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女女女》中女性的文化意蘊

林 杰

淺析《女女女》中女性的文化意蘊

林 杰

韓少功曾提到“文學有根，文學之根應深植于民族傳統文化土壤中”有關文化的反思與文化現代化的問題在當代文學史上形成一股“尋根文學”的熱潮。《女女女》是“尋根文學”的優秀代表作之一，其中刻畫的女性形象，如幺姑、老黑、珍姑等各具特色，具有深刻的文化意蘊及歷史內涵，并試圖從古老的中國文化中尋找生機與出路。

尋根文學 女性象征 傳統文化 現代文化

韓少功的《女女女》是尋根文學的代表作之一，小說中，幺姑既深受傳統觀念的迫害又堅決依奉傳統抵制現代化，她代表著絕對的傳統。而老黑完全拋棄傳統，曲解現代文明，最終如無根的浮萍在現代化中干癟枯敗，她代表著不健全的畸形的現代文明。她們的悲劇命運象征著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只有植根于傳統文化釋放現代觀念的熱能，建立民族的自立，才能實現和鍍亮中國自己的現代文明。

一、現代文明的肉體，絕對傳統的內在

幺姑，她前半生唯唯諾諾、任勞任怨、奉行“要學焦裕祿”的人生信條，過著類乎自戕似的生活。而一次中風卻使得她性情大變，由作踐自己到刁難別人，似乎要將別人對她的所有同情一一收回。這前后的對比暗含著一種文化的寓意，幺姑她是一個肉體結構已經進入現代文明而精神氣質還留在傳統的人物，她在小說中代表著絕對的傳統。

幺姑在生活中處處守舊，拒絕一切有益的關懷和現代文明的物質享受，比如她吃臭蛋、殘湯剩菜，不用“我”買給她的不銹鋼折疊傘等。她的這種自戕式行為，與千百年來傳統文化賦予女性忍受苦難的中庸之道和謙卑軟弱是分不開的，她年輕時因為無法生育被迫出走他鄉，毫無怨言，她內心深處已經認定了這樣的道理。然而，她進入了一個現代化的社會里，她的思想觀念與這里格格不入，于是她以一種不聞不看的姿態來應對這個世界，而她生理上的耳聾則暗含了她內心對現代文明的抵制。

20世紀80年代，我國政治經濟文化的對外開放使得各種文化瘋狂涌入，現代文化的沖擊使傳統文化無從適應，更使得傳統文化處于被批判的風口浪尖，傳統文化一時無法與現代文明接軌。幺姑是傳統的依奉者，但作者卻將她置于現代化浪潮之下，現代化的不可逆轉而幺姑又無法與之相融使得她性情大變，寓意著傳統文化遭遇現代文明面臨失落的困境，以及這種困境中人性的壓抑和扭曲變形。

二、覆滅內心正向傳統，扭曲變異現代文明

老黑，幺姑的干女兒，一個與幺姑完全對立的人物，她自以為在現代文明中獲得了新生，其實她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我，她代表著一種不健全的畸形的現代文明下扭曲變態的人物群像。她將現代文明曲解為一種享樂主義，離不開男人和物質享受，她的生活幾乎只剩下了金錢和性，折射出一種女性在都市中空虛和卑下的人格。

在老黑的世界里，基本沒有了人性的溫情和尊嚴，她對待生命的冷漠態度使她“一天天變成一顆縮了水的棗子”。這些都顯示了傳統文化與現代城市文明的摩擦碰撞，以及現代文明對傳統文化的不接受和漠視，但拋棄了傳統文化的現代文明也只能走向扭曲和滅亡。

三、丑陋與黑暗，逃避與排斥

菲利普·惠爾賴特在《燃燒的源泉》一書中說：“善代表生命、活力和健康；而惡則代表死亡、軟弱無能和疾病[1]。”幺姑從耳聾到癱瘓、從女到“媭”、從人到猴到魚的這種生理和精神的雙向退化，其實是一種惡的滋生、蔓延和爆發。由于在傳統文化環境中，女性地位低下，需求權益長期得不到滿足，潛意識里的丑陋和陰暗也開始增長，但在傳統道德責任義務的壓制下，這種惡的因子沒有發泄發難出來。就像孔見在《韓少功評傳》里所說的：“由于承擔太多的責任義務制造的壓迫和貧窮困苦形成的克制，女性本質蛻變為一種‘媭’”。除此之外，“逃避和拒斥一切責任和義務的放縱也會使女性蛻變為一種新的‘媭’”[2]。就像小說中幺姑的干女兒老黑，老黑是以一種極端的方式來反叛傳統試圖逃離女性向‘媭’的轉變。小說中對老黑的描述多次用到“玩”，“玩得很痛快，玩過革命和舊軍裝，又玩離婚和結婚，玩錄像帶和迪斯科，玩化妝品和老煙老酒”，甚至連懷孕也是“玩玩兒似的”。這一連串的“玩”，看似老黑的生活過得瀟灑又有滋有味，但瀟灑背后的實質是人性的缺失和對生活的冷漠。

四、傳統文化與現代文明的融合與孕育

《女女女》寫于1985年，乘著改革解放之風的浪潮，這一時期各種文學思潮開始在國內盛行，文化的多元性與意識形態的開放性得到增強，但是傳統文化卻面臨著失落的處境，且一些虛無主義、享樂主義、全盤西化等消極的思想也有所滋生。韓少功說“五四以后，中國文學向外國學習，學西洋的，東洋的，俄國的和蘇聯的；也曾向外國關門，夜郎自大地把一切'洋貨'都封禁焚燒。結果帶來民族文化的毀滅，還有民族自信心的低落。”在小說《女女女》中，韓少功刻畫了兩個對比鮮明的女性，幺姑和老黑。幺姑固守傳統，敵視抵制現代文化；而老黑完全拋棄傳統，全盤接收現代文化中的優與劣，這種從一個極端進入另一個極端，是韓少功不愿意看到的，也是韓少功在《女女女》中所表現并批判的。

西德作家伯爾說：“將要進入自由的人必須做好思想準備，學會如何運用自由，否則自由會把他們毀滅的。”雖然傳統文化中有很多的不足甚至是落后腐朽的，但是一旦傳統文化真的喪失，現代人將無所適從，陷入恐慌和彷徨。表明了傳統文化作為民族文化的根基，其“根”的地位不可動搖，中國人的現代文明應當從民族的總體文化背景中孕育出來，而不是一味的“賣生活，賣小聰明，跟在西人屁股后爬行”。

[1](美)威爾費雷德·L·古爾靈．文學批評方法手冊[M]．長春：春風文藝出版社,1988：236．

[2]孔見．韓少功評論[M]．鄭州：河南文藝出版社,2008：87．

（作者單位：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