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老漢技服萬永元

彭興亮

莊老漢技服萬永元

彭興亮

故事發生在清朝嘉慶年間的江浙地區，一天傍晚，太陽快要落山了，火紅的云霞把剛剛放綠的枝條染上了一層金紅色，村鎮上裊裊的炊煙，在霞光中變幻著顏色。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奔忙了一天的人們陸續回家了。

這時，大路上有一老一小，拿著很多東西，急匆匆地向著東塔寺的方向走來。可是，來到東塔寺下時，他們放慢了腳步。原來這里正有人練武，因圍觀的人太多了，把道路都堵住了。圍觀的人們不時發出一陣陣喝彩聲。這情景引起了那少年的好奇心，便對那老漢說：“爹，我去看看!”沒等老漢答應，少年就往人群里鉆。老漢不放心，緊跟著他，叮囑道：“看一會就走，船上的人還等著咱們呢，你可別惹麻煩。”

他們很快擠到了練武場的里面，只見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正在練拳，那人腳快手快，一個飛腳起處，一條粗粗的辮子飄在空中，像從天上落下來的一只乳燕。他手起風生，閃轉騰挪，矯捷如猿猴，兇猛如虎豹。

“好！好！”圍觀的人連連喝彩。這時，那少年悄悄地對老漢說：“看他的身段倒是有些來歷，可是破綻也不少。”旁邊的人聽了都吃驚不小，不一會就被那練武的人知道了。

這練武的人叫萬永元，曾在少林寺拜孤云長老為師。學成后，回到家鄉設立武術館，以授徒傳藝為業。因為他武藝高強，打遍江浙無敵手，各地慕名而來學武的有近萬人。他的名氣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驕傲，給自己取了個外號叫“萬人雄”。今天，圍觀的人格外多，他為了顯示自己，特意使出了他的拿手絕技，沒想到有人竟敢說他“破綻不少”，這可真把他氣壞了。

他隨著徒弟的手指看去，只見一個干巴老頭，披著件藍粗布大衫，滿臉皺紋，眼窩深陷，雙目炯炯，嘴上幾根黃胡須，一副鄉巴佬的樣子。老頭身邊有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滿臉稚氣。萬永元怒氣沖沖地來到這一老一少跟前，大聲喝道：“你們是從哪里來的？竟敢嘲笑我！”

老漢連連賠禮，可是萬永元怒不可遏，非叫少年下跪賠罪不可。少年被激怒了，說：“你的武藝本來就那么一點點水平，我不過隨便說說罷了。你這么傲慢，想干什么？”老漢一再使眼色，制止少年說下去，可是少年不肯讓步。

萬永元一聽這話，更惱火了，惡狠狠地說：“不教訓教訓你，你不知道萬爺爺的厲害！”說著，揮拳就打。那少年也不示弱，要迎上去交手，老漢急了，忙把孩子拉在身后，拱手對萬永元說：“壯士！適才犬子多有冒犯，很過意不去。不過，你既然定要教訓他，也只好奉陪了。請問尊姓大名？”

萬永元說：“在下姓萬，名永元，人稱‘萬人雄’的便是。你老頭姓什名誰，住在哪里？”

少年搶先回答：“姓莊，長興雉山人。我們是小地方人，還沒見過什么‘萬人熊’呢！”

老漢勸住少年，說：“因為女兒快要出嫁，特意到貴地來買嫁妝，就住在江邊的船上。本說好今晚要回去的，看來我們只好晚走一天了。不過，現在天色已晚，這地方又太狹窄，不好施展，明天換個地方再說吧！”于是他們約定第二天到大校場比武。說完，老漢就領著少年走了。

萬永元怕他們借故溜掉，就派人暗中跟著他們，以探聽虛實。只見這老少二人果然回到江邊，他們的船就停在宣公樓下。船上還有兩個人，看他們二人回來，就解開纜繩，準備開船。老漢搖搖手，讓他們停下，告訴他們今天不走了，說明天要比武。

