例如：

自此百依百順的，不敢倔強了。[9]758

年輕的夫妻們，斗牙斗齒，也是泛泛人的常事，何必說這些喪話？[9]1044

“依”和“順”并列使用，充分強調出了言聽計從；“斗牙斗齒”使人們聯想到小夫妻間吵嘴的情景，意義表達清楚顯豁。

反義對舉前后兩部分的意義對稱出現，表面看似意義相對，但恰恰是這種關系連結在一起使用，反而使所要表達的意義得到了突出。

例如：

大爺是最高明的人：人病到這個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癥候了；吃了這藥，也要看醫緣了。[9]124

一面說，一面都上來拉他的手，問長問短。[9]713

“一朝一夕”利用“朝、夕”相對，強調時間的短；“問長問短”利用“長、短”對舉，強調動作的延續性。

這種對舉構成的間隔反復式四字格在《紅樓夢》中占有很大比重，尤其是在對話中，前后互補強調，突出說話人的意圖，使聽的人理解透徹，說的人表達顯豁。

通過對《紅樓夢》進行封閉式的窮盡性調查，在113萬字的語料中，共有間隔反復式四字格856例，除去重復用例，共有669例，間隔反復式四字格以其特殊的格式使其在表達上兼具音律美、對稱美、表義顯豁的語用效果。不僅在《紅樓夢》中，清朝前期白話小說的代表《儒林外史》中也曾出現，由此，間隔反復式四字格在清代小說作品中的語用效果可窺見一斑。

[1] 王希杰.漢語修辭學[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3.

[2] 馮勝利.漢語的韻律、詞法與句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

[3] 武占坤，王勤.現代漢語詞匯概要[M].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3.

[4] 吳潔敏.漢語節律學[M].北京：語文出版社，2000.

[5] 王希杰.漢語修辭學[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3.

[6] 楊月蓉.實用漢語語法與修辭[M].重慶：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

[7] 沈錫倫.中國傳統文化與語言[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

[8] 徐丹暉.語言藝術研究[M].北京：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9.

[9]曹雪芹.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

(編校 雷縉碚)

OnPragmaticFunctionofFour-characterPhrasewithIntervalRepeatedlyinTheDreamofRedMansions

WangQian

(Qiqihar Institute of Technology,Qiqihar Heilongjiang 161005,China)

Vocabulary is the construction material of language,and it is a bridge of emotions. The beauty of the language often reflexes itself in vocabulary. The four-character phrase with interval repeatedly inTheDreamofRedMansionsare mostly used in narrative discourse and dialogue,almost all kinds of characters like this kind of format,and use this to express a certain meaning as well as the pragmatic effect of rhythmical beauty,symmetrical beauty and clear expression. Not only inTheDreamofRedMansions,there also have appeared in The Scholars,the representative of the stories in early Qing Dynasty. Therefore,the pragmatic effect of the usage of the four-character phrase with interval repeatedly in the works in the Qing Dynasty could be seen of a whole.

melody beauty; symmetrical beauty; the nature of definite

H030

A

1673-0313(2017)05-0102-03

2017-09-02

王倩，女，黑龍江齊齊哈爾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近代漢語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