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慧
福柯的權力觀
馬 慧
福柯對權力的理解在哲學史上是有獨創(chuàng)性的。相較于國家主權論的宏觀權力,福柯展現(xiàn)的是微觀權力。這種微觀權力對人的意識形態(tài)不實施武力鎮(zhèn)壓,而是滲透于人們生活的各個層面,這種權力沒有中心,呈網絡狀的結構,是沒有主體性的,且暴力和意識形態(tài)都不屬于權力的特性。
微觀權力 中心 規(guī)訓
在《規(guī)訓與懲罰》一書中,福柯構思出一套成熟的微觀權力學,他認為權力無所不在,權力運行于社會的各個層級,以網狀的結構呈現(xiàn),以致認定整個社會就是一個“牢獄群島”。為什么要強調福柯的權力觀,是因為他的權力觀與西方傳統(tǒng)的權力觀有著云泥之別。在西方傳統(tǒng)的以馬克思為代表的權力觀所揭示的是一種宏觀權力的運作,從宏觀角度出發(fā),權力具有壓迫性,它通過暴力和意識形態(tài)來實施對人們的控制。而福柯展示的卻是一種微觀權力的運作,這種權力沒有中心,呈網絡狀的結構,是沒有主體性的,且暴力和意識形態(tài)都不屬于權力的特性。
霍布斯認為,國家的存在和維系必須有一個至高無上的主權,社會各種關系和規(guī)范依據主權得到建立[1]。霍布斯主張的觀點代表了國家主權論的理論來源,馬克思架構的宏觀權力運作體系則在前者的基礎上加以繼承發(fā)展,但是,福柯不同意這種觀點,因為他認為權力是沒有中心的,它的組織結構不是以點為中心,風暴式地包圍旋轉,那種在意識形態(tài)層面的控制,例如以國家的具象來顯示權力的運行,只是權力運行的終點。福柯說:“從權力出發(fā)來分析,不應該把國家主權、法律形式或統(tǒng)治體系視為原始的所予,因為國家主權之類只是權力的終極形式”。[2]這種對權力運行方式的解剖性的記述,在其描述古代的刑罰方式中有著充分的體現(xiàn)。
毫無疑問,古代的酷刑在現(xiàn)代看來是泯滅人性的,但是,在那個時期,酷刑卻代表了對真相的揭示和權力的運行。那時,除英國外,發(fā)貨及大多數國家的刑事訴訟都是秘密進行的,比如被告不能有律師為其辯護,甚至不知道其被指控的內容,這種情形下,法官可以輕易地從被告的陳述中尋找漏洞并加以攻擊、定罪和處罰,這也體現(xiàn)了一種原則:在刑事案件中,只有君主和法官擁有確立事實真相的絕對排他性權力。恐懼心理迫切要求產生一種制度,使得司法權力得到規(guī)制,法官在斷案時不能肆意發(fā)揮,于是,證據制度產生。但是證據的取得仍是不見天日,即在秘密中取得,為了彌補這一缺憾,被告就得自證其罪,是的審判看起來是那么地公正,于是,逼供和供詞相應而生。拷問和逼供在當時的法令中被視作懲罰手段,位置僅次于死刑之下,也許有人會問,一種證明方法怎么會是懲罰,原因是古典時期的刑事司法運作方式。對罪行的認定不是當所有證據片段都匯聚在一起才產生的,而是每一個證據可認定部分罪責,例如:重犯的輔證證明罪犯犯了輕罪。那個刑事論證不是遵循非真即假的二元體系,而是逐漸升級的原則,論證中的每一級都構成一定的罪責的認定,從而涉及一定的懲罰。這種螺旋上升的方式體現(xiàn)了早刑事訴訟證據取得的過程中,權力的運行是沒有中心的。而接著,就是權力風暴的又一體現(xiàn):公開處決。
福柯認為哪里有權力,哪里就有抵抗。這種與權力伴隨的抵抗在公開處決中就有著很好的體現(xiàn)。在處決前,罪犯被要求在絞刑架前懺悔自己的過犯,如果罪犯有著即興演講的天賦,那么這種“絞刑架前的演講”無疑違反了公開處決的本意。公開處決想要達到一種效果,在處決前得到秘密證據以公開的形式展示,以宣告權力。但是,公開處決的主要參與者是民眾,民眾在這種公開的儀式中有兩種權利,其一是見證權,其二是參與權。見證權是民眾抵制特權的行使,參與權是民眾的報復,這種報復構成君主報復的次要組成方式,但不是主要的。君主對這種參與權是容忍的而不是鼓勵的,因其極可能僭越懲罰權力,這就造成了公開處決中的矛盾:君主既能暫時容忍暴烈行動,他將此是為忠誠的表示,但他又用自己的特權嚴格的限制這種活動,民眾被召來觀看恫嚇的場面,則可能表現(xiàn)為對懲罰權力的排斥。所有的這些源于公開處決本身,也就是說,公開處決本身造成了非法活動的中心。所以,抵抗是權力運行的一種體現(xiàn),因為抵抗沒有中心,是隨時隨地無預設性地出現(xiàn),所以權力是沒有中心的,它充斥著社會各個角落。
福柯展現(xiàn)的權力并不是指具體某一個人的權力,而是指社會整體對個體的規(guī)范權力。社會結構經固化形成的種種會對我們自身形成一種結束力量,比如法律的強制和懲罰、道德的規(guī)訓和勸誡、性禁忌和色情泛濫、語言的引導和傾向、話語權的掌控以及現(xiàn)代傳媒的全面滲透。甚至又是我們自身完成了這種約束力量,因為這些規(guī)范權力早已構成我們的一部分,它參與了我們的自我意識的建構,但這種權力結構并沒有一個中心節(jié)點,它在運作的過程中隱去了自己的外觀,看起來好像并不存在一樣,但它的不存在恰恰是以無處不在為前提的,每個生存于其中的個體都會覺得這些法則是天經地義的、無可辯駁的、不言自明的,但恰恰忽略了這些法則和這些規(guī)范權力之間是同構的,同構意味著所謂真理極大地相關于這些權力結構的類型,也意味著真理喪失了自己公正客觀的意義,這些法則即便是從社會學擴充到自然科學的領域,也是符合這個同構路徑的。于是,法律建立了秩序,話語權掌控了輿論,傳媒制造了符號和虛擬需求,這一切并不是某一個人的意志,全是無意識社會群體自發(fā)的行為,由個體構成的集合整體對于它們自身反而成了最異己的力量,這也是無中心的權力運行方式。
[1]徐超國.權力的眼睛[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
[2]福柯.性經驗史(修訂版)[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