說話間，老漢就埋怨那少年不懂事，到處惹麻煩，耽誤了回家。老漢說完，兩人也就休息了，一點沒商量比武的事，就像沒這回事一樣。探聽的人回來把這些情況一說，萬永元想：“他們是什么人，如此大膽，敢和我比武！”他覺得這一老一小有些來歷，明天要小心對待。

第二天早晨，萬永元到大校場時，那老漢和少年已經等在那里了。老漢看到萬永元，迎上來說：“我們急著回去，等你多時了。你要比力氣還是比拳棍，或者是刀槍弓箭，我們父子奉陪。”

萬永元覺得這老漢年齡大，身體又單薄，好像一陣風就能刮倒，那少年還是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就說：“先比力氣吧！”

大校場內有個大石墩，石墩中間有個直洞，是平時練兵插大旗用的，足有四五百斤重。萬永元走到石墩前，雙手將石墩提起，走了十幾步，又把石墩放下。圍觀的人都拍手叫好，稱贊他的神力。

老漢叫少年去試試。少年走到石墩前，也用雙手將石墩提起，但是石墩大，他個子小，走不了路，只好把石墩放下。但是少年用雙手提石墩時，手指都摳進石頭中，石屑被摳得紛紛落地。圍觀的人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老漢笑著說：“小孩子真不中用啊！”說完，自己走到石墩前，一只手將石墩提起，使勁向空中拋去，石墩落下，陷進地面一尺多深。老漢又將石墩拔出，送回原處，連大氣也不喘。圍觀的人看得瞠目結舌。

萬永元不服氣，心想，自己的拳術還沒遇見過對手，不如跟他們比拳。萬永元提出比拳后，老漢說：“我的筋骨不大靈活了，而且我的手重，傷了你也不好。我就站在這里，隨你怎樣打都行，你就動手吧！”

萬永元想，你口氣這么大，非叫你知道我的厲害不可，就拿出了平生的本領，一拳向老漢擊去。老漢并不還手，也不躲閃，只等對方的拳臨近時，才輕輕將身體搖動一下。萬永元卻覺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一下，彈出兩丈多遠，差點跌倒在地上。老漢連忙縱身上前扶住他，說：“你沒跌倒，算你功夫不錯了。你還想比什么呢？”

萬永元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又提出要比棍。老漢讓少年來比，并囑咐他不許傷害對方。少年答應一聲，就提棍上場。兩人各持一棍對打起來。兩條棍如兩條游龍飛舞，只見棍影，不見人形。突然“呼”一聲響，萬永元的棍被磕飛數丈高，落入旁邊的飲馬池中。

萬永元非常慚愧，向老漢拱手道：“在下習武十幾年，自以為天下無敵。今日敗在老人家手下，心服口服。請問，老人家是何宗派？武功為什么如此高超？”

老漢笑而不答，便要拱手作別。這時，樹上落著兩只斑鳩，老漢對少年說：“正好船上沒菜下酒，你把斑鳩打下來，帶回去做菜吧。”

少年立即從懷中取出兩支小箭頭，脫下指頭上套的鐵環，把箭頭串在鐵環中，然后用指頭彈去。箭頭飛出，兩只斑鳩幾乎同時落地。少年拾起斑鳩，就同老漢一起走了。萬永元將老漢送到河邊，船上的人像早就胸有成竹，已經解纜，準備開船了。他們見到老漢就問：“老爹，輸贏如何？”

老漢答道：“萬先生身懷絕技，不是我們所能達到的。”然后，他與萬永元握手告別。兩人登船后，小船很快就在波濤中消逝了。

比武以后，萬永元好多天心神不寧。后來，他專程去河南嵩山少林寺，向師父孤云長老講了遇見莊老漢的經過。孤云長老聽后大吃一驚，說：“這是我的小師叔啊！你哪能跟他比！連我師父也要讓他幾分。幸虧他年輕學武藝時，曾發誓永遠不以武功傷人，所以你才沒吃虧。”

從此，萬永元再也不提會武術的事了，他把徒弟都遣散了，自己改行去做商販，直到老死。

責任編輯：黃秀瑜